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士程眨了眨眼，輕笑道：“不麻煩，只是要看咱們該如何做，才能獲得利益，多謝師父，我這就去做準備?！?/br>
    林靈素大手一揮，笑道：“你我之間，談什么謝，去吧，若有消息，回頭我再告訴你?！?/br>
    趙士程點頭：“對了，我配了幾瓶硫酸，回頭送給你玩?！?/br>
    林靈素大喜：“可！不愧是我的好徒弟?！?/br>
    ……

    趙士程告別了便宜師父，又繼續(xù)在澤園子里等另外一位戰(zhàn)友。

    張叔夜一直都很喜歡來這里小坐，在四樓靠窗戶的位置，斟酒自飲，所以，他來這里，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趙士程見到老張，也不客氣，坐在位上，把自己收的消息告訴了張叔夜。

    “……若能促成結(jié)盟，必然是一樁大功，以此功勞，在官家心中，老張你的位置必能更進一步，有了與蔡京抗衡的資本?！壁w士程給他分析道。

    “小公子，你的意思是，想要幫助宋金結(jié)盟？”張叔夜十分疑惑，“你不是一直說女直狼子野心，必是我大宋之?dāng)趁?？?/br>
    趙士程有些無奈地道：“我當(dāng)然不想，但老張你想想，官家既然已經(jīng)心動，又有蔡京童貫支持，那這事，是能阻止的么？”

    張叔夜一想也是，不由嘆息。

    趙士程又道：“如今遼國雖然十分危險，但總算還有些架子，表面上看，金國還十分弱小，早些前去結(jié)盟，完顏阿骨打結(jié)對于結(jié)盟，必然會重視許多，也能給出更好的條件，若是去得晚了幾年，遼國大勢已去，金人豈會在意，咱們又能拿到多好的條件，給你刷功勞?。俊?/br>
    歷史就這樣，等宋國磨磨蹭蹭地聯(lián)系上金朝時，遼國五京已失三京，天祚帝更是直接逃進了夾山，于是對訂盟這事愛理不理。

    張叔夜不得不承認，趙士程說的很有道理，但他還有一個疑惑：“可以女直之輩，豈會遵守盟約？”

    趙士程想了數(shù)息，才道：“雖然不太想承認，但完顏阿骨打確實是一代雄主，不但算無遺策，百戰(zhàn)百勝，且還能治理國家，建立法律與軍制，團結(jié)所有能為自己效力之人，這樣的人，會遵守約定?！?/br>
    后世，就算大宋花了不少錢，但還是成功從完顏阿骨打手里拿下了燕云之地，若不是死的太早，宋金之戰(zhàn)，至少能延遲上幾年甚至十年——阿骨打在位時就已經(jīng)看穿了女直根基不穩(wěn)，如果他還活著，不會攻宋，而是會忍耐時光，等將大遼基本消化之后，再來攻宋。

    相比之下，繼位的金太宗就太過心急，沒來得及消化遼國，就大舉攻宋，固然拿下了半壁江山，但金朝沒有多久就陷入了內(nèi)部動蕩，飛快腐化，好幾次攻宋都后院起火。

    張叔夜明白了小公子的意思，他撫著胡須，沉思許久，才道：“可一旦締結(jié)盟約，陳行舟那邊，又如何是好？”

    趙士程微微一笑：“老張，你先想想，朝廷的效率如何，想要攻宋，怎么也要三十萬大軍吧，且如今我朝正與西夏鏖戰(zhàn)，一時半會，能抽走精銳么？”

    張叔夜嘆服：“既然如此，老夫便接了這事，至于西夏，最近倒不是那么順利?！?/br>
    趙士程也知道這事，安慰道：“那邊的事情，我會想辦法，你安心做你的事情便好，你有頭緒了么？”

    張叔夜自然道：“小事而已，我先前任密州知州，只要認識一個曾去遼東交易的‘高麗商船’，便可處理好此事，只是其中細節(jié)，還要小公子幫忙了?！?/br>
    趙士程輕笑道：“這你大可放心，我保證，那‘高麗商船’從上到下，絕對挑不出毛病。”

