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戶范圍，……”

    他的語速平穩，聲音清晰，分析得井井有條很有道理，每一個論點都有事實做支撐，許央央聽得格外認真，怕自己光靠腦子記不住，又抽出了一張白紙，唰唰地做筆記。

    聞易景看她手寫得快要飛起，也適當放慢了語速，多講重點。

    等到他把自己知道的說得差不多了，許央央也終于放下了筆，甩甩發酸的手腕。

    看著記錄得密密麻麻的紙張，她心里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總感覺經過聞易景的指導之后，自己能做成功的可能性upup了。

    聞易景還有事要處理，在許央央千恩萬謝的目光中回了書房，而許央央則繼續為自己的面包店大業奮斗。

    伏案久了腰酸背痛，她伸了個懶腰，這才發現天色已經不早了，鐘表也指向五點十分，該去接聞凡吃飯了。

    聞凡的幼兒園其實是可以包晚餐的，有的小朋友家長工作比較忙，來接孩子的時候已經不早了，再加上回家做飯麻煩，所以就直接讓孩子在幼兒園里吃完晚餐再回家。

    而聞易景雖然不是很忙，但是因為做飯的功力實在太差，糊弄糊弄自己還行，要是一天三頓地喂小凡，怕他營養不良不長個，所以經常就讓他在幼兒園里吃。

    幼兒園的晚餐是按實際用餐的次數來算的，少去了也不用交錢。許央央今天格外開心，就準備把聞凡接出來，帶著他和聞易景一起出去吃大餐。

    她和聞易景大概說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對方沒說什么，只是點點頭以示同意。

    兩個人收拾好了就一起出發，等出了小區往前走了幾步，正好看到小凡正被老師牽著，顛著小腳丫站在學校門口，仰著腦袋看向過往的行人，眼睛四處張望，像是在尋找什么。

    可惜他的個兒不高，被來往的人群擋了個干凈，站在馬路對面的許央央大部分時間只能看到一個隱隱約約露出來的小腦袋瓜，圓咕嚕嘟的，腦袋上還頂著羊羊帽子。

    小孩子的視力很好，小凡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爸爸mama，立刻揮著小胳膊朝他們打招呼，怕他們看不著自己，又特意墊高了腳，晃晃悠悠地抻直了身體。

    他激動得都想直接穿過馬路撲向爸爸mama的懷抱，可老師比較認真，在家長來接之前，一直拉著他的手不讓他亂動。

    綠燈亮起，許央央和聞易景順著人流過馬路，老師見到家長來也放了心，便松開了聞凡的手，小朋友立刻吧嗒吧嗒跑過來，一把抱住了許央央的大腿。

    “mama！今天你和爸爸來接我啦！”

    “對呀，”許央央理正了他剛才跑歪的羊角小帽子，難得見他這么開心，“而且今天我還要帶小凡出去吃好吃的喲。”

    “哇，真的嘛！”聞凡的眼睛立刻亮了，開心得搖頭晃腦的，“我也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mama！”

    “不過……”他豎起食指比在嘴前，做了一個噓的手勢，“我要等會兒再說。”

    許央央看著小朋友故作夸張的表情，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好的哇，我等著聽噢?！?/br>
    這邊兩人上演母子情深，聞易景卻被老師喊去聊了幾句。

    聞凡和每一個怕老師找家長說話的小朋友一樣，在爸爸被老師喊過去之后，就一直不自覺地豎起小耳朵，想聽聽老師有沒有和爸爸說自己的壞話。

    等到爸爸轉過頭來，他更是揚起腦袋想要看看爸爸的表情，試圖猜測到兩人剛才的談話內容。

    可惜的是，聞易景只摸了摸他的腦袋，說了一句“走吧”，就再無其他表情。

    許央央站在旁邊看完了全程，雖然也有些好奇老師到底和聞易景說了什么，但是看著面色無波、連眉毛都沒動一下的聞易景，突然有點心疼小凡起來。

    這么一個面癱老爸，小朋友的內心該多么的惶恐啊。

    還好聞凡小朋友的自我恢復能力比較強，沒一會兒就把剛才記掛的事情忘光光了，又主動牽上許央央的食指，拽著她晃來晃去的，聊起幼兒園里發生的各種事情。

    比如，中午的豬嘎嘎好好吃，但是炒豆芽很難吃，豆豆最不愛吃豆芽，偷偷地準備扔掉，然后被老師發現，罰她喝了一整杯水，豆豆差點氣哭了。

    又比如，韓夏今天把小鋼炮的褲子拽掉了，他哭得稀里嘩啦的，同學去找老師來，結果發現他居然偷偷在褲兜里藏了糖，就把兩個人一起拉去罰站了。

    小朋友的世界總是格外單純，脫離不了小伙伴、歡笑和好吃的。

    聞凡因為性格原因，在幼兒園里的好朋友不多，聊的話題也大多是自己所見所想，卻很少有自己參與進去的。他習慣于做一個觀察者，總是用雙眼去認識世界。

    許央央也意識到這一點，但覺得聞凡和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時候相比，已經開朗了不少，有很大進步了。

