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物 第60節
“咳咳,咳咳咳——” 白歌看著她咳得撕心裂肺,沒有如往常一般去幫她倒水,只是穩穩的坐在椅子上,淡漠的看著她。 看著那張枯黃的臉□□咳憋得泛紅,甚至透出些紫來。 戚白玉緩過氣來,看著帕子上的血絲,干枯的手指將帕子緊緊攥起來。 “那又如何?” 她抬起眼眸,眼里帶著些瘋狂的戾氣。 沒有被水滋潤的嗓子,聲音嘶啞干裂,聽起來像是破舊的風箱被拉動,藏著極深的惡意。 “我是謝塵的夫人,就算我死了,也是他的原配正妻,他就是再喜歡你,就是真能娶了你,將來你也得跪在我的牌位前給我磕頭!” 白歌站起身準備離開,她已經不愿再和戚白玉這樣的瘋子再多說一句。 只是她轉過身時,看見站在臥房珠簾后的人,愣了一下。 修長手指挑動珠簾,在玉質清脆的碰撞聲中,男人低沉嘲諷的聲音響起。 “謝夫人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聰明啊,你若就這么死了,還真是可惜了。” 戚白玉聽到這聲音,瞳孔瞬間收縮,難以置信的看著謝塵從珠簾后走了出來。 謝塵走到白歌身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捏著脈聽了幾息,才放下提著的心。 “走吧。” 白歌皺眉掙了掙,卻發現男人的手掌緊緊箍住她,那力道不至于弄疼她,卻也讓她無法掙脫。 見謝塵牽著人就往外走,戚白玉有些猙獰的質問道:“謝妄之,你什么意思!你——咳咳咳——” 她臉色黃中透著青,想從床榻上坐起身,卻被咳得喘不上氣來。 屋外的丫鬟們見到謝塵出來,才敢跑進去。 “夫人,夫人您沒事吧!” 被丫鬟圍起來的戚白玉不停的咳著,血沫子濺到她雪白的中衣上,紅艷的滲人。 · 冬日里的月亮似乎離大地更近了些,高掛在空中比往常亮許多,將周圍星星光芒盡皆蓋住。 白歌被謝塵牽著手腕往回走,李濱和小招走在前,為兩人打著氣死風燈照路。 兩人就這么走了一會兒,白歌實在受不了再次掙了掙,她輕聲道:“風吹的很冷。” 謝塵低頭看著她因為被自己牽著,露出的半截腕子,松了手,看著白歌將手縮進斗篷里。 兩人沉默的走了一路,回到了韶音閣。 丫鬟們忙碌的為白歌換下了衣裳,又幫她拆頭發,謝塵卻也沒走,而是坐在一旁看著。 直到一切忙完,他才下令讓人都退下去。 白歌坐在銅鏡前,在鏡中看到男人向自己走過來。 謝塵走到她身旁,俯身動作輕柔的撫了撫她凸起的肚子。 “我不曾有過心愛的女子。” 他低著頭,突然說道。 “戚白玉說的是我的婢女,我與她從未有過男女之情,只因她是我兄長特意為我挑選的人,兄長故去后,我便格外珍稀與兄長有關的一切,因此才對她格外好些。” 白歌只漠然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沒有理會他。 “你不必與我說這些的。” 聽著她毫無起伏的語氣,謝塵的手微微頓住,好似寒冬的風吹了進來,喘息間隱隱覺得難受。 他站起身,放下的手掌在袖中緊握成拳,沉默半晌也不過是道了一句。 “太醫說你不能思慮過度,對腹中胎兒有損。” 白歌垂下眼眸,遮住其中的嘲諷,沒有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第六十二章 那日之后, 白歌身邊的所有人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唯獨她自己看上去依舊和往常沒什么不同。 該吃吃,該喝喝, 飯量似乎都沒怎么減,只是白日里越發容易困倦,嗜睡了,可這也都是孕婦會有的癥狀。 謝塵坐在莫忘齋里, 看著徐威遞上來的一疊紙, 上面記錄著白歌白日里都干了什么, 吃了什么, 睡了多久, 和丫鬟說了那些話。 他一頁一頁仔細的翻看著,直到將最近三天的都看完,依舊皺著眉。 “就這些,沒有落下的?” 他眉宇壓低, 似乎凝著沉郁的戾氣。 一身單薄灰衣的徐威低著頭站在他身側,明明是極魁梧的身材,卻偏偏總是能讓人輕易就忽略掉他。 “就這些, 這幾日不僅蝶衣翠衣看著,屬下還特意派了兩個女探子在暗處跟著, 確保不會有什么遺漏。” 