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物 第96節(jié)
蘭若居。 “你說什么?” 謝老夫人面色鐵青的問。 馮蓉兒瞧了一眼姑母的臉色,小心答道:“我也是聽廚房里的小丫鬟說的,說是要不是韶音閣里的那位最近病了,怕是下個月謝大人就要大婚了。” “啪——” 一盞上好的青花瓷蓋碗落在地上,脆響一聲,碎成幾瓣兒。 “好,好啊,他這是生怕我知道,在這瞞著我呢!” 謝老夫人氣的嘴唇都微微顫抖著。 “他這是對我有怨氣,處處防著我,如今竟然連這么大的事也敢瞞我,還想娶那個連家族都倒了的妖精進門,我看他是失心瘋了!” 馮蓉兒靠近了些,有些委屈的道:“姑母,我還是回去吧,我看表哥是鐵了心想要娶韶音閣那個做正妻,我雖不是嫡女,可也是馮家的女兒,我可不愿以后認個破落戶出來的做主母。” 謝老夫人瞇著眼道:“那妖精在京中也是不少人見過的,就算是換了身份也難保將來不被人認出來,若是讓她做了謝家的主母,我謝家的臉面還往哪擱?” 她看著委屈低頭的馮蓉兒,冷冷道:“你放心,這謝家的事情,還輪不到他一個人做主。” · 白歌這場病斷斷續(xù)續(xù)的拖了一個多月,直到七月都過半了,才開始略微好轉(zhuǎn)。 謝塵最近的臉色都不太好,聽他說似乎是朝中出了什么事,不過白歌也懶得仔細打聽,她覺得自己身底子弱的很,如今每天都得喝藥不說,就連吃什么也被明確限制。 正是夏季暑熱之時,卻連半口涼的都不讓碰。 看了一眼窗外,又看看穿著一身輕薄淺灰長衫坐在窗邊看書的謝塵,白歌實在有些忍不住了。 “我就吃一口,一口,絕不多吃。” 謝塵看了她一眼,水潤的眸子里滿是渴求的光,倒是難得見她這副模樣。 摸了摸她的頭,將桌上的一碗燕窩推給她,他開口道:“李濱,讓人把小少爺?shù)哪峭刖G豆冰沙端走,告訴府里下人,以后誰再敢給小少爺吃冰飲,扣三個月月錢。” “是,三爺。” 李濱憋著笑領命去吩咐人。 院子里剛瘋跑出了一身汗,坐在廊下吃綠豆冰沙正過癮的謝明朝頓時蒙了。 眼見著下人來把他的冰沙端走,一邊的李濱還特意的重復了一邊謝塵剛剛的話,謝明朝頓時就想哭。 他邁著小短腿沖進屋里,對著白歌就想一頓哭訴。 卻聽謝塵對著白歌道:“這回沒人饞你了,乖,看不到就不會想吃了。” 白歌微漲著嘴看著謝塵,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定義他這種無恥行為。 謝明朝則默默的移到白歌身邊,和她一起唾棄對面無恥的三叔。 三人正鬧著,忽然,李濱快步走了進來,臉色有些難看。 謝塵瞥了他一眼,問道:“怎么了?” 李濱看了白歌一眼道:“是蘭若居那邊傳話,說老夫人病了,請您過去看看。” 第九十六章 “病了?” 謝塵眸光中閃過一絲嘲諷, 對著白歌道:“我去看看。” 出了韶音閣,李濱才低聲道:“老夫人早不病晚不病,這時候忽然就病了, 是不是聽到了什么風聲?” 謝塵神色陰沉的冷笑一聲:“這種事情就算是再想瞞,總不能瞞到大婚那一日,她不是病了么,你現(xiàn)在就去把劉院使請來, 給老夫人好好瞧瞧。” 李濱應聲去了。 蘭若居中。 謝老夫人正躺在床上, 頭上暗紫色抹額襯的她臉色略有些發(fā)黃。 馮蓉兒正跪坐在她床邊, 用過了水的棉帕為她擦著臉, 又拿起一碗?yún)菇o她。 “姑母, 您這能行嗎,萬一太醫(yī)來了,會不會瞧出來啊?” 謝老夫人喝了一口湯,道:“我年歲大了, 身體本就虛弱,這季節(jié)交替,一時受了寒不是正常, 就是太醫(yī)來了也說不出什么來。” 馮蓉兒正想再說些什么,就聽院子里遠遠傳來了請安聲。 她連忙調(diào)整神情, 一臉擔憂的模樣, 吹著碗里的參湯。 不一會兒,便聽見腳步聲走了進來。 “母親這是怎么了?” 謝塵走上前, 打量了謝老夫人一眼, 才開口問。 謝老夫人剛想開口說話, 卻一張口便接連咳嗽了幾聲。 馮蓉兒連忙放下手中湯碗給她拍起了背, 一邊朝謝塵解釋道:“表哥, 許是這幾日變天,夜里有些涼了,姑母受了涼,這才發(fā)了病。” 她看著謝塵的神色,小聲道:“這都是蓉兒照顧不周,表哥罰蓉兒吧。” 謝塵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既然是你沒照顧好母親,自然要罰,不如就罰你滾回馮家,免得在這惹母親生氣好了。” 馮蓉兒臉色頓時一白。 謝老夫人這會兒似乎是緩過來了,咳嗽也停了,啞著嗓子道:“蓉兒,我病了怎么能怪你,你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才讓姑母不能不多疼你。” 馮蓉兒委屈的低下頭。 謝塵懶得看她們做戲,直言道:“我已請了太醫(yī)院的院使,還是先讓他來給母親看看吧。” 說完便招呼門外的李濱帶著劉院使一同進來。 