    她本來就喜歡聽小孩子聊這些日常，聽得格外認真，時不時地還故作夸張地搭上話，讓小凡更加有了聊下去的動力。

    聞凡碎碎念叨了一路，直到看到了小餐館的招牌，這才突然轉了話題：“哇！是阿芬姨姨的店！”

    許央央抬頭看向餐館木質的招牌，一看就很有年代感，古樸雅致。

    剛才在家里，她和聞易景說自己想要帶小凡出去吃，他就主動提起了這家店，說這是小凡之前最喜歡的家常菜館，許央央自然也就欣然同意來這里了。

    這家店鋪格外低調，入門處也只不過是一個能容納兩人通過的小門，掛著古樸的花色門簾，陣陣香味從門簾內飄出，偶爾還能在周圍喧鬧的環境中聽到店里的人聲鼎沸。

    聞易景走在前面，主動幫忙撩起厚重的門簾，示意許央央帶著聞凡先進去。

    店鋪的老板娘看到許央央，起身準備招呼新客，等看到她手上牽著的聞凡和身后跟進來的聞易景，立刻笑容更加真誠。

    和他們熟稔地打了個招呼，老板娘領著三個人穿過人群。

    這里是家老店，好幾十年歷史了，來往的都是熟客，哪一桌都是熱熱鬧鬧的，一路上聞易景還和幾個人打了招呼。雖然他基本都只是頷首示意，但這讓一直以為他沒朋友的許央央還是有些驚訝。

    他們跟在老板娘身后，一起到了一處較為安靜的桌子旁。這里正好臨窗，視野開闊，外面是波光粼粼的湖水，窗戶還可以打開，空氣也比擁擠的大堂要清新很多。

    老板娘麻利地收拾好桌子，一邊擺上碗筷和茶水，一邊和小朋友聊起家常來。

    聞凡難得主動地搭話，和老板娘有一句說一句，話題還時不時扯到許央央身上來，三個人聊得異常開心。聞易景雖然寡言少語，但是坐在一旁也不顯尷尬。

    等到老板娘先去催單了，許央央和小凡繼續聊剛才的話題，聞易景則拿過三人的餐具，端起水杯把茶水倒入碗中，把碗筷都涮得干干凈凈。

    許央央本來準備自己來的，但是他搖了搖頭，示意沒事。

    聞凡早已習以為常，繼續搖頭晃腦地和她說著今天夏夏是怎么暴毆小鋼炮的。

    很快菜就上齊了，大多是一些家常菜，菜色平常，但是卻色澤干凈，口味清淡鮮美。

    許央央遇到合口的飯菜，一時饞蟲上頭，吃得有些多，飯后捧著和小凡一樣圓鼓鼓的肚子，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休息。

    聞凡放學前為了完成每日飲水任務，一口氣喝了大半壺水，沒一會兒就先跑去廁所了。

    聞易景也隨著他的動作起身，熟練地把三個人吃的碗碟摞在一起，放到收拾處，回來后抽出紙巾斯文地擦干凈手，又把聞凡剛才夾菜時不小心滴落在餐桌上的油漬給擦拭干凈。

    許央央全程目睹了他這一系列行為，覺得怪有意思的。

    明明長相看起來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但是卻對做家務這件事特別積極。之前吃完飯他就主動洗碗，當時還以為他有些不好意思吃白飯，但是現在出來吃飯也這樣，再看老板娘和小凡那習以為常的樣子，看來是老習慣了。

