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 第76節(jié)
他指著棺槨旁安安靜靜垂手站著的幽鬼,說道:“把棺材里撾兒國的公主扔了,讓他在乎的女人躺了進去。” 幽鬼又嘰里咕嚕說了幾句。 三殿下點頭道:“我知道。” 沈元夕問:“他說了什么?” 三殿下卻沉默了好久,招手讓薛子游上前來。 “現(xiàn)在,這里面躺著的,就是你母親。” 薛子游心中已信了大半,震蕩之時,卻還嘴硬:“你在開玩笑嗎?” 其他兩人已經(jīng)懵了,三人都齊刷刷看向三殿下。 那只幽鬼的神情也很茫然,使勁盯著薛子游看。 好半晌,幽鬼的喉嚨里呼呼作響,咕嚕出含糊不清的:“子……游?” “要聽故事嗎?”三殿下請那只幽鬼上前來,說道,“沒關(guān)系,用官話慢慢講,我會告訴他們。” 故事還要從裂今擄走的那個雙胞胎meimei說起。 他為了血脈延續(xù),動用一切邪法,從朝花擄來的那個女孩子在襁褓中就被當(dāng)作祭品,獻祭給了邪道,裂今給她取名為大母。 為了讓她擁有像昭人女子一樣旺盛的繁育能力,裂今又讓血仆買了許多昭女子,偷販進幽地,給大母洗血。 百年折磨,裂今的夢終于實現(xiàn)了。 大母真的像昭女,一年就能生下一胎。這只護棺的幽鬼,就是大母的兒子,名長功。 可裂今還是嫌慢,他想了個辦法,他不停地擄掠幽地的幽族女子,圈禁起來,做成無魂的傀儡,再以大母的血食養(yǎng)她們,等她們長大,就能生下有純凈浮燈血脈的子嗣。 也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認同裂今。 長功就是如此,終于在幾個同心同德兄弟的幫助下,他救出了大母,九死一生越過了邊界,最后到達了漠北。 到了漠北后,流淌著幽族血液的長功失去了所有血液帶來的能力,在一次外出時天色突變大漠降雪,他被雪傷了眼睛,又被巢廊人抓住,其后幾年渾渾噩噩,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被巢廊人榨干血后扔進地宮,醒來去找大母,大母卻早已不知所蹤。 原來,他失蹤那日,大母因擔(dān)心出門尋找,結(jié)果被商隊發(fā)現(xiàn),被商隊折磨數(shù)日后,又被蠻族劫走,身陷蠻族部落。 直到被薛越所救,才過了幾年像人的普通日子。 薛越死后,她也消失不見了。 “我一直在尋找大母,那天……我聽到了她臨死前的呼喚,找到了她。她在薛越的衣冠冢前悲哭。” 大母給長功留下了遺言。 “長功,你只有一個兄弟,他叫子游。我太高興了,他是個人,是個人,長功。” “我有兩個孩子,長子救我出幽地,不再讓我做幽鬼,幼子是我作為人生下的,我的心愿如今夜的月一般,圓滿了。” “我將大母帶回了這里。”長功說,“太好了,她沒有消失。她像人一樣,留下了尸骨,是白骨,她有了骨頭,是人,是存在過的人,沒有像風(fēng)一樣消失……” 他一直在這里守著,用幽族長生的命,守大母作為人的尸骨。直到前不久,他感到血已干涸,仰頭化風(fēng)的剎那,浸月的碎魂給了他做鬼的機會。 “看到你平安長大,太好了。”長功望著薛子游說道,“她也一定很高興。其實,你才是她的孩子,她真正想要生下的孩子。” 三殿下問薛子游:“你要怎么辦?” 薛子游含著淚,轉(zhuǎn)頭惡狠狠對三殿下說:“什么怎么辦!把我娘抬回去好好葬了立個碑!” 沈元夕不停撫著他的背,而燕帆想安慰卻找不到方法,只呆呆站著,悄無聲息哭了一臉淚: “怪我,當(dāng)時跟他打的時候沒叫你名字,一直叫你餓死鬼。我要早點叫你名字,他聽到子游兩個字,也知道是你了……” 長功見薛子游認了這個娘親,心滿意足,鬼影漸漸淡去。 三殿下魂片收袖,對薛子游說道:“把棺蓋好,我?guī)湍闾С鋈ァ!?/br> 鄭乾在地宮外的墓口重金請人挖人,眼前的墓口被巨石堵死了,只能一點點砸。 他開出價碼,挖出活人三百金,挖出尸首一百金。 向?qū)ъ溃骸盃敚@應(yīng)該是撾兒國的墓,咱盜這個墓,會有天譴詛咒啊!” “撾兒國?”鄭乾想了好久,問,“可是那個,有個傾國傾城公主的撾兒國?” “對,沒錯。” “那要挖出個公主來,也不虧,我就愛看美人!” 他說罷,拿著手帕抹了汗,考慮著如何委婉地寫封信告訴三殿下,他把倆少年給搞丟了,這時忽聽一聲震天響,巨石分崩離析。 