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新的準(zhǔn)備

    趙士程這次讓岳飛帶兵回朝, 除了讓他和手下有工夫休整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讓將官把家眷帶走。

    駐守邊疆是個長期活, 大宋官軍都是可以帶著妻子同去的，否則長此以往, 軍中紀(jì)律總會發(fā)生一些問題。大宋的解決辦法是提供專門的教坊服務(wù)，這些教坊中的女子多是犯官妻女, 趙士程已經(jīng)暫時停止這種人員補(bǔ)充了，不僅如此，他還準(zhǔn)備找機(jī)會來個大赦天下, 把她們釋放出來。

    別的不說，就他所知，韓世忠已經(jīng)在燕京又找了好幾房小妾了。

    不過, 能有多少人體會到皇帝陛下的好意, 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反正趙士程又一次悄悄去慈恩所玩小孩子時，沒看到岳家可愛小孩，聽韓世忠的正妻白氏說，他家里的人不是很想和他一起去北方苦寒的兵禍之地，正吵成一團(tuán)呢。

    行吧。

    他這樣英明的皇帝是不管別人家務(wù)事的, 所以，得他們自己搞定了。

    接下來他的任務(wù)，就是收攏資源, 在北方建立一條從遼東到西夏的防線, 維持住目前的局面, 然后積蓄足夠的兵員、錢財, 應(yīng)對維持不了幾年和平。

    這幾年遼東的航線十分成熟, 接下來的戰(zhàn)場, 用海運(yùn)支持北方，成本要遠(yuǎn)低于河運(yùn)。

    他會用強(qiáng)大的國力，把這個危機(jī)解決掉磨死。

    -

    三月初時，春回大地，完全解凍的汴河船來船往，將東京城的各種奇異事物，送到四方。

    金國的使者在盤桓了一個多月后，也準(zhǔn)備回家。

    不過，他們來的時候帶著五百多匹駿馬，但回去時，這些馬匹都已經(jīng)出手，換成了船行上沉沉的貨物，從布匹到玻璃，從瓷器到鐵鍋，從藥物到香料。

    宗弼走的時候，頻頻回頭，恨不得把京城所有的作坊和工匠都一起帶走。

    他們這次過來，帶了大量金銀和幾乎族中所有冬珠，換回來的東西遠(yuǎn)比在遼東能買到的多，但這并不能讓他感覺到快樂，他只覺得可惜。

    那些匠人，每天有那么多時間歇息，還敢和他討價還價，更有甚者，敢不把東西賣給他們！

    “明明可以用鞭子解決的事情，偏這些宋人如此軟弱。”宗弼看著河上往返的無數(shù)船只，感慨道，“工匠們?nèi)绱说《瑁羰窃谖掖蠼鹬蜗拢@些人又豈敢有片刻拖延？”

    碼頭一位年輕官員被打發(fā)來送他們離京，聞言不由笑道：“聽聞當(dāng)年遼人于女真部強(qiáng)索冬珠，令女真部族死者不計其數(shù)，由此看來，非是遼國暴戾，乃因女真拖延怠惰了？”

    宗弼一時語塞，深深地看了這官員一眼，冷哼一聲，不再理會這些牙尖嘴利的宋人。

    一行人登船而去，宗弼卻忍不住在船尾靜立許久，多看了一會這繁華之地。

    -

    金國和大宋還要爭吵一些日子才有和談的可能。

    這個消息很快傳到了燕京的遼國小朝廷，因為耶律淳病死，他的妻子蕭普賢女?dāng)z政，而遼東那兩位天祚帝的親兒子又不愿意過來繼位，他們干脆特事特辦，直接“遙尊”晉王耶律敖盧斡為帝，由太后蕭普賢女?dāng)z政。

    對此，遼國大將耶律余睹頗為不滿，因為他妻子的親jiejie、晉王的親生母親文妃蕭瑟瑟還活著呢，要當(dāng)太后也是文妃來當(dāng)，怎么輪得到魏王的妻子來攝政？

    可惜形勢比人強(qiáng)，耶律余睹就算不滿，也知道如今遼國這小朝廷，已經(jīng)經(jīng)不起折騰了。

    其實契丹王族也不是沒有投奔金國的叛徒，但這些人下場都不怎么好，先前天祚帝身死，中京西京道陷落，大量契丹王族落入金國手中。

    由他們收到的消息，凡王族嫡系，女子被金人收入后宮，男子不是被殺，就是被閹割，更可氣的是，他們要求改耶律姓為移剌，改蕭姓為石抹，意為馬前卒。

    這樣的侮辱，已經(jīng)顯示了他們對遼國王室斬盡殺絕的心思。

    他為此親自乘船去遼東，找文妃和侄兒敖盧斡，希望他們?nèi)サ窖嗑€(wěn)定人心。

    ……

    敖盧斡與兄長耶律雅里正在下棋。

    說是下棋，其實是難兄難弟相互傾述煩惱。

    “我那姨父三日一信，用的還都是遼東的鴿子。”敖盧斡無奈地吃了一個子，抱怨道，“你家先生最近不知怎了，十分地吝嗇，昨日路過時還提醒我，說用信鴿費(fèi)用不菲，是該記在我賬上，還是去我母妃要？”

