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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殿下 第18節

    “好看是好看,只是有些不自在。”薛子游捂著脖子錯開了眼。

    從未見過沈元夕這么穿,猛地看見,心頭涌上一陣復雜的酸澀。她這么看起來,就像在提醒周圍人,她馬上就要成婚,成為新婦了。

    少女的青澀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別樣的溫婉,既陌生又天然。

    “我也覺不自在。”沈元夕扭了扭手腕上的鐲子,“哪樣都比我貴重,不敢走不敢動,連喘氣都不敢使勁。”

    “院里的那個人是哪來的?”薛子游岔開了話題。

    “今天才來,是端王府借給咱們的。”沈元夕聳眉,“說是照顧過王妃的親奶娘,給福康郡主cao辦過婚事,來幫忙的。”

    “多管閑事。”薛子游評價。

    “小聲點。這幾天好多塞人來的,背后主子都有頭有臉的,爹也不好拒絕……咱家里確實少人,不管他們何種用意,總歸是真的在幫忙,這樣的人情都得一筆筆記下來,等人家要用的時候,家里還要還回去。”

    薛子游:“煩。”

    沈元夕也低聲道:“實在是太煩了。對了,你怎么回來了?不是還沒到春假嗎?是闖禍了嗎?”

    “你認為會嗎?”薛子游猶自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

    他在宗學老老實實,再清楚不過自己代表的是沈豐年的臉面,自然不會惹是生非。

    宗學是有幾個明明白白的紈绔飯桶,但沈豐年在皇上面前正當重用,沈元夕又剛封三王妃,再紈绔的子弟,也不敢來找他麻煩。

    沈元夕把三殿下送來的蜜餞果子推過去讓他嘗,擔憂道:“有人嘲你個頭矮嗎?”

    薛子游老成地板著臉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說起來,去宗學之前,他也以為大家會好奇他的身高體量,可到了之后,被問最多的,竟然是:“你jiejie,三王妃,有多美貌?”

    而面對這樣的問題,薛子游會表情認真地誆他們:“可與三殿下媲美。”

    “天!和三殿下不相上下!”見過三殿下的宗親們咋舌道,“那確實是大美人了,怪不得。”

    想著學校的那些破事,薛子游淡定吃了一口蜜餞,嘟囔了句好吃,才道:“知道嗎,拂叔去崖州了,就任崖州刺史。”

    “什么時候?”

    “昨日接旨,今早走的。”薛子游道,“東邊出事了,要打。”

    沈元夕眉頭一皺,敏銳道:“那爹呢?”

    “今天我們休沐,就是因為先生們顧不上我們,進宮面圣議事了。前天到的消息,說東邊流寇作亂,已丟了三城,知州按不住了,才將此事上報。”

    “啊呀,這么嚴重。那爹剛從漠北回來,皇上應該不會讓爹……”沈元夕試探問道。

    “看皇上了。”薛子游道,“既然把拂叔先遣過去,崖州那邊的事,大概率還是會讓義父去。”

    “你會也跟去嗎?”

    薛子游不言。

    沈元夕又道:“此事還沒定數,咱們也別胡亂猜測。”

    薛子游視線恰巧落在沈元夕的手鐲上,沉默半晌,他嘆息道:“這么一來,jiejie早出嫁……也是樁好事。”

    三殿下依然白天來,有幾次,險些被端王府送來的老婦人看到,沈元夕提心吊膽,怕自己和三殿下婚前“私會”的事被她撞見,傳到滿城皆知。

    沒多久,那老婦人就被召回端王府了,說是端王妃有恙,為避喜,也為了照顧端王妃,這才回去。

    沈元夕苦惱著需不需要讓人去端王府探病送禮,三殿下卻說:“不必煩心,她沒病,就是找個理由讓人回去。”

    “為什么?”沈元夕問。

    三殿下道:“她不安分。”

    “她是做了什么嗎?”沈元夕臉都嚇白了,怕那老婦人在她家中做了什么事,自己卻看不見,疏忽了。

    “不,她是耳朵。”三殿下伸手,輕輕捏了捏沈元夕的耳垂,臉上帶了點笑說道,“是端王用來滿足好奇心的耳朵,所以她在你這里看到的,回去后必然會添油加醋說出去。”

    端王從小就對三殿下好奇心甚重,但無奈見不到三殿下本人,如今有了三王妃,端王自然要積極把握機會。

    “我看人很準。”三殿下單手支著頭,就這樣帶笑望著沈元夕,“壽不過百的人,心中想什么要什么,一般都是藏不住的,就算面皮遮住,也會從眼睛里露出來。”

    沈元夕躲開了他的視線。

    “你躲我做什么。”三殿下挪過去,又坐在她的視線正前方。

    沈元夕捂著眼睛,不敢看他。

    他要是有這本事,那豈不是早把自己的那點心思看穿了嗎?沈元夕心如擂鼓。

    “怕我看出你那點小女兒心思?”三殿下起了點興致,慢悠悠道,“早被看穿了,不用遮掩了。”

    “你這么說,那一定是沒有看穿。”沈元夕拿出氣勢來,嘴硬。

    “呵……”三殿下輕笑,更覺她有意思,“反正,我是知道,雖然你有想不通的地方,但嫁我,你很開心。”

    被猜中的沈元夕尷尬咳了起來。

    她手忙腳亂的給自己倒茶喝水,又為掩蓋慌張,問三殿下要不要喝茶,三殿下只是笑著看她。

    給三殿下也沏上茶后,沈元夕又聽他問:“所以你是哪里想不明白?”

