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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言難止 第90節

    陸赫揚抬起眼朝他看過來,只“嗯”了一聲就沒有下文了。許則想大概是自己暗示得不夠明顯,于是他向陸赫揚學習,進行了明示:“你要一起嗎?”

    餐廳區域沒有開燈,許則看不太清陸赫揚的表情,只感覺他好像笑了一下。

    “謝謝許醫生邀請,但是我去接你之前已經洗過澡了。”

    許則才發現陸赫揚現在穿的跟中午離開宿舍時穿的不一樣,他剛剛還在車里聞到沐浴露的香味——都這樣了,他還不能意識到陸赫揚已經洗過澡。

    大腦真的在退化,可能是因為這次荒廢的休假,也可能是被睡傻了。說起來很夸張,這幾天他和陸赫揚幾乎已經到了不能對視的地步,對視過就心猿意馬,導致最后只能做一件事。

    “好的。”許則帶著他的尷尬退回房間。

    還沒有等他轉過身,陸赫揚又說:“可以再洗一次,如果你堅持要求的話。”

    這句話讓許則隱約摸到一點要領,他頓了頓,順利地提取關鍵字:“我堅持要求。”

    這次看清了,陸赫揚確實在笑,他放下水杯,說:“收到。”

    陸赫揚在客廳打電話,許則窩在被子里,盡管很累,他還是打開手機,組織出恰當的措辭,向黃隸嶺再申請了兩天假期。

    黃隸嶺是不會懷疑自己的乖學生的,他什么也沒問就同意了許則的申請,許則卻感到非常心虛,開始陷入深深的內疚。

    不過這種內疚在陸赫揚進房間之后就被拋之腦后了。

    “以為你已經睡了。”陸赫揚站在床邊,俯身摸了摸許則的臉,“要喝水嗎?”

    許則搖搖頭,陸赫揚便調暗臺燈,上了床。

    同床共枕好幾天,他們互相還是睡得很獨立,不存在任何相擁而眠。許則向陸赫揚表達親近的方式是在陸赫揚上床后把身子朝向他側躺著,然后一動不動地望著陸赫揚的側臉。

    “什么時候回研究院?”陸赫揚轉過頭問。

    他將臉轉過來后許則就把眼睛垂下去了,回答:“又跟老師多申請了兩天休假。”

    “嗯,明天下午你收拾一下行李,晚上——”

    許則靜靜聽著,他想陸赫揚應該是要說“晚上我派人送你出基地”,如果是這樣的話,多出來的那一天休假也沒有什么用了,明天晚上就可以直接回研究院。

    “晚上我們出去一趟。”陸赫揚說。

    和想象中的不一樣,許則愣了一下,繼而忽然回憶起很久以前的那次,頓時有些不安。他忍不住問:“去哪里?”

    “去一個有點遠的地方。”

    胸腔里產生奇怪的感覺,不太舒服,許則重新平躺,調整睡姿來緩解這種不適。他看著一旁輪廓不清的窗簾,過了會兒又問:“然后呢?”

    刨根問底不是許則會做的事,陸赫揚一手支起身,低頭看著他,叫他:“許則。”

    許則很慢地把目光轉移到陸赫揚臉上:“嗯。”

    陸赫揚半靠在枕頭與背墊上,對他說:“過來。”

    等許則以最舒適的姿勢趴在他身上,陸赫揚開口:“怕你待在基地里會悶,所以才想和你出去走走。”

    “不悶。”許則說。

    “那不想出去玩嗎。”陸赫揚的手按在許則背上,“和我。”

    “……想。”許則終于還是問,“那之后,會怎么樣?”

    “之后你回研究院,我回基地。如果我有時間,我會去找你,如果你有空,也要記得回首都找我,還要記得每天都和我打電話。”

    奇怪的感覺消失了,許則整個人放松下來,點點頭,說:“好的。”

    手機響了,陸赫揚伸手過去幫許則拿手機,他看了眼來電人:“賀蔚。”

    擔心是池嘉寒出了什么事,許則立刻接過手機接起來。

    “聽說你回首都啦。”賀蔚開門見山,“公寓在哪里,我去找你。”

    “有什么事嗎?我這幾天不在公寓。”

    “那在哪呢?”

    陸赫揚低頭捏著許則的手在玩,許則想了想,回答:“在朋友家。”

    “哪個朋友?”

    許則沉思,然后說:“一個朋友。”

    “特別好。”賀蔚發出詭異的一聲笑,“我們小則,對答如流呢,晚安。”

    結束了這場短暫而莫名其妙的通話,許則放下手機,不太明白地問陸赫揚:“賀警官是什么意思?”

    “不清楚。”陸赫揚笑笑,“可能只是想夸夸你。”

    只有幾秒,和賀蔚的通話就從許則腦子里飛馳而過,沒有留下什么痕跡。許則重新回到和陸赫揚的對話中,他發覺自己今天有很多問題,而陸赫揚白天都很忙,明天不一定有機會問。

    “想說什么?”陸赫揚用賀蔚的語氣,“我們小則。”

    許則抿了抿唇,問:“徽章,要給我嗎?”