劉院使上手給謝老夫人診了脈,隨后道:“謝大人,老夫人這是郁結(jié)傷脾,又兼受了些風寒,我等會兒開個方子,照著吃不出半月,便可痊愈。” 謝塵嘴角微勾道:“有勞劉院使了。” 謝老夫人臉色難看的道:“劉院使,老身年歲在這放著,你那吃了半月就能好的藥,于我這年歲是不是下的猛了些?” 劉院使一臉正色道:“老夫人的病本也算不得重,只要老夫人控制心緒,少些憂愁,其實可以不藥而愈。” 謝老夫人還要在說什么,劉院使卻已經(jīng)開好了方子,拎著藥箱出了門,動作當真快的不像一個頭發(fā)疏白的花甲老人。 謝塵將那藥方拿起打量了一番,才慢悠悠道:“郁結(jié)傷脾,母親是不是知曉了我欲與蔡侍郎家的表姑娘成親,這才氣的病了?” 謝老夫人似乎是嗆了一下,又咳嗽幾聲,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她看了跪在一旁的馮蓉兒一眼。 “蓉兒,你先出去。” 馮蓉兒看了一眼謝塵,乖巧的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見屋中無人,謝老夫人這才冷冷開口道:“我不同意你娶戚家那個女子,本也就是個戚國公府送來的玩物,上不得臺面的東西,那里配得上我們謝家主母的位置,你趁早死了這條心,不然我就是拼著這條老命,也得攔下她進這個家門。” 謝塵將手中藥方折了折,放進袖中,淡淡道:“母親說的好生嚇人,卻不知是否當真有豁出命來的勇氣?” 謝老夫人從床上做了起來,厲聲道:“謝妄之,你如今怎敢這般對我,當年若不是你貪玩胡鬧落水,怎會害得你大哥為了救你落下寒癥斷送了前程性命,若不是你大哥沒了,我如何還需仰你鼻息,你這輩子都對不起謝家,對不起我!” 謝塵手指捏了捏墨玉扳指,看著謝老夫人道:“母親以為若不是因為大哥,我如何會忍你這么多年,當年你為了馮家那個蠢貨,硬逼著我娶戚白玉的時候,可不是這般態(tài)度的!” 謝老夫人氣的險些從床上跳起來,狠狠拍打著床榻:“你,你怎敢對你的舅父如此不敬!” 謝塵懶得理她,只是道:“我如今還愿意尊你一聲母親,不過是看在與大哥的情分上,若是母親真那般想念大哥,自可以去尋他,不過最好是在我大婚之后。” 他走了兩步來到榻前,彎下身來,盯著眼前這位母親,冷冷道:“馮氏,我早已不是當年能被隨意扔在道觀任人拿捏的孩童,你最好也清醒些,不要逼我。” “你——” 謝老夫人氣的伸手過去,想要抓撓他,卻不想謝塵利落的起身后退兩步,她來不及收力,竟整個人栽倒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與痛呼。 外面的馮蓉兒聽見了動靜跑進來,見了這一幕,連忙驚呼一聲上去扶:“姑母!” 她似是被嚇到了,怯怯的望向謝塵:“表哥,這是做什么,就算姑母說了什么你不高興的話也不應如此——” 謝塵已經(jīng)沒有與她廢話的心思,轉(zhuǎn)身便準備往外走,卻見李濱小跑著進來,見到眼前一幕,先是愣了一下,但見到謝塵的神色又趕緊低下頭道:“三爺,宮里來人傳話,圣上宣您即刻入宮。” · 皇宮,乾清宮。 沈貴妃正剝著一顆葡萄,她十指纖纖,指甲涂著朱紅蔻丹,指尖捏著晶瑩泛著綠色的葡萄rou,放在了元康帝面前的碟子里。 “陛下,你說謝大人能答應這婚事嗎?” 元康帝沒說話,只是眼角瞥了那顆光溜溜的葡萄,引得沈貴妃笑著嗔了一聲,又捏起葡萄,喂到他的嘴里。 這才聽他道:“妄之之前那個妻子就是朕下旨休得,如今賠給他一個,還是品貌上佳,京中有名的才女,他還能有什么不滿意?” 沈貴妃又捏起一顆葡萄,將上面紫色的果皮輕輕撕下,露出晶瑩果rou。 “可是臣妾聽說謝大人為人性情深沉,最是不喜被他人干涉,若是他不情愿可怎生是好?” 見沈貴妃一臉憂慮,元康帝輕哼一聲。 “被他人干涉?朕是下旨賜婚,朕是他人嗎,給他多少個膽子,他敢不情愿!” 沈貴妃看著元康帝略顯自得的神色,心中暗罵一聲。 你若真不怕他不情愿,何必把人叫到宮里來,直接一道圣旨下到謝府了事不是最方便。 不過這話只能在心里想想,沈貴妃自是不會說出口,她只能側(cè)面激道:“臣妾也只是擔心,時雨與臣妾是自小一起長大的,這么些年為了謝大人一直不肯嫁人,我那姨母愁的頭發(fā)早早地都白了,宋大人更是只她這么一個女兒——” 說到一半,沈貴妃有些哽咽起來,放下葡萄,拿帕子壓了壓眼角。 元康帝連忙握著她的手,道:“好啦,朕知道你是擔心你表妹,你放心,宋昌和妄之都是朕的肱股之臣,如今若是能結(jié)為一家人朕也是高興的,妄之也是個識大局的,不會不情愿。” “嗯,那臣妾就替表妹多謝陛下了。” 沈貴妃往元康帝的懷里靠了靠,嬌聲道。 元康帝則是半瞇著眼,將她抱在懷里,撫著她的頭發(fā)輕聲笑著。 不多時,便有太監(jiān)過來稟告,吏部尚書謝大人到了。 沈貴妃連忙起身到一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