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物 第33節
“把那個拿回去。” 白歌狐疑的走過去把木盒打開,見里面是一本古樸泛黃的書冊,上面《鳳池圖》三字。 她頓時一怔,拿起來翻了翻,竟然真的是王積薪所著的棋經《鳳池圖》,這本書民間早已失傳多年的,傳說只有皇家書庫才有收錄。 謝塵將寫好的紙張騰到一邊晾干蓋上印章,一邊道:“你于棋之一道上頗有靈性,只是經驗不足還需磨煉,這卷《鳳池圖》拿回去看看。” 白歌收落在那卷棋經的封皮上,心情有些復雜,既喜愛,又實在不想收這人的東西。 謝塵沒聽見她聲音,抬頭瞥她一眼道:“只是借你看看,我之前說的話一直作數,等你能贏過我一局的時候,沒有人敢再難為你。” 白歌聽了這話,也不再猶豫將棋經拿在手中,便從花廳的窗戶離開了。 窗戶“吱呀”響了一聲,接著便再無動靜。 謝塵停下手上的動作,目光落在那個已經空空如也的木盒,唇角輕輕翹起。 · 自那日翻了窗以后,白歌就過上了經常熬夜又早起的日子。 小招有時看著她大中午的困得哈欠連天,心疼的不行,還以為自家姑娘上次被磋磨出了陰影,竟然連著好些天都做噩夢。 她自告奮勇的想要晚上睡在腳踏上為小姐守夜,把白歌嚇得忙告訴她自己只是入了夏后晚上難以入睡,她若是守夜就更睡不著了,小招這才作罷。 其實白歌自己心里也有些矛盾,想著總這樣也不是個事,她現在倒是盼著自己的趕緊懷上身孕了。 好歹有了身孕任務就算完成了一半,倒時候被國公府接走,也能有點清凈日子過,總好過這樣每天提心吊膽的行自己都看不起的茍且之事。 兩人這種讓人不齒的行徑,她連小招都不敢說,只能辛苦瞞著。 進了六月,天氣越發的熱了,便是夜里都悶熱的讓人心煩。 戚白玉的病情在這樣的天氣里也是反反復復的,太醫請了幾回,藥不知喝了多少,卻也總不見大好。 白歌后來又去看了她幾次,可戚白玉許是久病臥床,精神頭差得很,她便每次也只是坐坐便走。 初六那日,謝府難得的熱鬧起來。 一大早的謝老夫人盯著下人們收拾了客院,又將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叫出來,讓管事的婆子好生訓了一番話。 小招將一碗還冒著熱氣的湯藥端給白歌,一邊道:“今天府里好熱鬧呢,聽說是謝家四姑娘帶著姑爺回來了。” 白歌嘗了一口,苦的小臉兒頓時皺了起來,可還是狠狠心一口全灌了進去。 小招趕緊遞了杯水過去,白歌喝了幾口水,感覺嘴里味道淡了些,覺得還是不舒服,又從碟子里取了個梅子蜜餞放進嘴里。 梅子的酸甜清香在舌尖上散開,白歌瞇了瞇眼含糊道:“看來這位謝四姑娘很受老夫人寵愛啊,我記得之前好像說她夫婿是剛調回京不久。” 不然若是個不受寵的,哪會擺這么大陣仗迎接。 小招從食盒里端出一碗雪菜雞蓉粥,一碟小籠包,并兩個小菜。 她一臉八卦的道:“可不是嘛,這位四姑娘肯定受寵啊,謝老夫人可就剩她這么一個親生的孩子了。” “嗯?”白歌愣了一下,將嘴里的蜜餞吞下才好奇問:“這話怎么說的?” 她雖然來謝府也有幾個月了,可對謝府這幾個主子的事情還是知之甚少,戚白玉當初也只是含糊提過幾句,府里其他人她又不熟悉。 至于謝塵,白歌是能少和他說話就盡量少說,更不會主動問起他的家事。 小招下意識的看看身后,隨即反應過來自己是在韶音閣,不是廚房,身邊只有自家姑娘。 