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宋 第49節(jié)
不過看在這還是個孩子的份上,這位老師還是好言相勸,說這樣的琴樂在聚會上彈出來會惹人發(fā)笑,彈琴,就要有氣度,最好與儒、佛、道家的意韻相合,這才能得到贊賞。 說著,就當(dāng)場給在場學(xué)生彈了一首清平樂的調(diào)子。 但趙士程就是能把這種憂傷調(diào)彈成歡樂向,惹得琴師眉頭緊皺,然后便聽之任之了——反正他也管不了這些個王公貴族,小孩子就隨他去吧。 不過他先前彈的那曲子,倒也有幾分趣味,若能改改…… …… 學(xué)完藝術(shù)課,趙士程就去找了五哥,第一件事,就是盤點了他有多少錢。 趙士街和弟弟一樣,都是七品的小官,從五歲就開始領(lǐng)俸祿,種氏心疼親兒子,從來不要他把收入交公,所以,趙士街的私房本應(yīng)頗為豐厚。 為什么要加個本來呢? 因為自從見過幾次那個姚家姑娘后,他就挖空心思送禮,加平日里和朋友們迎來送往,所以,如今能拿出來的,也有一百多貫錢,還有一些種氏送給他的腰帶、佩飾、發(fā)簪文房之類的東西,不過這些東西是門面,一般情況下,是不能賣的。 問題不大,趙士程只是想通過兄長暫時了解一下這正是最輝煌時期的北宋都城。 讓兄長帶著他去逛街只是最基本,不過汴京城太大了,光是內(nèi)城的東大街與西大街,就有十里長,十五歲的趙士街可沒有種家公子那種體力,抱個弟弟幾百米,就已經(jīng)氣喘吁吁,整個人灘在臺階上,仿佛一灘閑置物品。 但讓隨從抱,又顯得太生份了,于是這位小公子靈機(jī)一動,跑到馬行街給弟弟挑選了一匹八個月大溫順的小毛驢,裝好鞍后把弟弟抱上去,他牽上繩子,兩人便有了差不多的身高,顯得兄友又弟恭,連種氏都贊士街真是個好哥哥。 趙士程一開始是拒絕的,但坐兩回后,就真香了,還給這個小毛驢起了個名字叫草草,趙士街覺得這個名字不好聽,不過弟弟喜歡,也就算了。 汴京城的吃喝玩樂的地方數(shù)不勝數(shù),還有各種小商品鋪子,有時會給趙士程一種仿佛穿越到現(xiàn)代的仿古街道的感覺。 很多瓦舍夜里也不打烊,城中的運河還有專門的清淤泥人,街道也有人打掃,街路是三合土路,聽說是類似于城墻的修法,摻入了糯米汁,每一塊土都被炒熟過,不會生出雜草。 趙士街在帶著弟弟游玩時,不無驕傲地道:“這汴梁是天下最繁華的城市,有百萬人家,漢唐的長安也比之不足,諸國番邦使臣常來學(xué)習(xí),海外之人,也不鮮見,虎頭,是不是開了眼界啊?” 趙士程心說你大慫大送哪來的勇氣碰瓷漢唐啊,再繁華又如何,金人一來,全數(shù)報銷,連宗室女人都要折價五千兩一個抵賠款呢。 當(dāng)然,這話是不能說不出去的,所以,小孩只是天真地問道:“那是不是也有漢唐的萬邦來朝呢?” 趙士街一滯,臉上浮出幾分羞愧,悻悻道:“這,現(xiàn)在雖無,將來卻定是有的。” 豈止是沒有,如今大宋,都是給其它番邦歲幣的。 趙士程哦了一聲,讓臉皮薄的兄長一時扭過頭去化解尷尬。 過了一會,趙士街才道:“虎頭,我看你這次就別回密州了,留在汴京好了,反正過幾年,你也是要來宗學(xué)讀書的。” 趙士程搖頭:“不要,我要跟著娘親。” 趙士街有些遺憾:“過些日子我就要遷官,也不知會不會留在的汴京,可惜咱們不是濮王嫡脈,不過,若是這次爵位能落在祖父身上,咱們父親就能封個郡王,全家都能留在城里……對了,聽說母親送了宮中一件異寶,宮里已經(jīng)回復(fù),說準(zhǔn)備封我一個國公,也不知能不能成。” 趙士程頓時頭皮發(fā)麻:“什么,國公?你要留在汴京?” “對啊,”趙士街有些矜持地道,“聽說皇后娘娘很是喜歡呢。” 趙士程輕嘶了一聲,心說壞了,那豈不是要白送? 但轉(zhuǎn)念一想,還有十幾年的時間,只要提前準(zhǔn)備,這兄弟肯定不會參加雪鄉(xiāng)旅游團(tuán),而且,他不走的話,留在京城里,也能是自己的一個助臂。 可以的,種家舅舅在西北,自己以后肯定是不會留在汴京這個地方,那這邊的哥哥在京城,能做的事情,也就多了。 “五哥,你平日里,都去什么地方玩啊?”他大方地盤問起來。 “平日里,和宗學(xué)里的學(xué)士們喝茶踏青,吃酒看戲,那瓦舍的相撲可是很精彩的,回頭帶去瞧瞧。” “那你有沒有和朝廷里的大官們一起吃飯啊?”趙士程睜大眼睛,擺出好奇的姿態(tài)。 “那倒沒有,但偶爾會和許多衙內(nèi)一起聚聚,”趙士街隨意道,“咱們宗室,本身就是權(quán)貴,也不必去攀附什么權(quán)貴,偶爾一起吃茶喝酒,人家也不必?fù)?dān)心咱們是什么黨人派系,所以我與城中的衙內(nèi)們,都算認(rèn)識。” 趙士程心中一動,追問道:“那五哥你在他們之中,一定很有名氣吧?” “這倒沒有,”趙士街連連擺手,“京城宗室何其多,我在其中就是混個臉熟,平時聚會,也是濮王嫡脈為首,我在一邊聽他們高談闊論便罷。” 趙士程心說這豈不是更好,不顯眼,又能混進(jìn)圈子。 “那五哥,城里最厲害的衙內(nèi)是誰啊?”他又?jǐn)[出天真的神情問。 “當(dāng)然是蔡相的幾個兒子,還有童司空的內(nèi)侄,等過些年,官家的皇子成年,就是這些皇子們當(dāng)上領(lǐng)頭。”趙士街道。 趙士程心中已經(jīng)有譜,五哥似乎對這些權(quán)勢很佛系,不過這也正常,種舅舅是有衛(wèi)霍理想的戰(zhàn)將,宗澤是有濟(jì)世安民之心的能臣,連山水那樣的小姑娘,都會想要一個絹花。 五哥出生宗室,什么都不缺,又不能入仕為實官,當(dāng)然也就只有混吃等死一個選擇。 好在,他也不是無欲無求,來都來了,先試試吧,有棗沒棗,打兩桿子。 “五哥,你那位姚姑娘,長得好看嗎?” “這,豈能議論女子容貌。”五哥臉上爬起一縷紅霞。 “為什么不能,她長的不好看嗎?”趙士程眨了眨眼睛。 “胡說,姚姑娘長得貌美如花。”趙士街立刻道,“是捶丸姑娘里長得最好看的。” 趙士程“哦~”了一聲,又讓五哥羞澀起來。 “五哥你想送她禮物,是因為她長得好看啊。” “才,才不是,”趙士街捏了一下弟弟臉,和他講起來那個姑娘的事情。 姚姑娘是嫡出,但是母親去得早,父親有了續(xù)弦,所以,在家里過得并不順心,穿戴的珠花,都是過時的,雖然如此,姚姑娘卻很善良,對弟弟meimei都很好,有一次,她去相國寺燒香,遇到大雨,馬車壞了,她雖然羞澀,卻還是求別人幫忙,要不是他正好路過,也不知要求多久,這樣的女孩子,他當(dāng)然要保護(hù)啊! 趙士程怎么聽著有覺得有些不對,但看著哥哥捧著大臉遙想,便也閉嘴了。 但他閉嘴了,他哥哥卻仿佛打開了話匣子,說著姑娘與他認(rèn)識后,他又偶遇了幾次,每次都成功英雄救美,一來二去,熟悉了,知道她過得不好,于是便多了接濟(jì),可對方不收,于是自己只能想著辦法把東西迂回著把東西送給她。 還專門去信母親,讓她向姚家提親,兩家門當(dāng)戶對,母親先是不許,后來耐不住兒子一直去信,去打聽了一下,覺得還行,就準(zhǔn)備去請媒人合個八字,這次母親回來,有一個重要的事情,就是去提親。 “所以,你們還沒訂親啊?” “母親同意了,就是訂親了!”趙士街立刻反駁。 “行吧……”趙士程心中嘆息,難怪母親先前說兄長比起他來蠢的像豬時語氣不悅,這別人家的白菜啃沒啃到不知曉,家里的豬眼看卻是要沒了。 確定了,這哥哥不行,讓他幫著在京城打聽消息,怕是消息打聽不到幾個,自己就先被賣出去了。 反倒是那個姚家姑娘,不像是什么省油的燈呢。 他也并不覺得耍點小心機(jī)就不是真感情了,這年頭女子不易,敢主動出擊的女兒家,不但得有聰明,更需要的,是勇氣,只要五哥是正主不是備胎,問題就不大。 而且,比起衙內(nèi),有時候,那些官家夫人的消息,怕是還會更靈通一些。 自己那些脂膏,也能找到更合適的經(jīng)銷商呢。 “五哥,下次見姚姑娘,帶我去唄。”趙士程說。 “你去做什么。”趙士街并不想帶個拖油瓶,哄騙道,“那些地方人太多,你去了,會被拐子抱走的。” “你帶我去,我就幫你從娘親的梳妝盒里,倒小半瓶脂膏出來。”趙士程淡定道。 趙士街大喜:“真的么?” “當(dāng)然是真的,”趙士程隨意道,“娘親最疼我,最多罵我兩句。” 趙士街一時開心地摩拳擦掌:“那好那好,虎頭你放心,我定會保護(hù)好你,絕不會讓任何人傷你半分。” 