    “那便拜托公子了?！睆埵逡箿蕚潆x開，他既然定下計劃，他就有大量的工作要做了。

    “別急啊，”趙士程道，“我還有一事沒提呢?！?/br>
    張叔夜自然恭聽。

    趙士程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有什么辦法，可以讓我接近太子？”

    張叔夜拿茶的手一頓，目光便充滿了不贊同：“公子，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那么多人手給你幫忙，哪還需要你親自去騙、咳，去做什么事情！”

    趙士程聳聳肩：“我在宗學(xué)至少要待四年，總得找點事情，打發(fā)打發(fā)時間吧？”

    那位欽宗趙桓，也是個好騙且騙了也不虧心的，不用一用，多可惜啊。

    第152章 小孩的選擇

    六月, 宮廷之中，正舉辦著一場熱鬧的宴席。

    長長桌案上，有著各種奇珍異果, 但今天的主角, 無疑是正中間那一筐用冰水鎮(zhèn)著荔枝。

    福建每年有十萬棵荔枝的進貢任務(wù), 每到成熟季節(jié)，采摘之后，立刻置于冰中，以快馬運過長江，再日夜兼程, 在五日之內(nèi), 送至東京城中, 皇帝會提前準備好荔枝宴，宴請群臣，中宮皇后也會舉辦宮廷宴席, 邀請宗室命婦, 一起品嘗這嶺南珍果。

    趙士程也是宗室，不過他還未成年，所以坐的是小孩那桌。

    這里既有他“不”字輩的侄兒，也有他仲字輩的叔叔，好在做為宗室小孩，大家的教養(yǎng)都非常好，沒有一個敢在宮宴上吵鬧。

    但再好的荔枝，放了幾天之后, 也會有吃起來有股紅苕味, 聽說皇帝那有專門連根帶土一起送來的荔枝樹, 最為新鮮美味, 但那只有皇帝一家人才能嘗到。

    趙五哥是宴席中的明星人物，幾乎遇到他的所有宗室都對他十分友好，就那么一會，就有十幾個親王與他共飲，而在后宮的宴會上五嫂，聽說更是直接坐了皇后那桌。

    無心插柳柳成蔭，趙士程發(fā)現(xiàn)自己這算是不知不覺間，就已經(jīng)得到了大量宗室的人脈好感，他原來只是想賺錢時少點麻煩而已。

    隨意吃了點東西，趙士程走出偏殿，立刻便有一個小太監(jiān)上前，問他有什么需要。

    還真沒什么需要，趙士程只是透透氣，畢竟這個天氣太熱了，出來吹吹風(fēng)。

    再加上宴席要結(jié)束了，所以，他想順便，釣一條不太聰明的魚兒。

    至于這魚是誰，他不清楚，但沒關(guān)系，愿者上勾嘛。

    果然，他在池塘邊觀魚不久，便看一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走來，陰柔的眉宇間帶著一股恭敬，見到趙士程，便微笑道：“這位可是濟陰郡王家的七公子，我家主子聽說你對丹道頗有造詣，想要請你一見?！?/br>
    趙士程看著他身上那東宮才有的行頭，微笑道：“那，還請公公引路?！?/br>
    ……

    并不太大的書房中，龍腦香銷，昂貴的輕香蔓延，一名少年正隨意地翻看著一本書籍，身著常服，面露不屑。

    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文士輕聲道：“殿下可是不喜那趙士程？”

    趙桓搖頭道：“那倒不曾，只是感慨如今宗室在丹青書法之道中，又多了尋仙的風(fēng)氣?！?/br>
    中年文士道：“殿下，那趙士程雖是林靈素之徒，但也是趙仲湜之子，趙士街之弟，他二人如今在宗族中多有威望，將來可能會是大宗正之選，至于林靈素，官家寵幸的道士如過江之鯽，他也不過只是其中之一罷了。”