但她還是下意識壓低聲音:“我聽謝府的老人說,謝老夫人生了兩子兩女,但小兒子七歲落水身亡,小女兒活到四歲就夭折了。” 她頓了頓,“大兒子便是謝府的大爺,好像也是進士出身都入朝為官了,又剛娶了媳婦,但是還沒等留個子嗣,就遭了一場病沒熬過來,這不就只剩下四姑娘這么一個獨苗苗了。” 白歌輕“啊”一聲,覺得這謝老夫人的命著實有些苦,忽然想起什么有些疑惑的道:“那朝哥兒呢,他不是謝大爺的兒子嗎?” 她上次在謝老夫人那吃飯的時候,明明就看見大夫人周氏牽著五六歲大的謝明朝一起來的。 小招搖搖頭煞有介事的嘆息一聲:“謝家大爺十多年前就沒了,如今的這位小少爺是謝老夫人從謝家旁支中過繼來的嗣子,聽說關系還有些遠,反正不是謝家嫡系的血脈。” 白歌聽她這么說,忽然就怔了一下。 這么說來,謝家大爺沒有留下子嗣,謝塵與戚白玉這么多年也沒孩子,整個謝家就沒有血脈純正的下一代。 白歌的手抖了抖,她終于明白了。 難怪,戚國公府下這么大力氣,寧可做這么不齒的行徑,也一定要戚白玉名下有個孩子。 她這個孩子只要一出生,就是謝家如今唯一的正經子嗣,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這個孩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有了他,謝家和戚家就徹底被綁在了一座戰車上。 白歌撫著自己小腹,心中五味雜陳。 她可能會孕育一個極討厭的人的孩子,還是為了滿足一群利欲熏心的家伙的野望,這讓她想想就覺得難以忍受,只是又別無選擇。 小招沒注意她的神色,回想著自己在廚房里聽到的八卦,一邊極有興致的分享著。 “姑娘你可能不知道吧,謝塵也不是什么正經出身的庶子,他以前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來著。” “什么?” 白歌震驚的看向小招,無論在她看來謝塵性格如何惡劣陰險,仿佛披著人皮的惡鬼。 可他到底看上去是清風霽月的,又有著滔天權勢,作為今科主考,學識也一定差不了。 誰會想到他這樣出眾的人,居然會有著一個私生子這樣提起來便覺恥于談論的出身?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十七章 “嘿嘿, 我也是跟廚房的一個仲家嬸子混了好一陣,她才說與我的。” 小招見白歌一臉詫異,搖頭晃腦的道:“她可是在謝府做了半輩子的老人兒了, 聽她說謝塵的親娘應該是個舞姬,當年謝家老爺在同僚家中過夜,就是那舞姬伺候的,結果后來那舞姬竟懷了孩子還生了下來, 找上門來要謝府認下, 謝老爺還因此被御史彈劾, 官降了好幾級呢。” 白歌光是聽了這番不知真假的敘述, 就覺得其中有些陰謀味道, 但她到底不明真相,不好妄作猜測。 小招嘆息說道:“這事兒當年鬧得不小,謝老夫人沒辦法只能捏著鼻子應下這母子倆,結果那舞姬也是個命苦的, 沒等進府人就沒了。聽說謝塵被謝老爺送到道觀里好些年,后來還是謝老爺過世,謝家大爺才給接回來的。” “又有誰能想到啊, 這位謝家三爺的生母居然是個賤籍女子。” 白歌聽了這些總覺心中五味雜陳,便似謝塵這般看上去風光無限的人物, 竟也有這樣不堪的過往。 不想繼續聽小招八卦謝府的陳年舊事, 白歌有些煩悶的轉移了,看著桌上的早飯忽然沒了胃口。 