然后,他又補(bǔ)充了一句:“就算娘親要打你屁股,我也會盡力攔住!” 趙士程翻了個白眼:“那可真要謝謝你哦。” 第65章 計劃逐漸成形 趙士程說到做到, 晚上回去,就翻開母親的梳妝匣,拿出了一個如瓢般的粗肚大瓶。 他就知道, 母親肯定不可能把東西全送出去, 于是也不手軟,直接拿了一個茶壺,打醬油一般舀了一壺, 只是在他蓋上蓋子, 把茶壺遞給婢女陌蟬時,小姑娘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想說什么, 但卻是一句都沒說出來。 趙士程看她這膽小的模樣, 忍不住笑出聲來, 用手指杵了一點脂膏, 干脆地抹在她手背上。 小姑娘忍不住低叫了一聲,小心地把茶壺放下,看小孩的目光里充滿了委屈。 “不怕, 這東西還很多呢,”趙士程露出得逞的笑容, “來, 揉開吧, 這個搽了手很舒服的。” 小姑娘搖頭。 趙士程大方地上前,胖胖的小手一伸, 幫她細(xì)細(xì)地揉開:“這幾天一路辛苦,我看你手上有小裂口了, 抹一點這個就不會痛了, 再說了, 只有一點點,母親不會發(fā)現(xiàn)的~” 小姑娘默然不語,趙士程也不心急,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這是一個很謹(jǐn)慎很小心的姑娘,太著急會嚇到她。 第二天,趙士程告訴五哥,事情搞定了。 趙士街喜不自勝,立刻帶著弟弟,去找了兩個庶妹。 正是趙士程那天下船時見到的兩個姑娘,一個叫金寶,一個叫銀寶——趙家這一輩的女孩的名字都是這樣的風(fēng)格,連如今皇宮里的公主,也是叫趙多金趙多福,但問題不大,因為女孩的閨名一般只有親近的人才會知道,別人口中大多是“xx家三姑娘、四姑娘”,直接叫女孩子的名字,是很不禮貌的。 趙士街以前與庶妹的關(guān)系很一般,因為她們是和小娘住在一起,平時也就是個點頭之交,不過自從他認(rèn)識了姚姑娘,這種情況就被改變了。 因為有了meimei們的邀請,他才能跟著蹭上姑娘們出游,才能與姚姑娘正大光明地偶遇。 這也是那天他會帶著meimei們一起去碼頭迎接父親的原因——meimei們幫了這么多忙,他怎么能毫無表示呢? 趙士程沒想到哥哥已經(jīng)得這么深了,也不知該感慨哥哥是個情種,還是該嘆息沒有父母管教的中二少年真的太坑了。 進(jìn)了姑娘的院子,趙士街把弟弟往石桌上一擺,便對著兩個姑娘笑道:“金寶福寶,我把弟弟帶過來給你們玩了,你們快寫貼子,我覺得明天就是十八,不如約他們一起去相國寺大集開放,咱們玩了捶丸,正好去寺集逛逛。” 趙士程沒想到這狗哥哥居然還敢一魚兩吃,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兩個小姑娘頓時露出欣喜,一個應(yīng)好,一個已經(jīng)把小孩子抱住:“哇,我又抱到弟弟了!阿姐你看,弟弟好可愛啊,不哭不鬧,還會瞪我呢,來,叫六姐。” “是啊,七弟這臉蛋,像不像東街上的賣的白瓷娃娃,我覺著比那娃娃還好看呢。” “我覺得更像那觀音娘娘旁邊的金童,就是眉間少了一點朱砂。” “說得對呢,我們給弟弟點上!” 趙士程微微挑眉,看向五哥:“這就是你昨天答應(yīng)我的,不讓人碰我一根手指?” 趙士街于是一把擋在兩個姑娘面前:“只能看,不能摸,我答應(yīng)了虎頭,不能讓人碰他的,你們也是,有這么沒見過世面么,家里小孩還不夠你看啊。” “那不一樣啊,”趙金寶有些遺憾地坐在旁邊,“那些孩子,哪有虎頭漂亮啊,不好看又吵的小孩子,我才不喜歡呢!” “就是就是!” 趙士程睨了他們一眼,不想和這群幼稚鬼一般見識,這時候他就體會到舅舅和宗澤的好了,這些個小孩子真是太不聽話了,回頭一定好好收拾。 四兄妹年紀(jì)不大,趙士街是嫡子,貌似不經(jīng)意地聊起了她們的近況,兩個meimei不是傻子,便挑了最近聽說的消息講給趙五哥聽,其中說的最多的,當(dāng)然是對方心心念念的姚姑娘。 趙士程聽了一耳朵,也知道了這姚姑娘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