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 第91節(jié)
沈元夕呆愣了好一會兒,又用手指頭戳了戳三殿下的背。 三殿下的信寫到了最后,他放下筆,吹干了墨,不緊不慢地折好信。 這個過程中,沈元夕就一直用手指去戳他。 有時是背,有時是胳膊,有時就是腰了。 戳到腰,三殿下會躲一躲,瞇起眼偷偷笑一會兒。 終于,他裝好了信,叫醒烏耀,讓他把信送到幽地去。 原來是給浸月寫信。 信送走,三殿下一把抱住沈元夕,“還”了回去。 “不要撓了。”沈元夕推開他,將松掉的領(lǐng)口掩好,與他拉開距離后,說道: “可是,皇帝和嬪妃,并不能用簡單的夫妻之間瑣事來看……關(guān)乎,嗯……家國朝堂,各方勢力,甚至是江山安危。” 三殿下那雙紅色的眼眸閑閑瞥了她一眼,整個人順勢懶散地斜躺進她懷中。 “江山安危,從不系在一人身上。不過你說得對,皇帝與皇后妃嬪,并不配用夫妻二字。說起來,皇帝與他的那些妃嬪們,就像我母親攢出來的十二家臣……” “你不要再發(fā)散下去了。”沈元夕急的合攏了手,仿佛這樣就能讓三殿下說出的話聚攏起來,揉成一條繩子,不再散開。 她突然的可愛,點亮了三殿下的眼睛。血色中浮起饞意,鉤子似的,目光立馬黏糊了。 “我說的是,皇帝和劉妃,他們的事不是小事……”說到這里,沈元夕忽然xiele氣,“算了,你說得對,跟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 皇帝敢這么做,無非是劉國公府勢力式微,劉公去了,門生心散了,再添個三皇子夭折…… 沈元夕打了個冷戰(zhàn),喃喃道:“險些……也如此。” 她深深望了眼三殿下。 若非三殿下半路截胡,此刻就應(yīng)是她身在宮中夜不能寐了。 “是啊,差一點,被這些短命薄情人傷到的,就是你了。”三殿下懂她要說什么,輕輕揉了揉她的臉頰。 沈元夕目光落在他露出的鎖骨處,那里她咬過很多次,只是看著,就會想到一些氤氳的碎片。 沈元夕拉住他的衣襟,幫他掩好了。 “穿好衣服。”她說。 三殿下笑得狡黠。 “不是你扯開的嗎?” 沈元夕哽住。 這才想起,確實是她之前迷迷糊糊過來蹭他的時候,情不自禁扯住他的討吻時拉開的。 不過,三殿下還是聽話地正好衣領(lǐng)坐直了。 “想知道,我給浸月寫了什么信嗎?” “賣什么關(guān)子,想讓我知道就直說。” 三殿下又像貓似的笑了起來,抬手揉了揉沈元夕。 “人長了一歲,氣勢也漲了不少。” 三殿下寫信給浸月,要他將開幽地邊界的時間推后。 現(xiàn)在的這位皇帝,無法承接這樣的任務(wù)。 但幸運的是,三殿下與浸月,都有足夠長的時間,等待一位更合適的皇帝。 幾十年對他們而言,不過短短一瞬。 “說起來,去年年末,落雪那天。”三殿下說,“你撐著傘,偷偷到花圃去,但很失落的回來,是因為你的花沒有開嗎?” “你竟然知道?”沈元夕驚訝。 他不僅看到了,他還記住了。 “是因為浸月說過,我那花,會在下雪的時候開,他說他看到了,很快就會盛放。” 三殿下手指繞著她的頭發(fā),輕聲道:“對,這就是我想告訴你的。” “數(shù)千年,這樣浩瀚漫長的歲月,僅僅是浸月的半生。”三殿下道,“所以,他說的很快……或許是十年,或許是二十年。” 沈元夕先是一怔,而后搖頭。 “道理我雖然懂,但花過十年二十年的,還能再盛放嗎?” “為何不能。”三殿下袖擺掃過眼前的院景,“王朝有興亡更迭,花草卻可長存不死。” “……也是,你種的梅樹都能活三百年。”沈元夕點頭,很快又搖頭,“不對,我的意思是……” “也會有種子沉默百年,尋找天時地利而生。”