就著晨光給自己沏了壺上好的春茶, 白歌開始翻閱起那卷《鳳池圖》, 對著棋盤演練起來。 茶香四溢間, 她原本煩亂的心緒也漸漸平靜下來。 正想到關節處, 忽然外面腳步聲響起。 “姑娘, 大姑娘院里來人了,說要見您。” 白歌舉著棋子的手頓了一下,自戚白玉生病后,倒是很少主動派人過來尋她了。 “讓她進來吧。” 不一會兒,熟悉的女子身影走進來,是戚白玉的大丫鬟云香。 云香輕福一禮:“七姑娘,今兒府上的四姑娘要回來,老夫人在蘭若居設了家宴,夫人特意叫我過來囑咐您一聲,晚上一道過去。” 白歌略微蹙眉,很快又舒展開,淡淡應了一聲,便將她打發走了。 她現在并不像和謝家人坐在一個桌上吃飯,只是這樣臺面上的事總是要裝一裝的。 · 晚間,蘭若居。 白歌進來的時候,正好撞見戚白玉也剛到院門口。 抬眼略打量了一下久病中的大jiejie,見她面容憔悴微黃,身姿照以前也單薄了不少,時不時就要捂唇輕咳兩聲。 見了白歌,戚白玉強打起精神,道:“幾日不見你了,我這身子不好,也不敢總讓你過來怕過了病氣,若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找我院子里的人,沒哪個敢為難你的。” 白歌略垂下眼眸,道:“jiejie不必憂心我,我什么也不缺的,jiejie還是盡快養好身體才是。” 戚白玉咳了兩聲,苦笑搖頭:“我這是心病,哪里那么容易就能好。” 她似不經意間掃了白歌的小腹一眼,又道:“上次太醫開那方子meimei喝了也有一陣子了,等這兩日大夫問診的時候讓他給你再瞧瞧,是不是得換個方子吃了。” 白歌笑了笑,也沒說話。 兩人往蘭若居中走,很快來到正廳。 一進正廳,便見一個穿著杏黃春衫的年輕女子倚坐在謝老夫人身邊,正抱著老夫人的胳膊嬌聲說著什么。 她容貌并不出挑,只能算中上,眉眼與謝老夫人有幾分相似,只是在做這般撒嬌情態時又顯出十分的嬌氣可憐。 而向來嚴肅端正的謝老夫人,此時也露了兩分慈愛的笑意,顯然對這個嫡出的小女兒疼愛的很。 謝老夫人見她們進來,連忙招呼著坐下。 戚白玉顯然和這個小姑子很熟,雖身體虛弱卻也笑著開口招呼, “如眉可算回來了,、登州府那窮鄉僻壤的地方哪是你能待的,回來就好,母親定是讓廚房做了好些你愛吃的菜呢。” 謝如眉見了戚白玉便笑著回道:“多謝嫂嫂費心,聽母親說你最近病了,還這么想著如眉,果然是把如眉放在心上的。” “你這小丫頭,嘴還是那么甜。” 戚白玉輕聲笑罵一句,又指著戚白歌道:“這是我娘家妹子白歌,從江南來的,比你小上幾歲,最近住在府上陪我的。” 謝如眉好奇的打量了白歌一眼,見她眉目清麗婉約,瞧著就溫溫柔柔的一個小姑娘。 她頓時笑著道:“白歌meimei長得可真好看,你是大嫂meimei,那便也是我的meimei,別的我是不行的,京中好吃好玩的卻是能帶你見識一番的。” 她還待要與白歌說些什么,忽然余光掃到人影,頓時眼睛一亮。 隨后又有些拘謹叫了一聲:“三哥!” 謝塵走進來,淡淡應了一聲,便坐了下來,問道:“晉興呢?” 許晉興,是謝如眉的夫君。 謝如眉端正道:“他剛調回京,事務太多,便讓我先回來住幾日,等他忙過這陣子再過來拜見母親和哥哥。” 謝塵道:“你讓他這兩日就來找我,有事情叮囑他。” 謝如眉忙點頭:“是,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