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物 第53節(jié)
辛氏走到白歌身前,半蹲下身定定看著她,眼圈也漸漸紅了。 她聲音里帶著點哽咽:“mama的茵茵都長這么大了,還長得這么好看,真像仙女似的呢!” 婦人帶著薄繭的手伸出來,好似想要觸摸白歌的臉頰,最后卻頓了頓,只輕輕觸了她的手背。 這一句話,頓時勾出了白歌心中不知藏了多久的思念和委屈。 她再也繃不住,眼淚撲簌簌的落下來,低低喚著,帶著些許小女孩兒的委屈和嬌氣。 “mama,茵茵好想你的。” 說完,她就被婦人攬進了懷里。 淡淡的皂角清香夾著那種熟悉的婦人身上的味道,令白歌仿佛回到了還是孩童時期的歲月。 這半年來的擔(dān)憂,恐懼,慌張,委屈,在這一瞬間,在這個懷抱里,再也掩飾不住的流露出來。 她在辛mama懷里哭著,抑制不住的像個傷心的孩子。 屋子里的人誰也沒想到,白歌竟然會見了辛氏后失態(tài)成這樣。 謝塵看著在婦人懷里哭得打著嗝的姑娘,連額頭都是漲紅了,瘦弱的肩背一顫一顫,不是那種女子梨花帶雨的落淚,而當(dāng)真像個傷心極了的孩子。 他心下微微泛起酸意,對屋里的下人擺了擺手,讓人都退了出去。 站在門外的廊下,謝塵負手而立,看著眼前蕭瑟的深秋景象,耳邊隱約還能聽見屋里傳出來的哭聲。 聲聲如訴,可憐的很。 茵茵。 真是一個聽起來又軟又乖的名字。 謝塵眸色微暗,將這兩個字于唇齒間無聲的琢磨著,目光落在被風(fēng)吹到腳邊的枯黃樹葉,不知在想什么。 · 白歌窩在辛mama懷里哭了好一陣,才終于緩過了情緒。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頭,揉了揉紅腫的眼睛,低低道:“讓mama看笑話了。” 辛mama拍了拍她的背,神色慈愛的笑著道:“在mama懷里哭,還怕什么笑話?” 白歌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她臉上淚痕未干,笑起來時兩個梨渦綻開,可人憐愛。 辛mama用手捋了捋她的發(fā)絲,輕聲道:“茵茵剛才哭的那么傷心,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難事?” 白歌垂下眸子,沉默了半晌,沒說話。 辛mama看著她,將她又重新抱在懷里,好像哄孩子一般,輕拍著她哄道:“沒事兒,沒事兒,mama知道,我們茵茵從小就是個頂聰明的孩子,無論遇到了什么事,都能扛過去的。” 白歌被辛mama抱在懷里,心里也漸漸安寧下來。 她輕聲問道:“mama,你這些年一直在淮安嗎?” 辛mama一邊輕拍著她,一邊道:“是啊,一直在淮安,一個半月前,謝大人的屬下找到我,說是你有了身孕,讓我來京城照顧,我才知道你居然到京城了。” 辛mama語氣中帶了點悵然:“我就想著我的茵茵啊,從那么一點點大,現(xiàn)在竟然都要做母親了,我得來照顧你啊。” 白歌心中有些感動,抬起身看著她,細細的眉蹙起問道:“那您當(dāng)年怎么走的那么急,她們都和我說,您家里出了變故,全家都搬離淮安了。” 辛mama臉色微變,看著白歌半晌,猶豫著道:“當(dāng)年,當(dāng)年其實我家里并沒出事,也沒離開淮安。” 白歌頓時一驚,滿臉詫異:“什么?” 辛mama嘆了口氣,道:“姑娘你可還記得,我走之前發(fā)生了一件事。” 