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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殿下 第5節

    月光浮動著,光影錯落的剎那,薛子游捕捉到了三殿下漸漸血亮的雙眸。

    薛子游一愣,拉住沈元夕就走,走到五十步開外,才將沈元夕的手拉到身前,果不其然,她攤開的掌心處,有一層輕微的破皮擦傷,但并無血滲出。

    薛子游頓住。

    “還有哪里受傷嗎?”薛子游問。

    沈元夕有點如夢初醒的感覺,好似魂魄還未歸位,迷迷糊糊問他:“怎么了?”

    薛子游壓低聲音吼:“有沒有!你再慢一步,他就要亮獠牙了,他肯定是聞到了血味!”

    好半晌,沈元夕道:“……癸水算嗎?”

    她看著僵住的薛子游,難為情道:“所以我才好奇。”

    月色下閃爍著柔光的銀發,輕飄飄從沈元夕眼前劃過,三殿下出現在他們面前,血色眼眸死死盯著沈元夕看。

    薛子游“活過來”,閃身把沈元夕擋在身后,“三殿下,我們要回將軍府,自己知道路,不必三殿下送。”

    好久之后,三殿下微微一笑。

    他身后夜霧茫茫,剛剛還能看到的路,此刻籠罩在霧氣中,方向難辨。

    “那可不一定。”他輕聲道。

    作者有話說:

    我們至今也不知道這夜霧是不是三殿下搞的。

    三殿下一般不用心計。但誰知道他追老婆的時候用不用心計呢,你說是吧三殿下?

    第5章 結緣

    三殿下的那句話,好似凝在了寒氣中不會消散,過了許久,沈元夕的耳朵還是發燙,一遍遍的回想起來,緊跟著就會不由自主地發抖,那咬字和句尾輕笑的氣息,沿著脊背爬上來,每一遍都直炸到頭頂,轟的她腦袋暈暈乎乎。

    而每一次她的顫抖,都會讓薛子游牽著她的手更用力。

    “沒關系,不必怕。”薛子游悄聲道,“義父還在,不日就是封賞大典,他不敢怎么樣我們的。”

    沈元夕閉上眼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不料三殿下再次開口。

    “要下雪了。”

    他這句話說得曖昧,話中有話的意味連沈元夕都能聽出,正要琢磨,薛子游倔強低語:“要不了他,雪落之前我們就能回去。”

    薛子游逞強,拉著沈元夕在夜霧中打轉,鬼打墻似的,不管走哪邊,都會在熟悉的巷子里遇上站在前方不遠處等他服軟認輸的三殿下。

    他像一束盛放在朦朧中的銀光,斗篷遮罩住他的雙眼,露出的下頜與唇角卻依然賞心悅目。

    沈元夕心好似要突破自己的身體,如果不是薛子游的力量拽著她,她可能會不爭氣地走向那抹月光。

    恍惚之中,沈元夕甚至認為他不是三殿下,而是月神廟的那個月神來懲罰她在廟旁放夜鳶擾了他清凈。

    零星的雪花飛下,薛子游停住腳步,嘖聲道:“還真是迷了方向。”

    剛剛明亮的滿月也被夜云浮籠,天地揉成一色,星宿難辨。

    沈元夕咳了幾聲,習慣性的想要攏緊狐裘,卻抓了個空,這才想起自己的狐裘爬梯前脫掉了,與手爐一起放在墻邊。

    只是手爐也就罷了,可那件狐裘不多見,要是被人撿到認出是將軍府的東西,那就麻煩了。

    沈元夕頓住腳,剛要拉薛子游商量,忽然肩上一沉,那件暗紅狐裘壓住了風雪,裹住了她。

    接著,手中一沉,余溫還未散的手爐也放在了她手心。

    沈元夕怔怔抬頭,三殿下就在她身旁,幽幽抬起手,也不說話,給他們指了個方向。

    薛子游瞇起眼確認了那個方向后,不甘心地拉起沈元夕走了過去。

    夜霧淡了,街道房屋的輪廓也都熟悉了起來。

    沈元夕緊追著薛子游的步伐,悄悄問道:“所以,到底是我們得罪三殿下了,還是真的迷路了?”

    身后傳來一聲輕笑,看來三殿下也聽到了她的話,沈元夕的血猛地炸到耳廓,每一聲心跳都敲在雙耳旁,又止不住抖了起來。

    薛子游瞥了一眼身后默默跟隨的三殿下,快速答道:“初一十五,雪夜易迷失,這是華京千年的風水造就,不然你以為他守在華京做什么?”

    “原來讓大家下雪前回,不僅僅是怕人凍傷。”沈元夕說罷,雙眼一亮,語氣雀躍了起來,“這么說,《華京夜游》講的妖鬼也在每月十五出游賞月是真的了?上半夜歸人,下半夜歸妖鬼?”

    薛子游:“那是話本!你怎么總把話本的閑人胡謅當真?”