煙塵黃沙中,只聽挖墓的工人們大叫:“天啊!是精怪!是鬼!” 而后又是幾聲驚呆住的驚嘆。 “哇——” 鄭乾只覺得煙霧繚繞中,一抹身影極其賞心悅目,抱著不管是鬼是妖精,都要一飽眼福的心態(tài),鄭乾一頭扎進了沙塵中,和抬著棺材的三殿下撞了個滿懷。 鄭乾第一個念頭想的是,撾兒國那個國色天香的公主還魂了? 然后,他的眼睛回魂了,順勢絲滑跪下:“見過三殿下。” 薛子游冷笑道:“果然,從古至今,膝蓋最軟的是jian商。” 作者有話說: 鄭乾跟皇帝一定很有話聊。 因為他倆都是顏控。 當(dāng)然鄭乾的顏控,還有點磕紙片人那種,喜歡傳說中的美談。見過真人后他一般就沒啥興趣了,最感興趣的時候,是聽到有關(guān)美人的傳說這樣子。 而皇帝的顏控,更傾向于磕真人。 第66章 酒肆 鄭乾包下了平定鎮(zhèn)的一處酒肆, 要掌柜做了幾桌菜,喊回后院看守棺木的薛子游落座吃飯。 因三殿下在,薛子游和燕帆眼都餓綠了, 也還繃著沒動筷子。 鄭乾看中了掌柜自釀的濁酒, 要了三壇, 自己做那跑堂人, 給諸位都滿上,這才問道:“怎么殿下也在?我都沒個準(zhǔn)備。” 沈元夕接了讓來的酒,瞄了眼三殿下, 想偷偷喝一口嘗嘗,有他在兜底, 應(yīng)該無礙。 她舌尖點了口酒, 辣勁直沖鼻子, 熱出兩眼淚來。 抬頭見三殿下托著下巴, 嘴角掛著笑盯著她看,沈元夕放下杯子, 這才得空從剛剛竄出耳朵的話語里,扒拉出鄭乾的問話。 眼見著三殿下是不會回答鄭乾了,可無緣無故晾著人家, 也不是個道理。 沈元夕好心想找個合適的解釋回答鄭乾, 但這么一想, 倒讓她驚呼站起, 大叫不妙。 “咱的馬!馬車!!” 車上還有她沒看完的書, 沒收拾的床, 和她一路上收集來的各地的土。 “赤山離這里有多遠?”她問。 鄭乾只知道赤山在平定鎮(zhèn)的西邊, 至于多遠……反正是不近。 三殿下淡然回答:“山穿兩頭, 陣有八方……算來那一墜, 兩處有千里。” 沈元夕:“那咱的馬……” 說到馬,沈元夕又驚愕捂住嘴,好半晌,才悄悄對三殿下說道:“烏鴉……烏耀,在殿下袖子里嗎?” 三殿下?lián)u頭:“它未跟上,回華京了。” 沈元夕松了口氣,才笑著說:“我說總感覺少些什么……真不知道這是為何,怎先想到了馬,最后才想起烏鴉來……殿下,咱們的馬車怎么辦?” 三殿下起身:“我去去就回。” 不待沈元夕應(yīng)聲,三殿下消失在夕陽中。 薛子游看不明白,抖著手夾了塊rou,問沈元夕:“他上哪去了?” 沈元夕猜:“應(yīng)該是去赤山找馬了。” “啊?”薛子游更聽不明白了。 燕帆餓的心慌,只問沈元夕:“就是說,三殿下半個時辰內(nèi),不會回了是吧?” 沈元夕點頭:“……再快,半個時辰也應(yīng)該回不來。” 燕帆聽罷,與薛子游默契對視一眼,雙雙放下筷子,左右開弓直接上手,放開大吃。 “餓死我了!”薛子游說。 燕帆道:“他再晚走一秒,我都會被餓死!” 沈元夕目瞪口呆。她從未見過薛子游如此不顧形象大吃大喝,更沒料到燕帆也是如此。 兩人披頭散發(fā)像鬣狗掃食,連骨頭都嚼了。 鄭乾在“戰(zhàn)場”中搶了一根雞腿,就著酒吃了,回過神見沈元夕面前還有完整的飯菜,剛想說,這倆小的還算有點理智,沒從沈元夕懷里搶食,就聽薛子游叫了聲姐。 “你吃嗎?”他死盯著沈元夕面前的小碗蛋羹。 沈元夕把那蛋羹推到了中間,笑瞇瞇道:“你吃吧。” 這三個字像圣旨赦令,最后一個字剛落到桌子上,薛子游的手就過來掃走了這碗羹。燕帆在旁邊急的嗚嗚叫,拿起勺子像過招,一勺子下去剜走了半碗,倒入喉嚨。 沈元夕大開眼界:“慢點,燙!” 鄭乾見他們吃了半飽,“活”了過來,問道:“我怎么聽不懂,什么叫撾兒國公主陵下,挖出來的是你娘?那你是個啥?是人嗎?” 燕帆白了他一眼:“你才不是人。” 而薛子游專注吃東西,顧不上搭理他。 沈元夕默契解釋:“說起來復(fù)雜,但這棺槨里,的確是子游的母親。” 鄭乾對她還是客氣的,笑瞇瞇一副狐貍樣,問這桌上唯一還像個人的沈元夕:“三王妃還想添什么菜嗎?” 雖然是荒野小店,但儲物還是充足的,鄭乾看出王妃不是個挑剔人,知道她不會為難自己。 沈元夕剛要搖頭,就見薛子游和燕帆拼命舉著手,嗚嗚咽咽說:“再來點再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