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宋 第20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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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是可以,”種彥崇忍不住道,“但這不就是西軍以前打西夏的辦法么,結硬寨,打呆仗,像老農一樣一塊一塊地開墾過去……” 張俊小聲道:“西軍怎么了,大家都是西軍出來的,您還看不起西軍么?” 種彥崇嘆息了一聲:“理是這么個理,但這法子,可太費錢了。” 這話一出,吳玠突然對架上烤羊興趣十足,幾乎要撲到羊rou上。 張俊也玩起了手上的小刀。 武官出身的徐徽言則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他目光炯炯地看著種小將軍,眼中盛滿了期待:“你出身不凡,我們這些人,人微言輕,只能請您出手了。” 那又怎么樣,你以為那位陛下的虎毛是那么好薅么?要還的啊! 但話到嘴邊,種彥崇還是無奈道:“唉,我去找、找官家要錢,行了吧?” - 十月,北方已經是初冬,天寒地凍間,已有初雪降下。 東京城中,趙士程每天都要面對無窮無盡的公務。 北方的軍情開始時讓他十分緊張,但當戰爭的時間被拉長到數個月后,他便也沒那么緊張了,不再每天光把新的軍情當成頭等大事。 畢竟山西那邊的消息傳過來怎么著也要三五天,有時沒什么戰事,發過來的消息就是“要錢、要人、要火器”看多了也心煩。 雖然在戰場上他沒有得到太多想要的,但是在大宋國內,他獲得的成績還是非常喜人的。 首先便是各地蓬勃發展的私人工坊,大宋雖然不抑制兼并,但根據他這兩年來的統計,大宋的土地還是足夠的,遠沒有達到后世清朝末年那種人均兩三畝的程度,簡單說,就是如今的土地,足夠養活大宋的一億多人口。 這就為提供足夠的工業人口提供的條件,他放松鹽鐵的管制后,大宋的鹽價有了明顯下跌。 鹽這東西除了賺普通人的錢外,還能讓人干活有足夠的力氣,所以他雖然沒有廢除鹽引,但卻允許密州一帶的私鹽可以直接憑借朝廷鹽引購買——簡單說,就是沒有中間商賺差價,從而讓各地私鹽產量暴漲,供應量一上下,價格自然就下去了。 這件事還引發了連鎖反應,西夏最大的財源就是把河湟一帶的青鹽用走私的法子換錢,然后在大宋的榷場里購買貨物,結果因為河東解池鹽突破了原本鹽引的限制,賣到秦鳳、涇原路后,西夏青鹽的價格暴跌,惹得西夏國內物價飛漲,加上遼國崩潰,斷了西夏另外一條財路,探子回報,西夏皇帝如今正縮減開支,并且準備提高青鹽產量,打敗河東的解鹽。 趙士程知道此事后十分想笑,這種行為只能讓大家都沒錢賺,不過…… 他突然想起,甘肅青海一帶的鹽湖算是天然的化工原料,倒是可以利用起來,畢竟如果西夏國內的經濟亂下去,為了轉移矛盾,那一定會再來攻打大宋的。 不如先安撫著。 除了這事,便是各地如開花一樣的織坊,在水利紡紗機大肆蔓延后,原料價格略有上漲,各地會織布的農戶們愿意大規模種桑割麻——以前是不會這樣的,蠶和麻的產量其實都不低,但若沒有足夠的人力將它們織成布匹,他們的價格自然也上不去。 大宋的布匹以前本來是做為奢侈品銷售往海外的,但如今,因為貨量大漲,多余的布匹除了交付海外貿易之外,也開始侵蝕大理國、廣州路、湘黔一帶的夷人們。 …… 東京城的九月已經開始冷了。 一名五十多歲的精瘦男子提著破舊的包袱,從客船上走下,面對這繁華無比的東京城,臉色茫然中帶著畏懼,仿佛這無邊繁華給他的感受不是美好,而是壓在心里的一座大山。 走入城門,看了路引,城門守衛見這是個蜀中瀘州的外地人,便沒有為難,放他進城。 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包袱里錢也不敢輕易動用,想去做些體力活,卻被碼頭的幫派欺負,沒能接到活計,流落街頭。 幾日之后,又遇到大雨,便發了高熱,迷迷糊糊感覺怕是要過不去了。 但命不該絕的他被巡邏差役看到,他們熟練地把這人送進了慈恩所。 經過一番照顧,這老人蘇醒過來,便聽說這里主事姑娘心地善良,且有大關系。 他仿佛找到了救星,立刻尋到那管事姑娘,跪在其面前,求姑娘救救他的族人,他要告御狀! 