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 第17節
沈元夕贊同道:“其實,到現在還覺得渾身不自在……我一直以為,三殿下那樣的人物,是不用娶妻的……” 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后,劉玉嫻擦著眼角的淚花,說道:“我知jiejie的意思,但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她道:“小時候,見長姐省親回府,華美至極,我就跟母親說,我也要入宮,將來也要如此氣派。我母親說,人各有命,若你沒這個福氣,即便這榮華富貴落到你頭上,你也留不住。福薄卻得了好命,只會折自己的壽數。” 沈元夕聽的一愣一愣。 “華京的閨秀小姐們,很少有奢求嫁給三殿下的,道理就跟母親教導我的是一樣的……三殿下那樣的人,就算有這好命嫁了,也不一定有福氣兜著。” 劉玉嫻說完,又快速道:“jiejie不要誤會。jiejie跟我們不同,jiejie的父親母親,都是要刻在大昭功德殿上的人物,家中有這等大功德,jiejie自然福德深厚。前有皇上青眼,又被三殿下相中,想來,這是jiejie命里應得的。” 沈元夕一時分不清劉玉嫻是真的認為她有福氣,還是在暗損她。 只是還未等她細想,余光似乎瞥見了三殿下。 沈元夕嚇了一跳,定睛去看,三殿下果然在月門旁站著,一身層層疊疊的雪白,還沖她笑了笑。 劉玉嫻:“jiejie在看什么?” 她也順著朝那處望去,三殿下風一樣,不見了蹤影。 劉玉嫻收回視線,接著道:“對了,說起飛霞山,祖母說,她遇到三殿下的時候,京中正流行飛霞紋,就是一種在浮錦上織繡出似云霞的紋樣,浮錦燈下映看,自有霞光流動之效。三殿下就穿著那樣的衣服,一身妃色……” 劉玉嫻又要發瘋捶桌,沈元夕卻不敢陪她一起笑了。 總不能在他本人的眼皮子底下,露出這等不矜持的癲狂神色來。 后半程,沈元夕神色尷尬的應和著,一旁是劉玉嫻滔滔不絕講她聽來的,有關三殿下具體怎樣美貌傾城的描述。一旁則是偶爾會飄出來逗沈元夕玩,一臉平靜聽人夸他的三殿下。 說著說著,劉玉嫻給沈元夕介紹起了華京有名的珠寶匠,她腰間的禁步宮絳用了什么工藝,有多難得,又與頭上的釵珠如何相配,手上玉鐲的雕花鑲嵌又是哪位難請的匠人所制。 沈元夕哪個都沒聽說過,也沒見識過。玉質的東西在她身上“活”不過兩天,自從十二歲碎了父親送她的一對玉鐲后,她就沒敢再戴過這些。 劉玉嫻手上的那對鐲子是鏤空的白玉,上頭還鑲了金環點綴了翡翠扣。 沈元夕暗暗咋舌,瞧起來就費銀子。 “三王府給的禮單,禮部可呈報了?”劉玉嫻問。 沈元夕:“……什么?” “沒有嗎?”劉玉嫻不信,“婚旨下了這么久,禮部也該著手準備了,至少納親禮和宮里的賀禮該擬出個單子了。” 沈元夕不敢搖頭。 她沒聽父親提過,好似除了三殿下本人總在府上來去外,其他的都沒見動靜。 “……好奇怪。”劉玉嫻道。 沈豐年從宮里回來,見禮部的人等在前庭。 “大將軍辛苦。”為首的起來見禮,坐定后,說起了自己的難處。 三殿下娶親這事,史無前例,他們就遞了個拜帖,想要與三殿下商量后,再看按什么章程走。 只是拜帖每天都遞,三王府每晚都去,卻連三殿下的一片衣角都沒見到。 三王府的門,他們到現在都還沒進去。守門的要么說三殿下不在府中,要么就說他在睡,白天夜晚都在睡。 思來想去,就先到沈豐年這里商量辦法了。 沈豐年神色復雜,摸著下巴半晌沒說話。 這他能怎么說,三殿下娶他女兒,又不能他這個丈人作主如何辦,還不好說他每天晚上都能在女兒的院外見到三殿下,可以替他們帶個話。 正犯愁,忽見三殿下端莊走來,一身雪白,香飄飄的,坐下,耀的人眼疼。 “什么事,說吧。”三殿下尊口一開,禮部驚呆的幾位大人才回魂,慌張將擬的幾份章程禮單遞給三殿下。 為首的捏了把汗,心里慶幸還好自己把這些東西都帶在身上。 三殿下細細看完,手指挑了挑,示意拿筆來。 宮里的禮單他看過就放下,需要三王府備的東西,他記下后又都多添了些,說要按這個規格辦。 禮部的人一看,腦殼都疼了。 這規格都在帝后大婚之上了,僭越啊這是! “這不合祖宗規矩。”為首的官員硬著頭皮道。 三殿下看了他好久,忽而一聲笑:“哪個祖宗規矩?” 