白歌皺眉想了想,實在不知道辛mama指的是哪件事。 辛mama回憶道:“你八歲生辰的時候,夫人派人送了一個漂亮的小兔子玉雕來,當(dāng)時你喜歡的不得了,蘇姨娘見了還逗你,這小兔子能不能送給她?” 白歌回想了一下,道:“好像是有這么回事,后來那玉雕不知道怎么就不見了。” 辛mama道:“那姑娘你還記得,你當(dāng)時怎么說的嗎?” 見白歌搖了搖頭,她眼眸里帶著疼愛和酸楚的道:“姑娘你說,才不要給姨娘,我想送給辛mama。” 白歌拼命回憶著,隱約記起來一點。 辛mama接著緩緩敘說道:“之后過了不到兩個月,那個小兔子玉雕就丟了,姑娘你因這事一直哭,蘇姨娘便提議在府上各處搜一搜,接過夫人派人在我的房間里搜出來了那個碎了的玉兔子,還有些姑娘的金項圈和長命鎖。” 白歌吃驚的看向辛mama,道:“這,這事我怎么不知道?” 辛mama搖頭道:“蘇姨娘當(dāng)時想要姑娘的面處置我,我當(dāng)時百口莫辯,幸好被夫人攔住了,最后只是下令將我趕出了府。” 白歌完全沒想到,當(dāng)年辛mama突然離府的背后居然還有這樣的內(nèi)情。 她皺緊了眉,這事實在透著古怪。 想到辛mama說的,蘇姨娘逗自己時,自己說的話,白歌忽然覺得有些發(fā)冷。 她強自鎮(zhèn)定的握著辛mama的手道:“mama,那些東西不可能是你拿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辛mama看著白歌握住她的手,猶豫許久,苦笑一聲,道:“我當(dāng)然不會拿姑娘你的東西,當(dāng)時我也是一直不解,到底那些東西怎么會出現(xiàn)在我屋子里。后來想了許久才明白,應(yīng)該是有人覺得我礙眼,便提前將那些東西放在我屋子里,只等著被捉贓了。” 她說到這,頓了一下,嘆道:“其實這事我本想再心里爛一輩子的,說出來總覺得是在挑撥什么。可我真沒拿那些東西,我也是真心把姑娘當(dāng)女兒一樣的,我也怕姑娘因當(dāng)年突然離開怨怪我。” 白歌握著辛mama的手中,滲出了些汗水,她難以相信,當(dāng)年辛mama離開自己竟然是這個緣故。 這時,她也漸漸回憶起了往事。 她很的小時候,雖然養(yǎng)在蘇姨娘身邊,但因為是辛mama一手帶大的,與蘇姨娘并不算親近。 而且她四歲的時候,蘇姨娘又有了身孕,生下了一個弟弟,便也沒什么空閑來管她。 可沒兩年,那個孩子就生病夭折了,蘇姨娘也空出了時間。 只是那會白歌開始去學(xué)堂和兄長們一起上學(xué),也沒什么時間能和蘇姨娘培養(yǎng)感情。 直到后來,白歌一直依賴的乳娘忽然離開,年紀(jì)尚小的她整日哭著個不停,以至于生了一場大病。 生病的時候,蘇姨娘在她身邊衣不解帶的照顧了她幾天,母女倆也是那時候開始關(guān)系漸漸親近了起來。 可如今再想起這些來,白歌竟忍不住脊背發(fā)涼。 若真是像辛mama猜測的那樣,這一切豈不是姨娘算計好的。 辛mama見她臉色唰一下白了,難看的不行,嚇了一跳,趕緊道:“茵茵別急,我也只是猜的,這事早都過去多少年,其中到底如何也早就說不清了,許是有誤會也是正常的。” 白歌閉了閉眼,深深吐了口氣。 她腦中思緒繁雜,無數(shù)想法盤旋其中,卻最終都被一種恐懼攔了下來,不敢深想。 辛mama也不敢再與她說這事兒,而是很快轉(zhuǎn)移了話題。 她看著白歌微微隆起的小腹,問道:“這有四個多月了吧?” 