    “那沒辦法，前些日子大宋的金軍在西京道交手，交到遼東的錢財，便少了許多，”耶律雅里隨便往坑里喂子，“我看他最近是準(zhǔn)備打你們的主意了，你們把錢袋捂緊一點。”

    敖盧斡苦笑道：“我那封地、家產(chǎn)、都已經(jīng)失陷金軍之手，如今余下的錢財不過一萬余貫，這點小錢，先生也能看上么？”

    耶律雅里揶揄道：“你不是已經(jīng)當(dāng)上皇帝了么，陛下，你去找你的臣子和太后要錢啊。”

    敖盧斡吃掉他好幾顆亂下棋子，煩惱道：“你少尋我開心，這論嫡論長，這帝位都該你來才是。”

    “兄弟之中，你最有人望啊，”耶律雅里嘆息道，“如今諸兄弟中，也就你我，還有習(xí)尼烈安在了。”

    先前皇帝親征，是帶著諸子一起去的，都已經(jīng)落在了金人手中，趙王習(xí)呢烈也是因為鎮(zhèn)守大同府，才陰差陽錯地活了下來。

    “如今這遼東之地，已經(jīng)有了大宋宗室，大遼宗室，也不知何時能有金國宗室。”敖盧斡低聲念道。

    耶律雅里搖頭：“金國如日中天，怕是還要與大宋做過一場，勝負(fù)誰手，尚未可知——”

    “女真蠻夷，必敗。”敖盧斡斷然道。

    “我知你心中有氣，但說這些話，于事無補(bǔ)。”

    “并非氣話，”敖盧斡緩緩道，“大遼這些年天災(zāi)不斷，人心四散，又遇到父王那般帝王，才讓金國憑借一腔蠻勇敗之。”

    在他看來，金國所行之道，簡直幼稚的可笑，若說阿骨打還有心胸就罷了，其它金人簡直是野性未脫，明明已經(jīng)打下了大遼九成的國土，卻不撿著大遼南北兩院、胡漢分制的做法，而是聽用儒臣，想學(xué)著中原的省部制。

    他們還不原拉攏草原諸部，他們契丹族和奚族就算與金國有沖突，但占據(jù)漠南，總好過誰也不服的蒙古室韋與塔塔兒部，女真就那么一點人，不思團(tuán)結(jié)，卻反而迫害他們契丹族與奚族。

    他們是失敗者便算了，塔塔兒部和蒙古室韋本來應(yīng)是金國盟友，結(jié)果他們居然連這兩部也不放過，想要壓榨為奴。

    他們契丹能立國兩百多年，靠的就是容納各族，拉攏一部打壓一部，女真部倒好，有的沒的，全得罪光，如此立國，能長久才是異事。

    耶律雅里聽他一番長篇大論，面露茫然，他不是很聽的懂，什么打壓什么，女真和草原諸部不結(jié)盟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敖盧斡看著兄長不以為然的模樣，嘆息著將棋盤上的棋子拂亂：“罷了，你如今已有靠山，又何必如我這般，苦思后路。”

    不公平啊，明明，才華心機(jī)，他都比兄長更懂陳先生，先生卻只養(yǎng)著兄長，看都不看他一眼。

    “你這話說得好像我無情無義，”耶律雅里抱怨道，“你們這些讀書人，一句話里有一百個心眼子，阿弟，你要不開心，我?guī)闳ゴ颢C吧。”

    “……打獵能養(yǎng)活我那一大家父母妻兒仆人么？”敖盧斡毫無興趣，他的父親就是沉迷打獵，丟了江山。

    “能啊，阿舟就說我這手藝要是開個酒樓，生意一定很好。”

    敖盧斡正要說話，突然有下人來報，說他姨父耶律余睹前來見他。

    “告訴他，我去母妃那里了。”敖盧斡給下人說。

    耶律雅里不由露出驚訝之色：“咦，你不是最孝順么？”

    “母妃才是克他的人。”敖盧斡一點都不心虛，“姨夫還有些家產(chǎn)，卻不愿意去大宋置產(chǎn)，母妃正好能掏他口袋。”

    “……你、你原來不是這樣的，”耶律雅里皺起眉頭，“你才給阿舟幫忙幾天啊，怎么一肚子全是壞水了？”

    ……

    遼東的春天并不溫暖，文妃蕭瑟瑟收到兄長前來探望的消息時，正在和一名秀麗英氣的女子聊天。

    “怎么，又要催你去當(dāng)太后了？”那女子調(diào)侃問。

    蕭瑟瑟輕嘆一聲，搖頭道：“來了正好，咱們開拓新的鎮(zhèn)子，就要需要些人，我尋他支持一些。”

    “那正好，我如今手下只有五十余人，若能有些馬匹，便能有巡邏隊了，”梁紅玉面露喜色，“若我能被提拔入常勝軍，必有回報。”

    “meimei巾幗不讓須眉，能幫到meimei，是我的運(yùn)氣。”文妃微笑道，“再過些日子，遼東燕京是抗金重地，定有你一展長才之機(jī)。”