說完后,他從那個下雨都抱在懷里不敢沾一點雨水的包袱里拿出一張以血寫就的狀紙,雙手高舉過頭,遞給了這位姑娘。 姑娘一臉懵逼,這場面她還真沒見過。 但到底止不住心中好奇,拿下了這張狀紙,但看到內容后,便不由得皺起眉頭。 這事,若是真的,怕是一件大案啊。 …… 趙士程收到那張狀紙,是幾天之后了,他也不是從慈恩所收到的,是從諫官那里收到的——慈恩所的那位姑娘不想沾這混水,便將球踢給了諫官。 諫官很快就打聽到了具體情況,于是把狀紙內容查探一番后,上書給了皇帝。 事情并不復雜,蜀中的瀘州產竹木,所居多是夷人。前兩年,蜀中大力發展工坊,瀘州本地的大戶們也辦起了工坊,并且利用這里的竹木做成了大量的竹制部件,順著長江水送到下游,由這些地方的工坊拼接組裝,獲利頗豐。 如果只是這樣的,那就是一個發家致富的故事,但后來,這家工坊在參加了京城的展會后,訂單如雨,大量地砍伐竹木無疑影響了夷人的生活,雙方沖突不斷。 后來,因為蜀中工坊缺人,瀘州許多的人都去了蜀中,人力薪資價格上漲,這家大戶又拿了許多訂單,眼看將要破產,正好有一家夷人與他們起了爭執。 于是他們將夷人扣下,把這家人抓起來,抽鞭做活,而夷人部族親友又過來詢問,讓他們交出族人。 隨后,他們勾結官府,組織了士卒,殺入夷寨,將其中的青年男女全數抓走,關在工坊中,帶著鐐銬過活。 而事情并沒有就此結束,用了這些人后,他們家的收入暴漲,并且有大戶私下打聽,想買些人丁。 “所以,整個瀘州的夷人都因此遭了大難,那邊如此到處都是捕奴人,許多村落不得不避入更深的荒山……”蜀中來官員何栗對這些事非常清楚,“就我所知,這些夷人不止被賣到工坊里,還有些順著靈渠去了珠水,下南洋開墾土地了。您是不知道,這些年工坊里要人,有口飯吃的,都不愿意出海,否則便要給大價錢,這些夷人便宜,且不擅水,江南福建廣州大戶都十分喜歡。” 趙士程聽得頭痛:“你們就不覺得如此行事,太過殘忍么?” 何栗一滯,原本的興奮立刻換上了慚愧之色:“官家說的是,只是這些夷人與漢人多有沖突,前些年還有夷人反叛,一路燒殺搶掠晏州、瀘州等地,兩邊皆視對方為仇寇,這才會誤入歧途,以滅夷開疆為榮,卻忘記了天理人倫,實在是慚愧!” 看他一臉懺悔的模樣,趙士程十分無奈:“行了,事情至此為止,這事未寫在法例上,前事我便不追究了,以后不可再隨意捕殺夷人,凡在工坊的夷人,必須發放與宋人同等薪資,違者罰三倍重罰。舉報者可分一半的罰金。” 何栗神色不由一變。 “行了,按這意思,去寫一份詔書,”趙士程捏了捏額頭,“你也快些去通知那些工坊主,讓他們有個準備時間。” 何栗忍不住道:“官家,平日里邊地漢民都不愿意開拓湘黔之地,如今難得有人愿意拓荒辟地,怎么能輕易就此打住呢?” 他忍不住給陛下講起了這些年他們廢了多少力氣,才把蜀中的勢力開辟到瀘南,夷人不通教化,總是sao擾百姓,只有將其滅種或者驅逐,才能護住一地平安。 “文縝啊,”趙士程輕輕嘆息,“不教而誅謂之虐,將來,我朝治下不只會有夷人,還會有契丹、黨項,甚至是女真部族。西南夷人既已經臣服,那么,他們也是大宋子民。” 何栗怔住了。 第281章 局勢劇變 蜀南的夷人與漢民的沖突持續了非常長的時間, 已經很難說是誰對誰錯,說穿了,中原王朝在開發南方時與當地人產生的人地矛盾是無解的。 僅七年前, 蜀中就有夷人叛亂,這夷亂被平定的同時,那位平夷官員的履歷上加上了“拓地兩千里”的金字光環。 趙士程可以頒布新法救助那些被販賣的夷人,卻不能追述前罪, 因為大宋沒寫過的不能販賣夷人為奴, 只能從新法的頒布開始算起。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依法治國”這種事是很久以后的事情, 在封建王朝, 法律條例并沒有那么細致, 判罰有時全憑主官的心情, 他也不可能直接給夷人太高的待遇, 畢竟漢民才是他統治的基本盤。 不過,新法頒布需要不少時間,趙士程派人去起草這些法例。 何栗被陛下的心胸折服,回頭就將這事講給了講義司的大佬張叔夜聽,后者聽完, 忍不住笑了起來。 “官家固然有其心胸,但依我看,事情沒有如此簡單,”張叔夜摸著長須自信道。 “哦, 還請使相指點。”周圍的小弟們都十分有眼色, 上前當了捧哏。 “所以我說, 你們平時若有閑暇, 應多看看那本《師說》。想想, 若大宋這些工坊都用夷人,那普通人的薪資能高得了幾分,本來工坊大興,就讓許多農家戶失了不少收入,如果再不用他們去做工,豈不是要無錢生活?” 