    趙桓平靜道：“有道理，可惜吾不也是父皇寵幸的其中之一么？”

    中年文士沒敢搭話，他知道殿下今天的心情極其不好，先前荔枝宴上，百官祝賀，作詩以謝皇恩，三皇子趙楷不但在百官面前做一首還算佳作的荔枝詩，更是被官家嘉獎，親自以瘦金體書寫了那首詩，蓋上他那“天下第一”的簽押。

    加上前些日子，林靈素在御花園里遇到太子，居然不下跪行禮，如此冒犯，官家也不治罪……想到這，耿南仲不由有些后悔安排太子見那趙士程小兒，至少應(yīng)該換個日子。

    但那趙士程雖然年幼，卻是趙仲湜家中最受寵的子嗣，如今更是獨自留京，沒有父母阻礙，不趁這個機會拉攏于他，難道要等那趙楷再出手么？

    正思考之際，有小黃門前來通報，趙士程到了。

    趙桓讓人帶來，便見一名少年，身著士子所穿的雪白圓領(lǐng)瀾衫，長發(fā)以絲帶束起，并未加冠，行禮抬頭那一瞬，那好相貌讓他瞬間想起了一句“若明珠之在側(cè)，朗然照人”。

    那聰慧風(fēng)流的模樣，更讓他不喜了——讓他想起了趙楷，那個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被父皇贊為“類己”的趙楷。

    ……

    趙士程行禮后，用少年有些好奇的目光，看著這位將來宋欽宗，他是宗室，論輩分還是趙桓的長輩，所以，私下里，王室并沒有多森嚴的規(guī)矩，按趙老爹說法，表面上，皇家和宗室的氣氛是很和諧的，畢竟都是一家人。

    趙桓今年十五歲，已經(jīng)大婚，正因為他成年又嫡長，所以才群臣請命立為太子，臉有些長，沒有畫宗那么圓潤富態(tài)，眉目還是帶著少年清秀，然而眉宇間總帶著一點揮之不去的陰郁感。

    但這位才十五歲的欽宗明顯城府不深，不是很喜歡趙士程和他的專業(yè)，但勉強做出喜歡的樣子。

    在隨便問了兩句“你是趙士程”“是趙士程”“你父親好不好”“我爹還好”“你娘好不好”“很好。”之類的官話后，趙桓終于進入正題。

    “這丹道之書被朝臣斥為異書，七郎可知？”翻看著一本林靈素親手做注的《造化丹書》，趙桓緩緩詢問著這個少年郎。

    趙士程抬眼看著這位少年，露出一個略帶羞澀的微笑：“知曉?！?/br>
    “那七郎如何看？”趙桓漫不經(jīng)心地問。

    趙士程那笑意便帶上幾分輕蔑：“但凡夫俗子，不懂天理，不需介意?！?/br>
    這話有點難聽了，一時間，無論是太子的詹事耿南仲，還是太子本人都中了槍，面色都帶了些不悅。

    趙士程則開始自己那宛如愣頭青的表演：“殿下容稟，那朝中責(zé)備，不過是說此書之中，原子之論，與二程理學(xué)、混元一氣論不符，然，天理昭昭，不因人而改之，我與師尊用此事，琢磨出了水泥、洗物，變廢為寶，點石成金，便是實證！那二程說得再信誓旦旦，有我這所行之事一半重要么？”

    太子趙桓反駁道：“開口閉口，皆是逐利之道，若天下人皆以利為先，那家國何以寧，天下何以安，二程理學(xué)，以天心印人心，天人合一之道，方是正道?！?/br>
    趙士程愣了一下，突然低頭道：“太子教訓(xùn)的是。”

    趙桓一滯，發(fā)現(xiàn)自己反應(yīng)過大，但對方這表現(xiàn)，好像是自己在仗勢欺人一般，不由微微懊惱，平靜道：“七郎不必惶恐，吾并非斥責(zé)，只是這造化丹道，畢竟是小道，若想利家國，還得是大道方可?！?/br>
    趙士程也不反駁，只點頭稱是，心里卻琢磨著，這教育太子的大儒們是認真的么，怎么會有教這些東西，畫宗好像并沒讓懂得帝王之道的人去教他實用主義啊。