    身后又傳來三殿下的笑聲,這次的笑聲是實打實的笑,偷偷又愜意的低笑。

    沈元夕差點忘了三殿下還聽著,拉高狐裘,裹住了自己的嘴。

    如此沉默著,很快就到了將軍府所在的街道。東街不如出府時熱鬧,看來那群前半夜賞月的人,也都散了場。

    薛子游想從側門悄悄進去,卻不料三殿下輕飄飄繞過他們,指了指將軍府正門的方向。

    薛子游不客氣道:“到地方了,我們認識路。”

    三殿下卻像是頭一次認真看薛子游,他微微歪著頭,一雙暗紅色的血眸平靜鎖住薛子游。

    沈元夕恍然大悟,心臟猛地提起,再抬頭,見三殿下近在咫尺,仍然好奇地盯著薛子游。

    好久之后,她聽到三殿下問:“名字。”

    這次換沈元夕緊握住薛子游的手,他也在抖。

    薛子游頂不了多久,最終,他泄氣般認命道:“薛子游。”

    “我問的是你另一個名字。”

    這句話亦沒什么起伏,沒有威脅也沒有居高臨下的壓迫感,甚至有些淡漠。

    但看薛子游的反應,這句問話,似乎必須要回答。好像有一雙沈元夕看不到的手,強迫著要他低頭。

    “我就叫……薛子游。”薛子游咬著牙一字一頓強撐著說出這句話。

    很快,三殿下收回了注視,薛子游如釋重負,大口大口呼吸著,臉上卻滿是憤懣。

    他感覺到了差距,難以跨越的差距。

    沈元夕撫著他的背,思索著要怎樣才能把三殿下這尊“佛”送走。

    “沈元夕。”三殿下吐出三個字,語氣溫柔。

    沈元夕抬頭,恰撞進那正注視著她的血色雙眸中,那雙眼睛漂亮極了,此時蘊著點笑意,斂著艷光,正望著她。

    “明亮的地方,更暖和。”他指向正門的方向,“晚上亂逛的孩子,從正門回家,能讓家中焦急的長輩安心。”

    沈元夕眼睛都要睜累了,她呆立了好久,一不留神就將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啊?怎么知道的名字?”

    她記得自己沒對三殿下說過名字。

    三殿下微微抬眉,又是一聲輕笑。

    沈元夕想了起來。

    夜鳶的腦袋上,寫了自己的名字,元夕敬叩。

    三殿下見過她的字……原來如此!當時他手執夜鳶來回比對,就是在確認她的身份。

    “聽他的。”薛子游啞著嗓子說道。

    沈元夕點了點頭,扶著薛子游繞向正門,三殿下又默默跟在他們身后,步伐輕如雪花落地,沒有腳步聲,只有輕微的衣料摩擦聲。

    “元宵!”剛走到正門,王拂從臺階最上方一步躍下,“我讓左校尉帶人去找你們了,沒碰上嗎?”

    沈元夕搖頭。

    “出了什么事嗎?”王拂彎腰悄聲問。

    沈元夕想了想,搖頭,只不過給了王拂一個眼神,示意他向后看。

    王拂看向他們身后,陰影處默默走出一個身形鬼魅似的銀發美人。

    王拂僵愣片刻,手虛握抬起,卻不知該怎么開口。

    “……三殿下?”

    沈元夕舒坦了,見多識廣的拂叔也跟她初見三殿下時一樣,是這種猶猶豫豫的語氣,看來自己當時的反應,也不算出丑。

    王拂很快就明白過來,鄭重一禮,“多謝三殿下關照這兩個孩子,他們初到京城,不懂規矩,讓三殿下費心了。”

    王拂這頭應付著,手背在身后揮了揮,讓他們回府去。

    沈元夕不敢看三殿下,低著頭飛快屈了屈膝蓋,拽著薛子游逃似的跑回了將軍府。

    一直到內院,才敢出聲喘氣,又煩悶自己剛剛“道謝”的太過敷衍,三殿下可能根本就沒注意到。

    “子游?”沈元夕張開手,在薛子游的眼前晃了晃。

    薛子游回神,沉著臉道:“我沒事。”

    “真的嗎?”

    薛子游帶了點笑,安慰道:“沒事的,jiejie。”

    三殿下靜靜站在將軍府外,王拂的笑漸漸掛不住了,不懂他為何還不走。

    “三殿下?”

    他焦急萬分,恨不得拉個老華京人問一問是哪里沒做到位,傳聞不是說,三殿下把迷路夜游的人送回家后就會功成身退,默默離開嗎?

    眼下又是什么情況?

    空蕩蕩的街上馬蹄聲響起,沈豐年應酬完京防營的宴請,回府了。

    王拂突發奇想,該不會是兩個孩子在外得罪了三殿下,這位殿下要等孩子們的父親回來告狀吧?!

    不至于吧,三殿下都要三百歲了,就這么點肚量……王拂神色古怪地看了三殿下一眼,跑了題,又想:不過三殿下這副樣貌神情,看起來連二十都不到啊。

    沈豐年下了馬,第一眼就看到了杵在小雪中的三殿下。

    “……三殿下?”沈豐年先是不信,而后一喜。

    這可是恩人。

    沈豐年大步走去,剛要開口,忽然眼前風雪旋起,眨眼間,三殿下不見了蹤影。

    沈豐年的手舉在半空,一臉迷茫,“我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