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 第79節
沈元夕滿懷期待,從裹身的斗篷內仰起頭問他:“怎么在這里停了?” 三殿下卻不是很高興,默默看著前方。 沈元夕艱難從他懷里掙扎出來,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看到了夜色煙沙之中,飛來一只烏鴉。 “……烏耀!”沈元夕先是開心,而后又低落了下去。 她跟三殿下剛剛情意綿綿,來的路上都串通好了眼神,那黏糊糊的勾人眼神她了然于心,知道他肯定會找一處景致好的地方,纏纏綿綿春暖花開。 但烏鴉來了,誰也別開了。 春是來不成了,折半道了。 烏鴉落在三殿下肩頭,還不知道自己攪和了二人的興致,清了清嗓子,呸出幾口沙,拂了三殿下的臉面,說道:“小王妃啊,你父親派人來王府問你平安,你人不在王府,人家回去給將軍報信去了。” 他沒頭沒尾說了句這樣的話,沈元夕懵了神。 “……為什么啊?” 她一直都有按時給父親寄平安信,怎么…… 沈元夕想起了原因。 “是云星!云星還沒把信送到嗎?是半路出了差錯嗎?”沈元夕拽住了三殿下的領口,著急道,“怎么辦殿下,他會不會出事啊?” 三殿下先問烏鴉:“誰打發你來的?” “嘻,瞞不過你。”烏鴉在三殿下肩頭蹭了蹭爪子,說道,“是幽主算了您的方位,讓我往這邊飛,說是能在今晚劫住你。” “殿下……”沈元夕道,“我們怎么找云星?” 三殿下沖她微微一笑,雙眼閃過一抹紅光。 “看好了。” 他出手如電,轉瞬間手指間多了三根黑色鴉羽。 烏鴉嘰喳疼飛。 三殿下燒了手中鴉羽,殘留的灰燼低空飛旋。 他默默看著,等它們飛散,說道:“云星起了玩心,還要有三天才能到海州……眼下,還是親自去一趟,比較有說服力。” “去哪?”沈元夕驚道,“海州?我們嗎?” 三殿下微笑:“不錯。帶你親自去見沈豐年,他才會放心。此舉也利于東南海事。” 他說罷,問沈元夕:“知道海潮雪浪嗎?” “江山千里行中有提到過,是海州撫遠的海景。”說到這里,沈元夕摟緊了三殿下,在他耳邊小聲喃喃,“其實……我連海都還沒見過。” “去看海吧。”三殿下道,“出了漠州,流風有序,御風夜行三千里并非難事。” 烏鴉落回三殿下肩頭,鳥笑道:“你可真是吃飽了來勁了,這話都敢夸口了!” 三殿下剛剛緩和的臉色又因它敗興的“舊仇”,陰沉了下去。 沈元夕悄聲問:“烏耀,你……也去嗎?” 三殿下:“它不去。” 烏鴉:“我當然去!” 一人一鳥紅著眼睛對視。 烏鴉看臉色行事:“那我……有事……不去?” 三殿下:“你回去告訴母親,算個日子,安葬薛子游母親。” 烏鴉:“這事幽主他……” 他早就算到了,宴蘭公主也跟皇上說過了。 你們沒回去,不知道小皇帝已經是三王府常客了,一入夜就往三王府跑,跟宴蘭祖宗把酒言歡,無話不談。 三殿下血色的眼睛里,仿佛有冰,烏鴉要再不識趣,那冰就要變成冰錐子扎出來了。 烏鴉道:“好的,我去說,我去!” 拍翅膀飛起后,它才壯膽去逗沈元夕。 “趕我走是為了方便行事吧,哈哈哈……誒唷!”烏鴉被三殿下一瞪,翅膀一斜,“我走走走,我走就是了!” 作者有話說: 烏鴉一邊飛一邊想:這是真野。就野外,好野…… 第68章 見證 沈豐年從灘涂觀望風向回來, 總覺得今日的心跳得十分突出,連耳朵也熱起來了。 海州本就濕熱,五月的天, 太陽就烈的泛白了。 進了總督衙的門, 多足蟲從腳下扭著身子逃開, 他喊了一聲小松, 這人是他的副手,沈豐年吆喝著:“拿筷子來,捉了泡酒!” 目光隨著多足蟲跟到墻角, 磨磨蹭蹭錯失良機,他才抬頭, 察覺到總督府的氣氛不大對。 往日總督府的人來來去去, 大多忙碌且不顧形象, 火急火燎的, 沒幾個能安靜坐半個鐘。 今日則窗明幾凈,里頭忙公案的都規規矩矩坐著, 看見他回來,眼神都有些飄忽。 沈豐年身子一斜,扶著頭上的官帽, 歪頭繞開眼前的樹影望過去, 瞧見了一角粉色裙邊。 