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宋 第8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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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我還要謝你,愿意搭我去密州呢。”那張監司溫和地道。 船主自然說不敢不敢,說了幾句,安排好食水后,那船主便退走了出去。 在他離開后,張監司的面色不由得沉了下來。 “爹爹,怎么了?”小張問。 “這西安草場,本是大宋西北上好的養馬場,如今卻只剩下驢和羊,”張監司長長一嘆,“我張叔夜,卻是連這草場也不能動。” 青年不敢搭話。 “那種彥崇說,去了密州,便會答應他們。”張叔夜不由冷笑,“我便看看,那密州,是有什么秘密,如此神奇。” 第105章 是不是有點過了…… 張叔夜原本并不想離開西安草場, 可因為這是種彥崇的要求,才讓他開始考慮起來。 種家這些年來本來有些中落之相,大種小種的兒子們不是戰死,就是平庸之輩, 孫輩又太小, 但種彥崇的異軍突起, 卻又讓種家被重新看好。 而讓種家重新換發生機的, 不是種彥崇有在戰場上有多少才華,而是他手里,捏著羊毛。 近兩年來, 在種家、劉家的大力支持下,西北諸地的羊毛已經成為暢銷產品, 渭河之上的糧船也不再空船而返,甚至有很多船為了從西北轉運羊毛,來時船上隨便帶著一點河東貨物,到西北售賣。 于是, 西北數州的民眾豁然發現,這兩年的時間,他們日子便要松快許多, 曾經昂貴的絲綢便宜了三成,咬咬牙, 能在兒女成親時制上一身好衣裳了。 前幾年稀少的車船變得多了起來,從河東地來的瓷器、藥材、香料、糧食,價格都有不同的下降, 而西北的諸州, 也因為羊毛的貿易, 嘗到了大筆甜頭, 加上羊毛織就的衣裳極為適合西北的苦寒,就這么一個小小的東西,種家和劉家幾乎掌握了西北大部分的糧草貿易——因為朝廷送于西北的糧草,都是依靠商人運送的。 張叔夜是去歲被發配到西安草場監司,正好發現有不法之徒派人私下勾結草場的牧人,將羊毛低價賣出,于是他花了一個月整頓了草場上下,又前去延安府,和種彥崇定下了一個不錯的價格。 于是,西安監司收入暴漲,可以將老舊的草場修繕,去除雜草,又增種了許多牧草,加上他還抽出一部分的錢財,給監司上下都發了不少獎勵,半年不到,那里便被他經營得大有起色。 前些日子,種彥崇帶著手下的親兵調換防區,路過他的草場,打了一番秋風,張叔夜便聽出他言語中的招攬之意,希望推薦他去當地方官。 這便可笑了。 他張叔夜雖然落魄成了一個小小的八品監司,可再怎么也是朝廷進士、右司員外郎,怎么能是一個十八歲的校尉能招攬的,種家真的要招攬他,那當家的老種經略相公也得該一封親筆信以示誠意吧? 出于此,他拒絕了種彥崇的招攬。 但不得不說,羊毛之物對西北的增益,確實讓他動容,這以一物育一地的法子,讓曾經見識過變法的驚嘆,而種彥崇口中提起的密州新鎮,確實引起了他的好奇。 正好,草場的事情都已經被他安排地差不多了,他便尋了個理由,前來密州,因為西安草場本沒什么油水,他便沒帶仆人,而是帶上了自己的兒子,準備給他開開眼界,活動個官職。 唉,若他沒被降職,兒子的蔭官也不會被牽連。 …… 大船順著渭水而下,日夜不歇,順黃河、汴河、泗水入海河口,到河口時,他們換了能經風浪的海船,再從河口到達密州,總共花了快十余天時間,便已經快到了密州碼頭。 “張監司,這一路辛苦了,看到那海上的燈塔了么,那便是新鎮,到了那里,就可歇息了。”船主笑著對船頭暈船父子倆說。 “我哪里辛苦,倒是你,這船日夜都不停船,還敢在黃河上走夜路,哪怕是黃河出了三門后水流平緩了些,這也太冒險了吧?”張叔夜苦笑道。 那船主笑道:“這監司多慮了,如今黃河船上夜晚行船都掛了琉璃風燈,燈火明亮,不怕撞上,再者,多跑一個船次,就能賺更多的錢,順水而下也不費力,便是真出了事,他的船也有保險,所以不怕。” “保險?”張叔夜抓住了關鍵信息。 “嗯,是新鎮的山水商行主持創建的,”那船主言語中帶著欽佩,“凡是她的老顧客,都可以憑借這一年期的賬單,交一貫錢,購買一份憑證,若遇到船只傾覆,或者盜匪搶劫,便以此憑證可在她那里賒借一千貫的貨物,作為本錢,十年內隨時償還便可。但一位貨主,只能使用一次,有了這份保障,大家便安心盡力為她跑貨了。” 張叔夜不由得欽佩道:“這可真是義舉!” 而他的兒子卻聽出空子:“那要是有人做假冒領怎么辦?” 那船主不由笑道:“山水行主自會追查確認,再說了,讓行商能有個重頭再來的機會,是何等重要,除非短視人之人,否則商戶又哪會輕易為了這一點本錢,就把機會用掉。” 兩人都覺得有道理,便看著大船漸進,那燈塔之下的城市,便漸漸從云霧中露出輪廓來。 張伯奮不由得驚嘆了一聲:“好漂亮的小城。” 只見遠處,那城池依山環海而建,無數屋宅層層疊疊、鱗次櫛比,整齊得像是尺子作出來的圖畫,灰白的巨大城墻在碼頭的后方聳立,木柱吊勾上上下下,碼頭的泊位不時有船來來回回,整個城市,便是遠遠看著,也能感到一種和諧的秩序。 下船走上了碼頭,那種感覺便更明顯。 碼頭外已經有了十來間鋪子,掛著“市舶務”的牌子,不時有拿著憑證的船商來來回回,還有都吏清點貨物,鐵柱之下,墊著一根根木頭,像一條,像是一條…… “鐵路?”張叔夜不由自主地說出來。 “正是鐵路!”一名十來歲的貧家少年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笑嘻嘻地道,“兩位大人,第一次來新鎮吧,我對這里熟,要我帶你們去逛逛么,保證知無不言,只要五個銅錢就好?” 這點錢確實不多,張叔夜點頭同意。 張伯奮更是直接伸手一指,問道:“那是什么?” 最讓父子倆奇怪的是,碼頭上到處可見一種木制的大箱,箱下有滾輪,里邊放滿貨物,在兩根長長的鐵柱上行走。 幾名力夫正以繩牽引,將貨接到城中,那速度甚快,不比牛馬驅使慢上多少,還有另外兩條鐵柱,將貨物從城中運出,因為滑落的速度太快,還得有人將拉繩減速。 “那是貨箱,現在碼頭的貨物大多按箱計數,方便市舶務計算數量,也方便運送,那路軌是鐵做的,三五個箱子,就能裝滿一條大船,挑夫人如今都改拉箱了,賺得比過去多,還沒那么傷身了。”那少年解釋道,“那車軌還連接著城墻,若是有海寇,就能直接將石頭拉到城頭,用投石車砸死他們。” 張叔夜不由贊嘆:“確實是奇思妙想。” 就在他準備在碼頭好生逛逛時,突然間,一陣刺耳的鑼聲猛然響起。 “大風將至,大風將至!”有兩人個戴著紅袖標的人一前一后,敲鑼吆喝道,“大風將至,抓緊時間,速速收攏貨物、船至灣中避風!” 一瞬間,碼頭上行人們紛紛收拾起貨物。 那少年也鄭重起來:“大風快來了,諸位快隨我入城吧,若是海浪來了,會被卷走的。” 張伯奮好奇道:“大風,有多大?” 少年苦笑道:“能將屋瓦吹翻,大樹傾倒。快走吧,咱們路上說。” 進入城中,便見到整齊的街道,人們倒也見不多少慌亂,只是各處攤位都在收拾,還有人抱怨今天關門就賺不到錢了。 少年將他們引到一處大的客棧,張叔夜看到路上有人巡查,但卻穿的不是衙役之服,正想詢問,卻見少年說:“今天便不收你們錢了,我得先回家避風了。” 說著,便要離開,張叔夜卻不占他便宜,將錢給他。 少年道了謝,很快消失在人流里。 張叔夜父子去客棧中,得知中房和下房都已經沒有了,只有昂貴上房還有一間,掌柜還表示,如今大風將至,城中大多客滿,去哪里都一樣。 