白歌也配合的不再追問舊事,順手撫上小腹道:“嗯,四個半月。” 辛mama欣慰道:“我的茵茵也嫁了人,要做娘了,我瞧著那位謝大人待你真心不錯,還特意這么老遠把我從淮安找來,也難為他怎么找到我家的。” 白歌低著頭,沒接這話。 辛mama看她神色,疑惑道:“怎么了,難不成他待不好?” 忽然,她又似想到了什么,皺眉道:“不對啊,我怎么聽那隨從和丫鬟都喊你姑娘?” 白歌深吸口氣,想著以后肯定也瞞不住,索性就先把情況給辛mama說了,免得日后出亂子。 但她避開了許多細節(jié),只是簡單的說戚國公府逼著三房將她送到了謝府來,為謝塵生一個孩子。 辛mama聽完后,又驚又怒,心疼的眼淚也止不住。 她哽咽著道:“他們怎么能這么對你呢,夫人呢,夫人不會看著他們做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 白歌擦了擦乳母臉上的眼淚,盡量打起精神道:“mama別擔(dān)心,我沒事的,像你說的,謝大人現(xiàn)在對我也挺好的。母親離京了,還沒回來,還不知道這事。” 辛mama攬住她,心疼的不行:“茵茵啊,你要記得,要對自己好一些,這世上沒有什么比你自己更珍貴了。” 白歌窩在她懷里,閉著眼,心里是久違的暖意。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十六章 自從辛mama來了, 白歌明顯精神變好了許多。 而且因辛mama從小照顧她,對她的喜好和習(xí)慣都很清楚,不僅與那位東臨閣的大師傅溝通了做菜的口味, 還經(jīng)常下廚給她做一些淮安特有的點心和小吃。 過了前幾個月,白歌的胃口也漸漸好了許多,在辛mama的用心調(diào)養(yǎng)下,臉色也愈發(fā)紅潤起來。 謝塵看著她逐漸好起來的氣色, 也是松了口氣。 十月末眼看著要入冬, 天氣越發(fā)冷了, 韶音閣里早早就燒上了上好的銀絲碳, 打了簾子進來, 便是一股暖意撲面而來。 辛mama正在給白歌按著小腿,她的小腿最近總是夜間抽搐著疼,甚至有幾次夜里疼醒了,把睡在一邊的謝塵驚醒, 嚇得連夜讓李濱去宮里請了太醫(yī)來。 結(jié)果太醫(yī)來了也只是說,這是尋常的孕期反應(yīng),注意多休息, 適當(dāng)按摩,多吃些滋補的膳食就行了。 語氣里, 免不了帶了覺得他們大驚小怪的無奈。 謝塵倒是半點沒這么覺得, 讓太醫(yī)開了藥膳,照著方子讓廚房每天做了送來, 又讓人去請了專擅按摩的大夫來。 只是大夫大多是男人, 白歌實在是覺得不得勁, 便拒絕了。 辛mama瞧著了, 就去跟著大夫?qū)W了按摩的手法, 每天幫她按一會兒,倒也緩解不少。 “姑娘,四姑奶奶來看你了。”翠衣走進來稟告道。 白歌略打起精神,道:“快讓她進來吧。” 謝如眉有了身孕后,就被謝老夫人接回了謝府養(yǎng)胎。 她的夫君許晉興并非出身大族,母親早亡,家中只一個老父親。 因此,謝老夫人擔(dān)心女兒孕期婆家人照顧不周,便派人接回謝府來。 謝如眉在府中也是無聊,自從得知她也有了身孕,就常來看她。 她也是個妙人,許是后來猜到了什么,每次來看她的時候從來沒問過她為什么會沒名沒分的就有身孕。 起初謝塵還攔了一回,但后來見白歌并沒因此不悅,也就不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