    不過也對，畫宗一直都不怎么喜歡這嫡子，尤其是在皇子趙楷的對比下，否則當(dāng)時也不會硬把兒子架上皇位了。

    耿南仲看對方被鎮(zhèn)住了，便微笑著出來打圓場，道：“七郎，聽說你當(dāng)初所授官職，便是太子右內(nèi)率府，若是有閑，還可來上班呢?！?/br>
    宗室五歲授官，但都不用上任，拿錢就是，用得著坐班？趙士程聽出其中示好，不由靦腆道：“這，為臣不敢，五哥還想讓我?guī)椭螯c下家業(yè)呢?！?/br>
    耿南仲不由眼前一亮，他其實早就眼紅趙家園子，要知道，哪怕如今主人已經(jīng)是太子，但手下的商戶加起來，其賺錢之能，也不及趙家園子的十分之一，這些年也不是沒有人去學(xué)著建新園子，但總是沒有澤園的珍奇貨物，去別的地方，顯得低人一等，所以大多賠本。

    他們太子一派，雖然錢財不缺，但籠絡(luò)手下，建立勢力，哪個不是花錢如流水，太子之所以想拉攏的趙仲湜一家，不就是看中了他們背后的財力和人脈么。

    趙桓不由道：“哦，七郎如今這般年幼，當(dāng)以學(xué)業(yè)為主，怎么得這么早便去打理家業(yè)？”

    這便是睜著眼說瞎話了，宗室里要真出個文武兼?zhèn)涞?，怕是第一個反對的就是皇家。

    趙士程用天真的語氣道：“因為這些年我家在密州有一個船坊，最近開始有船下海了，得有一個人管理海商，五哥忙不過來，就想讓我?guī)兔?，他說信不過其它兄弟。”

    趙桓與耿南仲交換了一個眼神，后者問道：“這回易之道，大多被西南諸家控制，背后有許多朝臣，公子你若不知其中深淺，貿(mào)然進入，怕是會遇到不少困難。”

    趙士程神情一怔：“原聞其詳。”

    耿南仲輕撫胡須，柔聲道：“朝中海商，福建一帶，是蔡相一族在其后支持，廣州一帶，是當(dāng)?shù)匦U人把控，至于蘇杭，那是朱公公還有官家支持，他們把持各地市舶司，若是不經(jīng)他們允許，連港口都無法進入，更甚于，在檢查時，聲稱有違禁之物，更是可以沒收船只，讓人血本無歸……”

    趙士程有些茫然地道：“我家為郡王之家，也會被如此對待么？”

    耿南仲嘆息道：“你說呢？郡王雖貴，但畢竟其勢有限，又如何能讓他們?yōu)槠渥尷?？?/br>
    趙士程不由擔(dān)心道：“那，您的意思是？”

    耿南仲不由笑道：“當(dāng)然是再找一靠山，只要他點頭，必可助你，橫行海疆，暢行無阻！”

    趙士程露出恍然之色，不由道：“那太麻煩了，這事還是讓哥來做吧，他讓諸宗室一起入股，我不信還有誰敢找咱們所有人的麻煩?！?/br>
    耿南仲不由面色一黑。

    話不投機，兩三次旁敲側(cè)擊后，趙士程還是拒絕了趙太子的招攬，在對方陰沉的神色中，離開了太zigong。

    他倒不怕被這位記恨，上趕著不是買賣，就這么答應(yīng)了，那會成為一個提款機，頂個太子名頭就想空手套白狼，真是做夢了。

    當(dāng)今諸皇子之中，三皇子趙楷最喜歡給趙桓上眼藥，只要他偶遇一次趙楷，就更能刺激到這位。

    對了，還得看看那位趙楷如何，如果可以，最好，也騙進來。

    第153章 桃花（有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