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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宋 第200節

    巡邏完畢,他的內衛已經為他準備好吃食,他坐到掛在火堆上鐵鍋前,舀了一碗熱騰騰地rou湯,輕輕地吹了吹,聞到了胡椒的味道。這好東西遼國不多,每個大官家里也不過幾兩,聽說宋國那邊卻是極多,多到用船來裝。

    他已經吃不慣沒有胡椒的rou……

    驟然間,數十聲巨響在耳中轟鳴,他手上的湯碗一個沒拿穩,大半倒在腿上,痛得他慘叫出聲,但這凄厲的聲音被淹沒在了巨大的sao亂里。

    從天而降的鐵丸重重砸落,讓整個大地都在震顫,營中戰馬驚恐之下扯斷了身上的韁繩,在營中無頭蒼蠅般的亂撞,失去指揮的普通士卒四處逃竄,有人打翻了營火,點燃了營帳,冒出的大火又引來了更大的sao亂。

    而在這時,朔州城里的將士抓住機會,大部隊洶涌而出,當先的神射手們一波弓箭發出,腳下立刻便多了一把賞錢,隨后又是第二波,反復數次,等他們胳膊漲痛,無法再出弓后,朔州軍府州軍秦鳳軍終于出擊,在沖殺聲中殺了過去。

    不過,這仿佛打開了什么開關,百戰的金軍瞬間從慌亂里定下神來,自動組成陣形,一群無甲士卒先悍然舍身,擋住宋軍前鋒,剩下士卒則飛快戴甲執兵,也不上馬,便組織起來,與宋軍一番沖殺。

    大半天后,宋軍退去,完顏銀術可沉著臉,任親兵將他燙傷的腿上的衣甲剪下,同時聽著手下匯報損失。

    這次宋軍偷襲,他的六千精兵損失了足有兩千余人!

    簡直讓他心在滴血,握緊的拳頭咯咯做響。

    但他明白,這樣的損失下,必須退去,糧草已經被燒了,一時半會補充不上,若耽擱久了,一但斷糧超過兩日,士卒便會失去戰力,任人魚rou。

    這次回去,他怕不是要成族中笑柄了。

    不過,總有一日,他會殺回來,報此辱此仇。

    朔州軍的捷報傳來時,趙士程當場噴了一口水,這群蠢貨居然想報殺敵一萬?

    知不知道一萬人金軍是什么概念啊,靖康之亂時人家也才六萬人,就已經把大宋直接滅了。

    好在宗澤阻止了這些人的夸大其詞,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趙士程對此頗為滿意,他這些年點的科技樹,看來也還是很有用的嘛。

    可惜火炮太重,不適合長途奔襲,朔州大同一帶又是山地,更不利于火炮運輸,否則像拿破侖那樣以炮代狙,來個大兵團作戰,那可就太美了。

    但是,他感覺好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他似乎犯了一個錯誤,少量的火槍在戰斗中起的做用有限,但在十四十五世紀,歐洲的大規模□□戰爭就開始徹底取代冷兵器,不是沒有原因。

    不應該為了練兵把新軍一股一股派出去,他們應該擰成一團,在大規模做戰中發揮效果。

    所以,需要擴大生產了。

    趙士程坐在椅子上,靜靜思考。

    光是他的軍械庫,想要生產出足夠的火槍太難了。

    那就,把訂單交出去吧,如今蜀中、杭州、密州、東京城、太原,都已經有了一定的工業基礎,是時候下重工業的訂單了。

    把圖紙和工藝散播出去,由整個大宋的工業來承接生產,這樣良品率或許會下降,但產能,絕對會爆發到讓人震驚的程度。

    至少不會是這樣的一年幾千支的數量,這點量頂什么事啊。

    不過,顆粒火藥是絕對的機密,不能泄露。

    想到就做。

    很快,他找來自己的講義司手下,講了這件事情。

    他的小弟們顯然有些躊躇,來自蜀中何栗小聲地問道“官家,這槍械之物,乃是利器,若是四處散播,流傳出去,讓金國獲得,該如何是好?”

    “那不是更好么?”趙士程微笑道,“我們會在最擅長的地方,打敗他們。與其考慮這個,不如考慮這些東西若是流落到民間,會惹來多少麻煩,這事,你們可得管好才行?”