是,哪個比他還祖宗? 說起大昭最正統的,這位可是從開國時期就在的。 為首官員仍覺不合適,進言道:“這是世宗立下的規矩,皇室宗親,娶親納彩都要按這個章程來。” 三殿下好笑道:“死了的祖宗定的規矩,和活著的祖宗要的規矩,你選哪一個?” 禮部的官員不松口。 “你不敢說,我也不為難你。”三殿下將這更改后的章程單扔回官員懷里,“拿去,讓蕭明則選。” “幫我給他捎句話。”三殿下道,“是我自己出錢辦,動不了他的國庫。” 官員明白,這話一出,皇上也必然會允了這份出格的大婚提議。 果不其然,蕭明則看到三殿下更改后極其放肆豪橫的禮程單,先是皺眉,而后聽到三殿下自己出錢,蕭明則的笑容軟和了下來。 “三祖宗這是要把攢了三百年的家底都拿出來成婚,既如此,朕怎能不允?” 蕭明則想,三祖宗話都說這個地步了,誰還敢給他找不愉快? 皇上大筆一揮,批了。 送走劉玉嫻后,沈元夕回了小院,石桌上多了個精致的金匣子,半敞著蓋子,露出里頭光澤柔潤的白玉。 沈元夕湊近看了,發現是一只玉鐲,通體雪白無瑕。 “翻了許久才找到的,我母親陪嫁里的凝雪玉。” 三殿下的聲音冷不丁的從身后飄來。 沈元夕脫手,眼見著宴蘭公主的這陪嫁要無了,三殿下快手撈起,拉過她的手,給她戴上。 “……大了些。”他不滿道。 沈元夕:“殿下怎么……” “你今日盯著國公府小丫頭的鐲子,連我在哪都不找了,見你眼巴巴的,怪可憐。”三殿下道,“姑且先戴上解解饞。” 他說著,將手指圈住沈元夕的腕子,比了大小。 “我哪有眼巴巴?”沈元夕不服。 “過幾日送你更好的。”三殿下瞇眼笑道,“要那種,一露出來,就讓其他姑娘們也顧不上看我,眼巴巴盯著你看的那種。” 作者有話說: 官員:三殿下要辦個不合規矩的大婚,超大的那種。還說,死了的祖宗定的規矩,和他說的規矩,皇上只能選一個。 皇上:誰活著聽誰的。 三殿下:你看這就是聰明人。 第17章 這是天定的 過了二月二,將軍府置辦起了婚典要用的東西,這才多少有了點要辦喜事的感覺。 這一陣子在宗學念書的薛子游返家,見將軍府張燈結彩處處掛紅幡,眉頭從門口開始就擰著。 府中來來往往忙碌的,又多了近一半的生面孔。前院幫忙的小福嫂看見他,驚訝道:“小子游怎么回來了?” 封賞結束后,薛子游得以入宗學同皇室宗親子弟們一同讀書。 其實一開始,皇帝是想讓薛子游入宮陪讀,后來問了薛子游的學問文章后就作罷了。 也非薛子游藏著掖著,他本就不擅長讀書,明明看起來是個機靈孩子,不笨,可一讀書他就犯困,若要他背文章,沈元夕十歲能倒背如流還能一氣抒發見解的咨文,薛子游一半讀不到就睡著了。 這樣的“朽木”,皇上是看在沈豐年和薛越將軍的面子上,才讓他入了宗學。 機會難得,沈豐年很是高興,送子游念書前還叮囑過,宗學請的老師都是學貫四海的大臣,要他盡力讀,能聽進去多少就多少,記住多少都是賺。 薛子游乖覺回答小福嫂:“休沐兩日,先生們都不在,我們就回了。福嫂,這是在理什么呢?” “各州府送咱們將軍府的賀禮。”小福嫂道,“這才來了不到一半,據說還有呢。” “……jiejie呢?” “在黛秀園呢,宮里司衣局的來了人,給元宵量衣呢。” “婚期,定什么日子了?”薛子游問。 小福嫂道:“禮部說是五月,但三殿下的意思,是想等幽族那邊的信,要是幽王也派人來,就得避開盛暑,到九月份挑日子了。” 等宮里的人走了之后,薛子游去了沈元夕的小院。 院里除了陳嫂,還多了一個臉生的老婦人,看樣子是個麻利厲害的,風風火火指揮著干活。 薛子游進去時,那老婦人喝問是誰。 薛子游理都不理,只給了個白眼,揚聲叫:“jiejie!” 沈元夕聲音從屋里飄出來,過了會兒,她從窗戶口鉆出個腦袋,朝薛子游招了招手。 “哎喲,是府上的少爺啊。”那老婦人換了副笑臉。 薛子游進了里屋,聽院子里那老婦人問:“少爺有十二了嗎?” 陳嫂故意道:“哪呢,才十歲。” 老婦人恭維道:“那還挺顯個頭!” 薛子游聽見,只默默撇了撇嘴角。 轉眼見沈元夕一身打扮,他愣了愣,使勁盯著看。 沈元夕好似在發光,臉上裹了妝,衣裳也華美,珥珠也漂亮,脖子上壓著流光溢彩的瓔珞圈,手腕上扣著對色澤柔潤水透的玉鐲。 沈元夕問道:“怎么了,好看的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