    再加上這么一張年輕的臉上總是擺出一副老成的表情，還有一個快五歲大的兒子，聞易景的身上還真處處都是反差感。

    許央央吃得太多，大腦因為血液流速放慢而有些遲鈍，都忘了自己愣生生盯著對方看了好幾分鐘。

    一旁正在收拾餐桌的老板娘樂得直笑，聞易景自然也察覺到她直愣愣的目光，卻沒有多話，只是牽上剛剛回來的小凡，淡聲說了句“走吧”。

    許央央緩過神來，拿上包，起身結賬。

    臨走前老板娘還熱情地塞了一把話梅糖在她手里，多到許央央必須合攏雙手才能不漏掉。

    她小心翼翼地捧著糖果，一半塞進了聞凡的小書包里，讓他明天去學校帶給小朋友們吃，一半揣進了自己的衣兜里。

    許央央剝了一個糖，隔著糖紙喂給了小凡，又塞了一個給聞易景，最后自己也吃了一個。

    話梅糖酸酸甜甜的，很是開胃，她嚼得嘎嘣脆。

    許央央覺得自己的面包店里也可以在收銀臺處放上糖果，小孩子們應該會喜歡。

    她一邊思考著還可以再加一點其他什么小物件，一邊捂著肚子，晃晃悠悠地跟上父子倆的步伐。

    聞凡看她一個人在后面走著，于是一手拉著聞易景，再側著身子，另一只手向許央央伸出來，示意她也過來牽手手。

    許央央覺得這種場景過于一家三口了，自己還不太能適應，拍了拍他嫩生生的手背，讓他把手伸回去。

    聞凡乖乖縮回手，繼續跟在爸爸身邊往前走，直到看到了路口正在叫賣糖葫蘆的大叔，眼睛一亮。

    但聞易景完全沒領會到他突然晶亮的眸子中想要表達的深層含義，反而因為有事要離開一段時間，先把小凡交給了許央央。

    牽上了mama的手，小凡格外開心，但視線卻總是時不時地飄到那一個個又圓又大的糖葫蘆上。

    好漂亮的糖豆豆哇！亮晶晶圓乎乎的，看起來就很好吃。

    而和美味香甜的糖葫蘆形成鮮明反差的，就是那位賣糖葫蘆的大叔。

    他毛茸茸的絡腮胡看起來怪嚇人的，很像繪本里面經常會抓住小主角狠狠欺負一頓的大胡子壞蛋。

    大胡子大叔注意到有小朋友往這邊看，目光也追隨過來。

    聞凡沒想到自己會突然和大叔來一個隔空對視，一時間嚇得一哆嗦，躲到了許央央背后，小手緊緊攥著她的褲子，臉蛋也貼著她的褲腿，隔著衣服都能感到陣陣熱意。

    許央央看熱鬧不嫌事大，一邊嚼著話梅糖一邊看戲，直到聞凡抱著自己的大腿一直不松手，她才側過身，拍拍他的背，試圖安撫。

    許央央本來準備帶著聞凡一起過去買糖葫蘆的，但是他因為太怕大叔了，稍微靠近一點就想往回躲，甚至都想要掙開許央央牽著自己的手。

    兩撇小眉毛也因為害怕而微微蹙起，小嘴撅得都快能掛油壺了。

    許央央還是第一次看到聞凡露出這種表情。和第一次見面時他的可憐不同，現在的害怕帶上一種好笑的感覺，像是找到了依靠，終于可以撒嬌了。

    許央央也不催他，就讓他在離大叔五米遠的地方停住，自己繼續往前走了幾步。

    小凡怕mama和繪本里的小主人公一樣會被大胡子大叔搶走，總是偷偷往那個方向看一眼，隨后又立刻收回視線，緊盯著自己腳上的小恐龍。

    哎。他開始在心里嘆氣。

    要是剛才自己沒有被糖豆豆給吸引就好了，這樣mama就不會為自己冒險了。

    等他再次抬起頭來，卻發現mama正在和大胡子大叔說話。因為距離有些遠，再加上風大，他只能隱隱約約聽到細碎的幾句，僅靠自己的邏輯卻連不成一段完整的話來。

    小凡怕mama被抓走，在漂亮mama和大胡子大叔之間掙扎了半天，最終還是鼓起勇氣，攥緊了小拳頭，悄悄往前挪了幾步。

    離得近一點，這樣就可以保護mama了！

    但心里到底還是有些怕，每邁出一步他就要思考個好幾秒。

    剛慢慢吞吞踏了三五步之后，許央央就已經帶著一串紅嘟嘟的糖葫蘆回來了。

    她沒有發現聞凡試圖靠近的腳步，笑著在他面前蹲下，抽出紙巾在糖葫蘆的底部裹了裹，防止簽子上的倒刺刮傷手，然后遞給了聞凡。

    一串糖葫蘆的分量很足，聞凡把它拿在手上還晃晃悠悠的，要用兩只手并攏拿著才能拿穩。

    他正準備讓mama先吃第一口，許央央卻突然像發現什么似的，指向側方，故作訝異地驚呼：“呀！小凡爸爸過來了！爸爸會不會也想吃糖葫蘆呢？”

    許央央一邊說話，一邊朝聞易景擠眉弄眼。

    “爸爸點頭了耶，看來爸爸也想吃。哎呀，我突然也有點想吃，小凡能不能幫我們再去買一串呢？拜托拜托啦?！?/br>
    聞凡剛才本來還準備將自己手上的糖葫蘆遞給他們，但是卻發現兩位家長貌似都和自己一樣是饞嘴貓，都想吃糖葫蘆。

    想起爸爸之前雖然廚藝不好，但是愿意為他支付在幼兒園的餐費，想起mama之前雖然很冷淡，但是最近不僅變得好溫柔，還給他做了好吃的，帶他交了很多朋友。

    他又想起老師經常教導小朋友們的，一定要懷有一顆感恩之心。

    爸爸mama對自己這么好，現在難得對他提出了小請求，怎么說都應該滿足他們的愿望吧。

    而且，剛才mama買糖葫蘆的時候，他已經學了個差不多了，知道該怎么買東西。

    雖然那個大叔真的好像大胡子壞蛋……但是爸爸mama都在身邊，他們會保護好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