再往上看, 穿粉色衣裙的這位姑娘, 也歪頭看了過來, 視線一對, 沖他一笑。 “……元宵?!”沈豐年跑過去, 確定了坐在他眼前的, 就是沈元夕。 沈元夕咧開嘴, 齜出一口白牙。 “爹!”沈元夕聲音響亮。 沈豐年左看右看,見她會喘氣的,是真真切切的大活人,又觀她氣色好,心里雖還在驚奇,父親之心卻是先問:“你身上傷哪了?好了嗎?起來讓爹看看。” 沈元夕起身,本想用力拍拍肚子給他證明,想到周圍還都有人,就屈起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肚臍。 “好了,三殿下給治好的。” 沈豐年了悟,知道今日這些官員們為何都坐有坐相,別扭拘束了。 沈豐年壓下聲音,濃眉擰起,問她:“殿下也來了嗎?” 來了還是個麻煩,要不要按規格接待呢?是來做什么的? 三殿下離京按理說應該要有皇上手諭才是……這樣的話,他要不要瞞著? 沈元夕點了點頭。 “來了,殿下……嗯,是南下有其他事要辦,接到華京來信,說爹沒收到平安信,怕您擔憂,順路來看看您。” 這種說辭是她和三殿下商量出來的,沈元夕雖也對自家父親撒過小謊,但這次的假話,她自己說著的時候,都繃不住那個笑,沈豐年自然也知道怎么回事。 南下有其他事辦,估計就是個借口。 “都是順路,也不會久留,看過就走。”沈元夕眨眼。 沈豐年:“我讓人帶回去的海螺海魚,你都收到了嗎?” “……沒呢!”沈元夕搖頭。 沈豐年也偷偷沖她眨了眼,說道:“走,爹讓你看看海星,我養半個月了。” 他帶著沈元夕去了小廂,窄小的院子里放著半人高的水缸,里頭還真有一只黑綠的水星。 沈元夕只在圖鑒上見過這東西,趴在水缸前盯著它那些會飄動的rou芽腳看了許久。 看著看著,余光垂下幾縷銀絲。 沈元夕伸手輕輕推了他。 “又嚇唬人,殿下見過嗎?” 三殿下哼笑一聲,回答:“見過差不多的,顏色比它更鮮亮。” “海星……天上星……云星?云星!”沈元夕抬頭。 三殿下知道她又在玩無頭無尾的接詞游戲,笑道:“跟他沒關系。” 沈豐年一旁笑呵呵看著,摸著許久沒打理的胡子,跟這位白頭女婿點了點頭,互送了一波對視。 沈元夕看夠了海星,拉著父親噓寒問暖。 “爹,還打嗎?什么時候回?” “打了兩場,水師得練練,起碼小半年,過年看情況吧。”沈豐年給女兒剝著海州的一種果實,扒著皮,小聲說道,“爹攢起了一隊水師,有模有樣。成的話,爹年底回京也能給陛下交差,跟小元宵過個團圓年!” “爹黑了好多。”沈元夕道,“還瘦了,吃不好嗎?” “還行,不是很合胃口,但比漠北有得吃。你拂叔關照著,糧草不缺的。”沈豐年樂呵呵扒完皮,把果rou給了女兒,笑瞇瞇看她吃完,問,“甜嗎?” 沈元夕點頭說:“酸的。” “那還點頭。”沈豐年搓了搓拇指上的汁水,感嘆道,“真跟做夢似的,怎么來的?” 沈元夕指著三殿下快活道:“他帶著我飛來的哈哈哈哈!” “你倆到底還南下嗎?”沈豐年問。 沈元夕捂著嘴樂得前仰后合:“我就說你肯定能聽出來……我們就是來看爹的。” “爹有什么好看的。”話這么說,但沈豐年合不攏嘴。 “其實上個月收到爹的來信,我就寫了平安信,但送信的那位……老人家,他第一次出遠門,爹派人來問我們才知道他還未把信送到,所以就親自來了。” “爹是那晚做了個夢,夢見你坐著哭,醒了又一算時間,該來信還沒來,爹就怕是天暖了,你那傷沒好透又發了或是遇到什么別的事了……啊呀,總之越想越心焦,就讓人快馬加鞭到王府問問……元宵,傷真好了?” “好了。”沈元夕用力拍了拍腰,“沒事了,都跑來見你了,肯定好透了。” 沈豐年越看女兒越高興,見她臉頰跟腰身都豐盈了些,安心了許多,再看旁邊一直不說話的這位美如畫的女婿,真心實意給了他個笑臉。 三殿下忽然開口:“門口有人。” 來人在門外徘徊許久了,沈豐年還有一堆事要忙,這是官員來催,又不敢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