張叔夜無奈,只能交錢,住了最貴上的上房,等大風過了,再去尋些有中房和下房的客棧。 當他們走上臺階,那少年又很快出現在掌柜面前,掌柜與他對視一眼,心昭不宣地給他四十文的提成。 少年又消失在人海里。 張叔夜和兒子一起住了一間房,這房間貴是貴,但卻物有所值,帶他們上來的小二很是熱情,還提起隔壁也住著一對父子。 勞頓了一天,兩人和小二聊起了這座小城,當聽說這座城只是花三年時間建起來后,都露出了驚嘆之色,但張叔夜還是覺得,這并不足以讓他改變主意。 這時,門外回廊里,傳來了小孩軟軟糯糯的聲音:“爹爹,都說了大風天不出門,明天就別去煩人家王先生了。” “你還說!要不是你途中硬要回去,為父我早就見到珊瑚了。” “別提了,傻舅舅隨便用我的鴿子,我還以為有什么急事,結果居然是個誤會,人家才出門幾天呢,估計一個月才能過來。”那小孩不開心地道。 兩人聲音漸漸遠去消失了。 張伯奮眼中露出一絲羨慕,看著別人家的兒子,多有地位。 張叔夜也忍不住搖頭:“這稚子言語之間,倒是有幾分機靈勁。” 但隨后,又目露憂愁,道:“我曾在不遠處的淮南路海州任過知州,見過大風天,那大雨大風,宛如女媧補天時,天河傾倒之勢,這小小鎮子,不知有多少失修房屋,會埋在傾倒舊宅中。” 張伯奮點點頭,卻是有些好奇,這大風到底有多大啊,能讓老爹如此擔心。 張叔夜走到窗邊,打開窗戶,他正好看到臨街一路,正好有幾人在巡邏,將不舍得關門的商戶一個個呵斥了。 還在挨個問沿街住戶們食水夠不夠,屋子有沒有哪里漏水,他們的聲音很大,以至于在樓上的張叔夜都聽得一清二楚。 一名商戶叫苦道:“古老大啊,這大風都要來了,你怎么還不回家歇著呢?” 那為首巡邏者怒道:“你以為我不想啊,誰知道南區那個不要臉的,居然挨個送食水,我們東區能落下么?” 那商戶立刻擼起了袖子:“必然不能啊,走,我跟你們一起去,必然不能讓南區越過我們!” “對,這才是咱們東區的好漢子!” “但是古老大啊,咱們不能光學,還得超過他們,我有個辦法!” “什么辦法?” “咱們不是有幾棵樹么,這才種下不久,怕是要倒,趁著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用幾根木頭支一下,您看怎么樣?” “好辦法,你快帶人去安排!把這個袖標戴上!” 于是下邊的人兵分兩路,各自離開。 …… 全程圍觀的張叔夜在樓上看得目瞪口呆。 第106章 人生如夢 很快, 熱水、吃食都被小二端來。 菜品不多,只有羊rou湯、蒸餅,分量卻很足, 夠兩人吃到喉嚨。 小二很是抱歉:“兩位客官見諒, 這大風將至,為免走火, 后廚的爐子大多熄火了,只留下了幾個, 便沒那么多的菜品了,但只要大風過去,必用本店上好的菜品賠罪。” 張伯奮沒見過大風, 反而有些期待地問道:“那要是好幾天都不過去呢?你們便不開火了么?” 那小二不由得苦笑道:“客官說笑了, 咱們密州大風少見,大多半天一天便過去了,若是好幾天都不過去,咱們這鎮想得就不是開火的事情,而是要如何救災求活了。” 張叔夜在一邊點頭, 教訓兒子:“大風泛濫, 素來是江浙淮南一帶大害,不能拿來調侃。” 還順便告訴兒子, 在淮南一帶,凡是在海州、泰州一帶的知州,最重要的事情, 就是修筑海堤, 防止海水倒灌, 這才能引水種田, 他當年在海州當知州時, 就曾維護過一條海堤,不過那是范公開始修建的,叫范公堤。 說到這,這位父親不由有些羨慕:“這可是傳世的功績,北有范堤,南有蘇堤,兩公之名,能傳千古,若我此生有機緣,也能為民修筑如此奇觀,縱死不枉也。” 張伯奮忍不住嘀咕道:“范仲淹和蘇東坡就算不修這兩堤,也能名傳千古啊。” 張叔夜耳尖,喝道:“你在嘀咕什么?” 張伯奮于是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