    講義司眾小弟自然唯唯諾諾稱是。

    趙士程讓他們退下,突然想去看看今年澤園的工業產品展出。

    但是他如今已經是皇帝了,雖然年號什么的還沒出來——已經不像以前,可以隨便出門了。

    連晚上出個宮門都是違反制度的。

    行吧,就讓他看看,如今的大宋,能怎么暴兵。

    第275章 名師高徒

    趙士程這次繼位因為上皇安在, 所以沒什么國喪、守孝之類的大祭,雖然辦了登基大典,但也就解了禁令, 讓全國上下暢飲了兩天而已, 對于百姓來說,完全沒有感覺。

    于百姓如此,于百官自然也是如此, 老趙一直是人形圖章, 朝廷中官員選拔、軍隊調動, 還有各種政令, 早就是趙士程說了算, 如今他當了皇帝, 大家其實也就是換個稱呼而已。

    若說有什么稍微麻煩一點的事情,就是按規矩,他要改個名字,把“士程”這兩個常用字改成如“佶、頊、禎”之類的不常用字,否則避諱起來太麻煩了。

    不過這對趙士程來說不是什么問題,他直接下令,以后避諱, 二字聯寫再避, 單獨一字不易, 也就是說,不能寫全名,但每個單字可以隨便用。

    這個意見得到大臣們的支持,認為這是一件好事, 畢竟就算是生僻字偶爾也是會用的, 于是很順暢地接受了。

    另外年號他其實是不想要的, 因為他想直接定一個“元年”,把歷法一年年算下去,而不是換一個皇帝改了一個紀年。

    但他也知道,因為這些小事和大臣們掰扯祖宗家法是件很煩人的事情,于是便退了一步,把年號改成了公元,天下為公,一元之始之意。

    如果以后他做得好,便有可能把這個紀年一直定住,如果做得不好,那就當他一輩子就用一個年號吧。

    這些在大臣們認為極為重要的事情,就這樣被他輕易定了下來。

    接下來,他便要全力處理軍工上的訂單了。

    這些年來,大宋的鋼鐵產量是以一種指數上升的。

    原因很簡單,煤礦的產量增加,價格下降了。

    原本,朝廷對鐵把控極為嚴格,所有的礦山、鐵坊都是國有,每年流出的鐵錠都是有記錄,但他在三年前放松了鐵制品的專營,允許資質合格的民間資本介入鋼鐵產業的運營。

    利益是一切生產的源頭,從三年前起,各地私營鐵坊便如雨后春筍一樣涌出,尤其是蜀中一帶,因為南邊山民山中有鐵礦,十幾家大戶私下湊錢,生生在山里挖出一條十多里的河道,就為了將其中礦石大量運出。

    到上個月,國中正在運行的小高爐已經達到了三百多座,到今年,哪怕對資質審核極為嚴格,每個月的申請文書還是如山似海,講義司之下的資質審核部門已經連軸轉了,行程還是已經排到了明年。

    究其原因,除了利潤動人心之外,還有就是各地知州特別想推行這事,對這些人的條件大開綠燈,也不管自己那地方合不合適。

    他們就想有個政績——蜀中四路、杭州、太原、密州等地的財稅實在太動人了,但凡有一點追求的官員都愿意去試試,畢竟想要造福于民以前就那幾個“興修水利”、“勸課農桑”,如今有個見效快的,怎么能放手呢。

    而大量廉價的鐵制品雖然對財政收入有不小的影響,但問題也不大,因為趙士程已經把稅加在礦石的水運稅費里了,就算有誰偷稅漏稅,他的基本盤還是在的,畢竟以現在的運輸條件和鐵制品價格,當地要是沒有水運,只有陸路運輸煤礦鐵礦,那是鐵定虧本的。

    至于說在運河上走私……

    呵呵,宋朝的運河可是百萬漕工衣食所系,別說船了,連只耗子游過去他們都能收到稅費,這要是都能逃掉,那也該他們掙這份錢。

    他手里有所有鐵坊的資料,也是時間給訂單促進工業發展了,他會先讓他們出一批樣品,訂單價格肯定不會有太大利潤,質量嘛,過得去就行,其中的優質品供應新軍,不太合格便供應舊軍,連大英帝國在十八世紀槍管都會炸膛,在如今的1122年,指望良品率百分之百本就不合理不是?

    雖然還不是工業時代,但天可憐見,歐洲火器列裝時,也沒到工業時代啊,不也照樣能把□□兵劍盾全部淘汰么,滅了印第安人么,騎兵之所以沒被淘汰,那是因為后來騎兵打不過就加入,也開始拿槍了。

    金國進攻的速度給了他不小的壓力,現在要先解決有無的問題,再來說質量的事情。

    八月的東京城十分炎熱,清晨的太陽就已經讓人感覺到了熱意。

    白氏提著籃子,身后跟著一個小孩兒,走進了慈恩所。

    “白jiejie,你來得正好,今天上邊給了一套印本,是官家讓人送來的,你快快把它弄……咦,這是哪家小孩?”印坊的朱姑娘疑惑地蹲下來,伸手捏了捏小孩精致的臉蛋兒。

    白氏笑笑道“這是我鄰居家的孩兒,他阿爺前夜里病重,奶奶去醫館照顧,那里人多眼雜,顧不上小孩兒,交我看顧幾日。”

    “他爹娘呢?”朱姑娘挑眉。

    “他爹在外打仗,她娘親最近自己開了一家印坊,把家里錢財都投進去了,實在忙不過來,我便主動幫著照看。”白氏揉了揉小孩的頭,“云兒,叫朱坊主。”

    小孩甜甜地叫了聲坊主好。

    朱姑娘被這個乖巧的小孩甜到了“正好,所里有不少小孩子,也能看顧,不耽誤事,對了,我記得你們軍營里好像也有托管孩兒的地方吧?”