張叔夜也是去過基層受過苦的,告訴他們,農戶的收入不只是種地,還有剝麻紡線、織衣縫補,或者給大戶做短工。吃食靠種糧,生活還是要靠桑麻,平時的鹽茶鐵,都是靠桑麻和柴薪補貼家用,如今因為有碳石,柴薪價格已是極低,若是再把工坊這條路也斷了,那不知普通百姓的生活,會苦成什么樣子。 周圍的年輕官員們頓時恍然,對張相的真知灼見極為欽佩,各種贊賞不絕于耳。 給官家當喉舌的幾個報紙編輯也文思如泉涌,寫出了《為商之道,見信與jian》,他們都是正經的進士,文采斐然,在文中細致地講了夷奴之害,號召庶民們抵制夷奴。 這個報道又引起熱議。 京城的幾位大儒更是起了心思,借古議今,談起當年管仲是怎么用齊紈魯縞把魯國坑害的,又是怎么用鹽來掏空其它國家,寫出商人若是大肆亂來,會造成什么樣的巨大傷害。 一時間,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討論起工坊主用奴仆會給其它人帶來什么影響,這樣的一來,禁奴法的推行也很順利地通過了。 不過,這個法律范圍也僅止于的大宋,那些出了海去南洋的,趙士程可就管不到了。 唉,雖然說吧,工業革命的第一桶金肯定是會有陣痛,大量農民會因為收入下降而進入城市,然后因為各種原因淪落到平民窟,或者被資本壓榨,但至少他如今還可以稍微控制一下,讓場面不那么失控。 大宋本身的儒家文化和商業文化必然會起沖突,會不會生成新的思想,他其實是很期待的。 要知道工業革命的很長一段時間,窮人并沒有過得更好,而是過得更差,他當然可以管,但這樣會限制工業的發展速度,抑制新勢力的崛起。 而他如今的優勢,也就是時間了,畢竟如今才公元12世紀,離歐洲的文藝復興還早,更不必說大航海之類改變歷史的大事了。 且看著吧。 - 在趙士程為自家那些工人擔心時,大同府的局勢又有轉變。 十月時,大同府下了一場大雪。 北方的冬季是真的冷,下雪之后,天寒地凍,無論人馬,所需要的補給都會大大提升,尤其是糧草,沒有足夠的糧草提供熱量,人和馬都會凍死。 金軍是東北人,抗凍天賦點滿,但卻依然是人,在大同府外圍困,那些營帳再溫暖,又怎么比得上一間小屋子和火炕。 更可氣的是,大同府的守軍依然士氣昂揚,為首的那名小將能開重石弓,射出箭矢能出百丈開外,常常在城墻上舉弓狙殺金軍將士,傷害雖不高,侮辱性卻極強。 加之冬季糧草補給也十分困難,后方又有遼國士卒sao擾,金軍上下,如今已經有了退兵的意思。 但就這樣走,是不合適的,要知道這大半年來,金軍圍困此地,花費了時間和物資都是很大的數字,若無功而返,那無法向女真各部族交代,對士氣也是一個打擊。 所以,粘罕在與兄弟們商議后,決定拿下個大功績。 “他們不出城,那就攻其必救!”粘罕凝視著手中的地圖,指著代州的位置,“先前咱們占了此地,只要越過代州雁門關,南下兩百里便是忻州,過了忻州,再有兩百里,便是太原。” “這一路就很驚險了,”婁室坐在一邊,凝視著地圖,摸著光溜溜的腦門,“若是被截斷退路,咱們這些人,便別想回來了。” “宋人將河東路將士都調到了朔州,欲救大同府,又在懷仁駐扎,與我等對峙,”粘罕笑道,“如此,太原等地必然空虛,若我等進軍太原,那些守城士卒,還能在城里坐看我等南下么?” 銀術可在一邊也笑了起來:“正是如此,據我所知,太原城的精華并不在城中,反而在城外,有大量工坊,若能將城里的工匠、鐵器搶來,怎么也能對軍中有所交代了。” “不錯,我在西京道,早就聽說太原繁華,鐵布鹽茶,琉璃藥丸,幾乎都是太原所出,這些都是我們緊缺之物。” “正是如此,若攻此地,朔州諸將必出城求援助,太原之緊要,于大宋,可是遠在大同府之上。”婁室決定支持這個辦法,“只要他們出城一戰,這天寒地凍,便能讓他們知道厲害。” 諸人商議完畢,便各自退去,前去收攏將士。 他們都沒有提糧草的事情,只要不守城,那么他們的糧草便都可以從四方劫掠而來,這是他們最拿手的事情。 只需要派出十幾支每隊二十來騎的士卒,就能去四個村落,逼村民交出糧食,若不交的,便將村人殺上一批,幾次之后,剩下人不但會交出糧草,還會幫著將糧食送到駐地。 當然,送了糧食,他們也不能回去,這些人還會被他們驅逐著,去攻打宋人的城池,用來消耗對方的箭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