三殿下 第95節(jié)
難道是她看錯了?多心了? 不,看三殿下,她還從未看走眼過。 “現在說,也沒什么用?!比钕碌?,“七十年后,你就知道了?!?/br> “七十年后……你是說,因為這孩子同我投緣,所以她離去,我會傷心?” 三殿下沉默著。 沈元夕道:“傷心是肯定會的,親人離去,都會傷心……你不必太擔憂?!?/br> 又十年。 沈元夕不記自己的生辰了。 一年又一年,過得飛快。 她也終于明白為何三殿下從不提他的生辰,也從不過生辰了。 “幽族只分未成熟時,和盛年期?!比钕碌?,“我人生中的最后一個生辰,已經在三十年前過完了?!?/br> 三十年前,他進入盛年期,從此之后,再無生辰。 這年秋,薛子游寄信來,想要帶薛崇回京入學。 “京中雖女學時興,但并無端正之風……”沈元夕道,“不如你將她送來,我為她尋先生教導。” 薛子游最終還是答應了。 他三年前又得一子,只是病了一場夭折了,故而把所有心血都傾注在女兒身上。 薛崇十二歲入住三王府,由三王妃親自照看,請了數位先生來教導。 薛崇二十歲那年,獲圣上恩準,入工部研修,負責廟宇承建修繕等事宜。 也就是薛崇二十歲那年,沈元夕夢中的花樹,終于結果了。 結果那天,三殿下心有感應似的,說要回一趟幽地。 “是要處理幽民安置問題嗎?”沈元夕問道。 “不……”三殿下道,“要去幽林,找個耳聽。很快就回……五天,最多五天?!?/br> 這是他們成婚后第一次分離。 第三天,三殿下就回來了。 他的發(fā)梢被風吹毛糙了,連衣角都殘存著風痕。 “趕這么急做什么?”沈元夕道,“你不是說,結果還要等落地,落地之后還要孵育,孩子也不是一年兩年就能出生的……” 三殿下默不作聲放下一顆鳥蛋。 “嗯,不急?!比钕碌溃拔覄傔M幽林就看到這蛋了,既然有緣,就拿回來了?!?/br> 他出門就后悔了,耳聽不要也罷,他想沈元夕了,想回家,躺在沈元夕的懷里,懶散的睡覺。 于是,他掏了鳥蛋就走,也不管這是什么鳥,孵化后,愿不愿立契約做耳聽。 為此,烏耀笑了他半宿。 這恐怕是第一個如此敷衍的父親了。 這年冬,北邊又起亂。 皇帝讓沈豐年再征西北。 沈元夕得知消息后,氣得半夜入宮,指著皇帝鼻子罵。 “我父親七十了!朝中是無人了嗎?!” 皇帝兩眼發(fā)昏,閃著渾濁的淚光,說道:“朕也一把年紀了!” 他的皇子們都到了歲數,天天盼望著他駕崩歸西,朝中黨爭逐漸抬頭,用個人都要斟酌。 沈豐年是老將,又好用,所以一有事,就只用他。 “你們又知道什么!”皇帝委屈又悲痛,“你們又知道什么……你們從不老,也不死,你們……” 你們根本不知,當人老了,孩子們大了,威風一世的家主,連屁股底下的凳子都不一定坐得穩(wěn)。 他再看一眼三殿下,心中就有無限悲涼,與那酸澀與妒忌一起泛起。 他還是那樣。 三殿下,依然年輕耀眼,日月不墜,容顏不老。 最終,沈豐年舉薦了幾位年輕干將,與他同去西北。半年后,西北局勢稍安,沈豐年回京,不到兩日,皇帝駕崩。 三子爭權,京城戒嚴。 馬蹄聲腳步聲徹夜不靜,有個蠢材皇子,還敢來拍三王府的門。 三殿下飄然出府,站在檐上,默默俯視著他們。 就這么靜靜等著,等到天亮,傳十二皇子登基。 三殿下嗤笑一聲。 又過了半天,換作九皇子登基。 三殿下打了個哈欠,給浸月寫了封信。 “三年后,可開界,遷民?!?/br> 又十日,沈豐年來問:“元宵,怎么如此沉得住氣?” 他指的不是沈元夕,而是她肚子里的那個孩子。 沈元夕也不知該如何回答父親,說了聲稍等片刻,拽著三殿下的衣領,把他拖來了。 “你跟我爹說?!?/br> 三殿下也直截了當,說道:“占算了,今年能落地?!?/br> 沈豐年喜笑顏開。 “嘿,那敢情好,我身子骨還硬朗,那我就等著了,還等得起!” 作者有話說: 三貓:能落地。 已經完全熟悉他語言套路的沈元夕:說清楚,什么落地。 三貓:果子。 沈元夕:那孩子呢? 三貓:還得孵。 沈元夕:……你們幽人是鳥嗎? 三貓:你說是就是吧,反正天道捏我們的時候,就是這么亂來的。 第81章 星隕 華京的西街, 有一家餛飩鋪子,是十年前來京的海州人開的。 子時將近,混沌鋪子還亮著燈, 除了下值的捕快, 歸航的船工外, 還有個貓在角落里吃餛飩的紅衣姑娘。 她裹著厚厚的斗篷, 珠玉滿身,低頭把勺子里的餛飩往嘴里送時,鬢邊耳畔垂下的明珠耳墜會閃爍幾下。 每個進鋪子的人都會注意到這個姑娘, 夜半三更穿這么華貴來這種小地方吃餛飩,卻沒有人敢動什么劫財的心思。 因為姑娘的身后坐著一個銀發(fā)男人, 存在感能照亮整條街, 正是傳聞中神仙也難見一面的三殿下。 上個月, 京城傳聞, 三王妃有孕。 這之后,每到子時前后, 就能在這家餛飩鋪子里看見三王妃。 她應是孕中突然相中了這家的餛飩味兒,總也吃不膩。 至于肚子嘛,瞧不出。想來應該月份還早, 不顯懷。 更何況, 她穿得也多, 明明不到寒冬, 卻穿了襖裹了氅。 每次, 三殿下都會同行, 賬一次一結, 有時是王妃把錢放在桌上, 分兩邊, 會數出一碗餛飩的錢,再數一堆,是老板的辛苦費。 若是三殿下結,就直接在桌上放半兩銀,與老板頷首后,說句多謝,就走了。 這晚,沈元夕吃完餛飩,付了錢,與三殿下一前一后離開了鋪子。 從她每天來吃餛飩后,三殿下就點了一條街的燈,給她照路。 今日走在這條街上,燈卻無風晃動。 三殿下握住了她的手,抬頭望向懸在中天的月。 沈元夕看到了月光下飛揚的銀絲。 是浸月。 即便離那么遠,她也還是能看清浸月勾起的嘴角,露出的尖牙。 三殿下淡淡問他:“我母親呢?” “路上遇見朔州春戲,她被唱戲的小妖精迷了魂竅,要晚半天到咯?!苯滦ξ?。 三殿下:“發(fā)火別沖我來。” 浸月笑得更大聲,聲音像極了夜梟笑。 沈元夕大開眼界。 原來這是浸月不開心時的反應。 沈元夕想,浸月怎么這時候來了?難道她要生了? 浸月還是一如既往地“討厭”,讀了心,回道:“確實,快了?!?/br> 沈元夕嘆了口氣,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