    “哪敢想那么遠(yuǎn)，”梁紅玉微笑道，“能立些功勞，洗刷父兄罪過，小妹便已滿足了。倒是jiejie，為了孩兒，費(fèi)盡心思，實在是讓小妹欽佩。”

    “那孩子，心思不小，不當(dāng)皇帝，也想一展所學(xué)，”文妃想起兒子，忍不住露出欣喜之色，“越大越不聽話。當(dāng)一個富家翁，有什么不好，他就想聯(lián)系塔塔兒和蒙古室韋，立個功勞，在史書中占上片語，可他也不想想，一個皇子，能當(dāng)什么官啊！”

    梁紅玉心中明了，晉王這是在自救，他如今怎么也算是大遼皇帝，若不好好表現(xiàn)一下，將來無論金國宋國哪方獲勝，“遼帝”的身份都會讓他處在危險之中，豈能不早做打算？

    兩人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

    第291章 讓人羨慕

    三月初五, 清晨，燕京府。

    天氣依然寒冷，但解凍的河水卻已經(jīng)讓南來北往的船隊如候鳥一樣準(zhǔn)時歸來。

    天亮后, 趙士從在床榻上醞釀了一會，這才不舍地起身, 由著婢女伺候梳洗，裹上披風(fēng), 出門工作。

    他那位身居帝位的弟弟并沒有因為他遠(yuǎn)在燕京就放過他，這兩年來，各種事物堆疊, 把咸魚一樣的趙家大哥，生生逼成了一個多睡一會都生出罪惡感的大忠臣。

    他如今沒有住在燕京府中，而是住在了燕京城外新生的小縣城中, 這里還駐扎著大宋派來的新軍, 同時也是南方貨物集散中心。

    他做為大宋與遼國的中間人，他每天有無窮的事務(wù)。

    “這個月煤礦的撫恤費(fèi)用……”趙士從看著手上的文書，看到傷亡并沒比上月多，眉宇間便露出笑意，“不錯, 果然，聽了他的意見，換用釘樁和硬木, 才能讓礦井更堅固, 這得多做推廣才是。”

    看完這個, 下一個文書里便有礦中安全燈的燈油問題, 負(fù)責(zé)巡查的人查到, 有人盜取礦燈, 換成普通的燈籠……這是大事，必須嚴(yán)查，礦燈的好壞直接關(guān)系到井下的安全。

    還有礦井貨物的安排，是先供應(yīng)密州還是先供應(yīng)東京城，得他來拿主意，兩邊都不太好得罪。

    他的助手劉琦是完全站在密州這邊，因為那邊供應(yīng)了他們最多的□□。

    那就密州吧，畢竟密州如今不但供應(yīng)著遼東、燕京、高麗和東瀛的貨物，還要支持他們北方的物資，相比之下，東京城給的就不多。

    還有遼國大臣們想入股的要求，嗯，這么久了，他們終于湊齊了一百萬貫，與他們合作去開發(fā)渤海平州一帶的礦山，既然是現(xiàn)錢，當(dāng)然不能拒絕。

    不過……

    “真是沒想到，”劉琦感慨道，“這些遼臣，都已經(jīng)到這種地步了，居然還敢挪用軍餉，來參股開發(fā)，這真是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亡國了啊。”

    “大難臨頭各自飛，本是常理，”趙士從沒覺得有問題，“遼國上下都已經(jīng)在找下家，也是好笑。當(dāng)初與遼國簽訂的新盟約是十年后將幽云之地交付大宋，如今看來，不需要十年，今年明兩年能不能堅持，都說不準(zhǔn)吶。”

    劉琦點頭，把手上的文書遞上，給他簽字蓋章。

    趙士從接過，翻看了兩眼，輕嘖了一聲：“這岳統(tǒng)制可是官家面前新貴，阿琦啊，你也是早早就跟著官家的人，怎么如今還混得不如一個新人。”

    劉琦是他妻弟，關(guān)系親密，有些話當(dāng)然也不怕說出來。

    “殿下說笑了，”劉琦不悅道，“官家素來有識人之明，論追隨最早，還得論種彥崇，你看這十幾年來，他有什么優(yōu)待么？”

    再說了，若不是你，我早就出關(guān)和韓世忠一起打金軍了，豈會在京城當(dāng)護(hù)衛(wèi)還不夠，得繼續(xù)來燕京當(dāng)護(hù)衛(wèi)。

    趙士從明白他的意思，不由笑道：“那如今，這岳將軍將來接替你，你可駐守關(guān)外，豈不是天大的好事。”

    劉琦搖頭：“哪有這樣的好事，官家素來不利不起早，凡被他盯上，就沒見過誰能逃出他掌心，依我看，陛下這次必然另有計較。”

    “豈可長他人志氣，”趙士從拍了拍妻弟肩膀，“行了，這戰(zhàn)場上的勝負(fù)，可不是他說了算，你努力些便行。”

    劉琦點點頭，道了聲先走，便拿回文書，離開府邸，也沒騎馬，而是漫步在這清晨的鎮(zhèn)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