三殿下溫柔笑道,“我知你要問什么,一樣的。” 沈元夕神神秘秘問:“你突然說起這事,是又要告訴我什么道理?” “我是想說,不用再把人間瑣事放心上。不要去憂慮當(dāng)今皇帝的那些事,他幾十年后,埋骨皇陵,皇帝不過是你與我閑談間的匆匆過客。” “我不放心上就是……倒是你,真像個教書先生。” “看你年少,總想照拂一二。”三殿下圈著她的腰,又偷偷笑了起來,“讓你煩了嗎?” “那怎會……只是有種被你小看了的感覺。”沈元夕嘆了口氣。 她仍然沒有睡意。 三殿下帶她連夜挖了一壇酒,為她斟上。 夜雨漸漸停歇了。 沈元夕小口抿著,無聲望著夜空。 三殿下也不說話,沒骨頭似的倚在她身上,軟綿綿,卻又不沉。 這家伙就是在膩歪。 “還是很擔(dān)心。”沈元夕說。 “擔(dān)心何人?” 奇了怪了,他怎知她在擔(dān)心人,而非事。 “……玉嫻。”沈元夕說,“這個節(jié)骨眼,父親離世,jiejie失寵,皇子夭折……她剛定下的親事,對方會如何對待她?是會像皇帝一樣薄情,扒高踩低,還是個有良心的正人君子呢?” “你擔(dān)心,也無法左右她的一生。”三殿下道,“何不再遠一些看。若是趨炎附勢之人,退親或是不情不愿完諾,也不一定等著她的是個壞結(jié)果。” “什么意思呢?”沈元夕問。 “真退親,劉玉嫻不必與這種人結(jié)親,這是好事。下一個或許就是良緣。要是不情不愿完諾,進了門,也不一定會一輩子冷落,相處久了那人喜歡,夫妻也不是不能和睦……” “好了好了,我懂了。”沈元夕捏住了三殿下的嘴。 “那你這么說,劉妃也不一定一直失寵。” 三殿下捉住她的手指,輕輕一吻,笑道:“這就是我為何不介入的原因。” 一切都交給時間。 現(xiàn)在看,劉妃好似已經(jīng)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可保不準過一陣子,一年兩年的,就又有了轉(zhuǎn)機。 “人生如潮汐。”三殿下道,“元夕,我們做個看客就是。” “仔細一想,時間……可真可怕啊。”沈元夕感慨道。 杯中的酒喝干了。 她輕輕打了個酒嗝,酒氣上泛,暈紅了臉頰。連同眼眸也水汪汪的,在夜色中閃爍著漣漪。 “……”沈元夕道,“我忽然想起一事。” “嗯?” “浸月臨走前,跟我說過一句話。”沈元夕道,“也不算說吧,反正他有他的辦法,我也沒見他開口,那聲音就飄進我耳朵了。” “哦?他說什么了?”三殿下給自己倒了杯酒,閑閑喝了,把玩著青玉杯。 “……說你是個慢性子,我也不是急性子,要好久之后才會有孩子。”沈元夕說罷,問三殿下,“你說,很快在浸月嘴里,可能是指十年二十年的,那他說的好久,豈不是要百年千年了?” 三殿下:“……” 就知道浸月干不了什么好事! 作者有話說: 感覺病一次,血條都薄了 第78章 閑日 六月七, 沈元夕接到信,沈豐年卸職回京。 海州事畢,海防初成。 商貿(mào)稅收, 年初就見了起色。 皇帝龍心大悅, 后宮也和睦了不少, 又有幾樁喜訊遞出, 來年春皇室又可添新生。 聽烏耀叭叭報著一日見聞,沈元夕感嘆道:“他們繁衍……好快。” 烏耀識趣閉嘴,向后蹦三步, 示意三殿下來。 三殿下無話可說。 捧著書,沉默了許久, 說道:“人確實容易繁衍。” 沈元夕像是回神, 突然聽見他說這樣的話, 愣了一愣, 才意識到自己嘟囔出了怎樣的一句感言。 “不要多心,并沒有言外之意。”沈元夕如此寬慰他。 三殿下哭笑不得。 怎又變成沈元夕來安撫他了, 倒是顯得他這個年長二百余歲的人不如她豁達了。 “我沒有很在意。”三殿下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