    “嗯……”沈元夕千言萬語一句話,“為什么是我?”

    “我又怎會知道。”三殿下笑道,“總之,就是你。”

    “所以真的是因為……”沈元夕想明說是血的原因,可她張不開這個嘴,畢竟這么問的話,是默認那日自己來了癸水,而三殿下的鼻子,是能聞到味道的。

    想想都覺得丟死人了。

    “是因為血,你想這么問,對嗎?”

    三殿下輕輕笑了會兒,垂下眼睫,他的笑有點像偷笑,透著幾分少年似的明朗。

    他問:“《考幽》里,就沒說過,食血的區別嗎?”

    “……講過,只說有的幽族會控制不住血欲,而有的可以控制,并且以此為傲。”

    “太籠統。”三殿下聲音又輕了些許,像耳語般,輕聲細語道,“大多數幽族,食血就如飲茶,并不會親自去取血,那樣太粗俗。且只要是血,什么血都可以,不一定是人血。”

    他一雙比昨日更明艷的紅眸鎖住了沈元夕。

    “所以,親自咬開人的肌膚,直飲血的行為……”三殿下饒有興趣地看著沈元夕的反應,“就如周公之禮,是野蠻但隱秘的,若遵禮法,就只能夫妻之間才能如此。”

    他輕輕拿起沈元夕的手,握住她的手指,低下頭,氣息游弋低懸在她的手背之上。

    “還有一種血欲,是一生僅一次的,不是每個幽族人都能找到。”

    “我對你,就是如此,想要知道你血的滋味,但不僅如此……”三殿下抬眼看向沈元夕,唇輕輕觸碰了她的手背。

    他是被沈元夕的血所吸引,那一刻泛起心頭,妙不堪言的血欲,意味著他找到了那個人。

    這之后,他想去弄清楚為什么,為什么是沈元夕。

    就在這種好奇中,他一步步又迅速地走入了注定的心動,他發現,沈元夕在他眼中,和天地之間任何一個人都不同。

    他會在意她的一切,會去注視她的一言一行,并為此欣喜。她那點稚嫩的少女心思,也無比可愛。

    幽族人最會在這種事上認命。

    他心滿意足地認命,并甘之如飴。

    手背上傳來一點滑潤的溫熱,沈元夕大驚失色,慌張縮回手逃走。

    被晾在一旁的三殿下后知后覺自己干了什么后,慢慢捂住了臉,耳廓粉紅。

    作者有話說:

    三貓舔手,結果把人嚇走

    元夕啊!!你就應該坐在那里別跑,你就看他,比你還臉皮薄!真的!

    第18章 白毛女婿

    沈豐年被皇帝留到宮中,長談至半夜才歸府,坐在床榻邊,連靴子都脫了,想了想,又套回去,只身去了三王府。

    三王府的石獅子前堆滿了拜帖,幾乎淹到了獅子嘴,顯然三殿下已經多日沒理會過這些東西了。

    沈豐年門外徘徊了許久,手抬起又放下,最后還是嘆了口氣,轉身要走。

    身后的大門吱呀打開,幽風拂發,沈豐年停住了腳,見一弓背矮小的斗篷老頭站在門里,沖沈豐年招手。

    “進來吧,殿下知道你來,已經在等著了。”他的聲音也很蒼老,只是細聽,又覺這人中氣還足,像個內行高手。

    沈豐年驚疑:“他如何知道的?”

    老者沒有回答,他擎著一盞燈在前頭引路,走到外庭的會客堂,對沈豐年道:“坐下等著。”

    說罷,他的身影轉過遮擋,不見了。

    會客堂沒有點燈,今夜月也朦朧不明,連同映在地上的花草影子都不分明,那些影子層層疊疊擠在一起晃動著。

    沈豐年坐在冰涼的板凳上,無茶無燈,不免擔心起來,女兒以后難道就是在這種冷清的地方長居嗎?

    過了會兒,那老者又出現了,他手里捧著半杯guntang的茶,塞到沈豐年手中后,語氣無奈道:“還是往里頭走吧,三殿下請你到東庭院。”

    沈豐年謹慎跟隨,聽那老者邊帶路邊嘮叨:“這可是百年來獨一份,誰也沒到過東邊,那是殿下休息的地方……”

    “說什么要白天起晚上睡,這怎么得了?亂套了,從沒有過這樣的事……”

    “自己懶得起身,就要帶人到里院去,真是沒了規矩……”

    在他的嘮叨中,沈豐年總算明白過來,這是三殿下沒起來床,所以索性讓他跑一跑腿,到寢殿會面。

    掌燈的那個斗篷老者看起來慢悠悠的,腿腳不大好似的,但走路卻極快,沈豐年跟在他身后,過橋時貼得近了點,比劃出了這老頭帶上那斗篷上的兜帽尖尖一起,也才到自己的大腿高度。

    是因為衰老的原因嗎?

    沈豐年琢磨起來,這老頭看骨架并不像個矮個子,只是背弓得太深,手腳也都伸不直,這才看著矮。

    穿過九道折的朱紅色回廊時,沈豐年才注意到這老頭的眼睛。

    他的眼睛盡管渾濁,卻是深紅色的。

    是幽族。

    這也在意料之內,很少有普通人能老成這個模樣。

    那他應該很大年歲了吧……奇怪,不是說,幽族只有生死傷,沒有老病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