謝塵撥了撥手指上的墨玉扳指, 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去見了戚白玉, 聽她說了那么多難聽的話, 怎么會沒半點反應。 想到自己那日怕她多想刻意多解釋了幾句, 可她一句“你不必與我說這些”, 瞬間就讓他憋了一肚子火又無處可發。 只是那種氣氛下, 再多的關懷之詞竟也吐不出來了。 謝塵有時候也想不明白,他素來在朝會上唇槍舌劍你來我往,打嘴仗從未輸過,更不用出現有話說不出的時候。 可偏偏,那一晚,他就是被白歌的一句話硬生生的哽住,仿佛氣昏了頭一般,想好的滿肚子安慰關心,竟一句也沒說出來。 最后竟然只硬生生憋出那么一句廢話來。 而當他過了那股子火氣,再想說些什么的時候,白歌就已經和沒事人一樣,問起她時也都只會笑笑說沒事很好。 因此,謝塵再沒能找到一個好的時機彌補那一日的失言。 亦或許,是他心中因那句話,多了一堵無形的墻,總是將沖動的他擋在里面。 讓徐威接連又盯了半個月,謝塵發現白歌確實一切如常,沒有什么異常的行為,慢慢也就放下心來。 只是,他不知道,沒人知道。 每晚子夜時分,白歌一遍一遍重復著一個夢境。 夢境中,她獨自一人走在一條很窄很黑的小路上,兩邊不斷有手臂伸出來,抓著她的腳踝,把她往下拉。 她怕極了,蹲下來去看,那些手臂的主人,每一張臉都是那么熟悉。 接著,她就會從噩夢中驚醒,再也睡不著,不敢睡,硬生生的睜著眼睛熬到天明。 心中似乎空落落的,毫無支點。 有時看著床帳頂上,總覺得那里有一個很深很黑的旋渦,似乎要將自己吸進去一般。 腦海中不斷有畫面閃過,那些曾經的回憶,除了偶爾的一些,盡都是發灰的色調。 實在是睡不著的時候,她偶爾會思考,她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義呢? 她的父親,她的親生母親,她的那些所謂的親人,不過將她當做謀取利益的籌碼。 而其他的人,看重的也都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她。 仿佛她不過是這個孩子的載體,不過是一個工具而已。 偶爾,回憶中的一抹亮色,會提醒她,曾經有人只看中她,喜歡她。 只有想到這的時候,她的眼睛才會亮起來。 如果她死了,可能真的為她傷心的只有子辰哥哥吧。 那她還是不要死了吧,她不想那個唯一在乎她的人難過。 進了臘月后,一場接一場的大雪將京城覆蓋成白茫茫的一片。 眼見要過年了,謝塵似乎也忙了許多,有時甚至好些日子都見不到他的影子。 其實,白歌對能不能見到謝塵的人,心里根本就無所謂。 一個工具,又會對工具的主人產生多少感情呢? 只可惜,似乎只有她自己是這么想的。 身邊的丫鬟們都會為此不斷寬慰她不要多想,謝塵只是公務繁忙而已。 就連偶爾過來韶音閣與白歌聊天解悶的謝如眉,也會忍不住替謝塵解釋。 “這年根兒底下京城各衙門都比以往要忙上許多,三哥所在的吏部總管京察考評之事,年底的事務更是繁冗之至,從上到下的官吏恨不得都住在衙門里才好。” 謝如眉挺著比白歌小不了多少的肚子,眉眼偷覷著她。 “三哥待你的好,闔府上下哪有不知道的,你別多心,等著過年了,讓他帶著咱們出去玩。” 白歌淺淺笑了一下,道:“這么重的身子,哪里還能出去玩啊。” 謝如眉挑著細眉道:“怎么不能了,我好些閨中姐妹快生那個月,還出來參加宴會哪,沒聽太醫說嘛,這懷孕的時候若是沒大毛病就得多動動,才好生呢。” 白歌也沒在意她的話,就聽謝如眉接著道。 “你之前不在京城不知道,這京城的上元節可熱鬧了,賣花燈,猜燈謎,捏糖人,演雜耍,干什么的都有,到時候讓三哥帶咱們去。” 白歌聽完有些無語,忍不住道:“挺著這么大肚子,你也真不怕被擠出什么事來。” 謝如眉嘿嘿笑道:“你想什么呢,有三哥在還能讓我們擠著了,東臨閣上包一間景致最好的包間就是了。” 白歌隨即失笑著搖了搖頭,這謝四姑娘雖比自己還大上兩歲,可到底還是個孩子。 · 裴桓頂著漫天的小雪,在沈府門口站了半個多時辰,看得沈府的門房小廝都忍不住裹緊襖子跑出來勸。 “這位公子,這年底了老太爺忙的很,不一定什么時候能回來呢,這天兒還這么冷,又下著雪,要不您先回去吧,改天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