    “什么徽章。”

    “你之前給過我的,空軍的榮譽紀念徽章。”許則詳細地向他描述,“背面有你的名字和軍銜。”

    陸赫揚一副受到點撥的樣子:“啊,記起來了。”

    “給我嗎?”許則很有勇氣地再次問。

    “那個已經不夠貴重了。”

    怎么會,許則認真地說:“那個很貴重。”

    “是嗎。”陸赫揚笑起來,“好,明天拿給你。”

    第二天晚上,許則和陸赫揚出發去機場。在飛機上睡了近七個小時,他們降落到另一座城市。

    落地后吃了個早餐,陸赫揚去提車。迎著火紅色的朝霞,車子穿過市區,駛向廣闊的郊外。

    許則沒有再問目的地是哪里,就像很多年前的生日,那場日落時的私奔,許則同樣沒有問。

    只是這次陸赫揚向他承諾了安心的結局,而不會對他說‘不等的話也沒關系’。

    太陽漸漸升起來,許則降下窗,帶著草木清香的風灌進車里,將他們的頭發和襯衫吹亂,許則轉頭就看見陸赫揚嘴邊的笑,和七歲、十八歲時一樣,沒有什么不同。

    因為很高興,許則也跟著笑起來。

    幾個小時后許則就笑不出來了。

    客艇在靠近岸邊時放慢速度,許則打量著這座濱海小城,是和繁華都市完全不同的風情。直到陸赫揚抬手朝碼頭揮了揮,許則跟著望過去,隨后怔住。

    陽光明麗,他看到林隅眠,看到陸青墨,以及陸青墨懷里那個漂亮的小omega。

    海浪推得船只不斷搖晃,許則卻一動也不動地佇立著,緊張到肩背僵硬,最后他問陸赫揚:“不是出來玩嗎?”

    “是的。”客艇靠岸,陸赫揚牽住許則的手,帶他邁上碼頭,說,“來我jiejie家玩。”

    第99章

    比起對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見到陸赫揚的家人,當下還有一件事更讓許則在意——他和陸赫揚正牽著手,光天化日,眾目睽睽。

    許則試著把自己的手抽出來,未遂。陸赫揚轉頭,詢問的表情。

    “先不要牽手了。”許則低聲提醒他。

    “怎么了,又不是在偷情。”話是這樣說,為避免許則有負擔,陸赫揚還是笑笑松開了他的手。

    “許醫生。”等兩人從出口走出來,林隅眠問許則,“飛機上補過覺了嗎?”

    “叔叔,嗯。”許則毫不自知地說著一些顛三倒四的話,“補過覺了,在飛機上。叫我……叫我許則就好。”

    陸赫揚抬手在許則背上輕輕拍了拍,向他介紹陸青墨:“林云川,我jiejie。”

    許則以前只見過陸青墨兩次,記憶里是精致卻難掩疲憊的外交官,但眼前的omega十分松弛自然,目光溫柔而明亮。

    “塔塔。”陸青墨說,“叫舅舅。”

    “舅舅。”塔塔聽話地對許則叫了一聲,然后她看向陸赫揚,有點陌生的樣子,“這個,這個……”

    “這個也是舅舅,不認得啦?”陸青墨把她塞到陸赫揚懷里,“不認得就再認一下。”

    塔塔仰頭睜大眼睛仔細觀察了陸赫揚一會兒,才叫他:“舅舅。”

    陸赫揚摸摸塔塔的腦袋,問陸青墨:“姐夫呢?”

    “他上午有課。”

    去陸青墨家的路上,林隅眠和陸青墨向許則介紹城里有趣的小店或建筑,在路過一家甜品店時,坐在陸赫揚腿上的塔塔突然開心:“停停圈,停停圈……!”

    “她喜歡吃這家的甜甜圈,不過她還太小了,所以要把上面的奶油刮干凈,只給她吃一點面包。”陸青墨一邊開車一邊說。

    塔塔扶著陸赫揚的手腕站起來,伸長手拍許則的肩:“舅舅,舅舅,停停圈,塔塔,吃!”

    被叫昏了頭的許則幾乎想馬上請陸青墨停車,他去買甜甜圈,但是陸青墨說:“塔塔小朋友,找舅舅也沒用,吃完飯才可以吃甜甜圈。”

    塔塔很難過,而許則看起來比她還要難過,陸赫揚只笑不說話。

    “晚點給你買。”許則抱歉地說。

    “……”塔塔抱著陸赫揚的手臂,像一只悲傷的樹袋熊。

    車停在門口路邊,剛熄火,韓檢就推開大門出來,從陸赫揚手中接過不斷在喊‘爸爸’的塔塔,并對許則伸出手:“許醫生你好,我是秦硯。”

    “你好。”許則跟他握手,“秦老師。”

    “這么早?”陸青墨問。

    “一下課就回來了。”韓檢說,“把幾袋海鮮處理了一下,其他菜還沒來得及洗。”

    邀請陸赫揚和許則進院子,陸青墨扶著門回頭,卻發現林隅眠還站在車邊沒有動,朝著街口的方向看,不知道在看什么。

    “爸?”

    林隅眠轉回頭,只對她笑了笑。

    客臥窗外的風景很好,能看到海面與遠處的山崖,許則挨著行李箱站了會兒,問陸赫揚:“為什么不提前跟我說。”

    陸赫揚停下倒水的動作,抬頭看他:“生氣了嗎?”

    “沒有。”許則搖搖頭,又有點郁悶的樣子,“我都沒有準備禮物,這樣很沒禮貌。”

    “就是不想讓你費心思買禮物,所以才不告訴你,我爸爸和jiejie也是這個意思。”陸赫揚把半杯水遞給他,“但我還是要跟你道歉,把你騙到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