    “有呢,不過晚上還是得接啊,我這些日子回去得晚,索性便帶來這邊了。”白氏輕輕嘆了一聲,“我沒有孩兒,能有個孩兒在身邊,多看幾眼,也是快活。”

    她已經三十了,夫君長年不在身邊,怕是也不會有孩兒了。

    朱姑娘點點頭,讓白氏先把孩子放所里看顧,這才拿出圖紙,讓她照著描繪。

    只是才一打開,白氏便露出了驚訝之色“這可是火槍圖紙啊。”

    “對啊,你夫軍是營將,我才放心讓你來抄錄,這些都是機密,”朱姑娘輕輕一笑,“我已經上書了陛下,建一個印務局,我可能會調去那里,以后咱們印坊要印的,都是這種機密之物,只能你這種身家清白,且得信任的人才能做,等過些日子,我就提拔你做坊主,你就有手下了。”

    白氏不由露出笑意“多謝姑娘!”

    “謝什么謝,”朱姑娘得意地道,“這只是開始,我聽說,以后咱們還要印不少畫冊,供應軍中呢。”

    “為何要供應軍中?”白氏疑惑道,“那軍中漢子,能識得幾個字?”

    朱姑娘輕笑出聲“所以才要你要描印畫本啊,字不認得幾個,畫總認得吧?官家說要讓將士們知道因何而戰,為何而戰,還有戰場上一些救急的知識,都要印成畫冊,反正那軍中無聊,印些畫冊書本,他們必是會看的。”

    “說的也是!”白氏明白了。

    如今哪怕有了這蠟印,書籍也是貴重的,很多人家有一兩本書,都會反復翻看,至倒背如流,真要有幾本易懂好看的畫冊放在營中,怕不是要被翻到散架。

    朱姑娘點點頭“行了,你忙吧,我還得去找些說書先生,多寫些故事交上去審閱呢。”

    宮里只給了個大綱,她曾經自己寫了幾個劇本,但被宮中打回來了,說兒女情長的故事太多,有一兩個就好,不能全是這種。

    那就改吧,她已經做好九易其稿的準備了,畢竟那位,可是十分挑剔的人啊!

    同一時間,太原府中,最大的鐵坊主陳規正對著自己改進的火器愛不釋手。

    這些年,他已經忘記自己是一位朝廷明法科的進士,全然投入火器改造中了,太子殿下、不,是如今的官家看他在器械上頗有天賦,曾經點撥他做蒸汽機。

    但那玩意實在不是他喜歡的東西,所以愧對太子殿下厚愛,這些年來,除了管理太原這一攤子工坊,他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火器上。

    經過這些年的鉆研,他已經發現,槍管越長,口徑越大,鐵丸的射速便越快。先前那一尺半的短管雖然威力也行,但射程不夠,而依據這個原理,他做出了重型火槍,長有三尺,口徑有半寸,重有三十六斤,需要一個人托槍一個人瞄準才能開槍。

    但是威力卻是十分驚人,可以在一百丈外,連人帶馬射穿兩個重甲騎士。

    而且,這種火槍重是重,但因為管壁厚,可以用鑄鐵來做,不像殿下要的那種,還需要鉆鐵,麻煩不說,產量也低。

    “你、你這好意思叫槍么?快四十斤啊,你這個再大一點,那就是火炮了啊!”王洋看著好友誤入歧途,痛心疾首,“不是七尺壯士,根本拿不起啊,再說你這一槍用的鐵,都夠三把普通的火槍了。”

    因為河東路軍情緊張,他也被陛下派來太原,做為太原府知府,調動這里的軍需,策應宗澤等人,結果卻看到朋友沉迷于這種奇形怪狀的火器。

    “那又如何?”陳規振振有詞,“這東西才是騎兵的克星,否則光是普通火槍,哪怕齊射幾輪,騎兵也很快就能沖過來,只有射程和威力足夠,才能在平地擋住金軍,而且這東西更好制作,陛下也一定會支持我!”

    “不如何,官家已經要求各地鐵坊制造火槍了,”王洋苦口婆心勸好友,“先不要弄這些了,你精通算科,我這邊的需要個信任的人監管糧草。你已經在工坊十年了,這些年將太原工坊管理得十分優秀,我已經上書官家,舉薦你當朔州知州……”

    “不去!”陳規斷然拒絕。

    王洋沉默了一下,道“那,我給官家推薦這新形火槍,多說它的好話!讓官家推廣它!每支槍上都刻你名字!”

    陳規驟然抬頭,熱情地看著好友“看你說的,為了你我同窗之誼,便是刀山火海,我也絕不推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