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宋 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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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士程總算明白為什么宋朝軍隊打仗時都會要賞錢了,這要是不要賞錢,那自己死了妻兒咋整?換位思考,遇到要拼死打仗時,想想身后事,有幾個人能站得住? 遇到西夏精銳都那樣了,想想靖康時遇到整個時代最牛逼的金軍鐵騎,很多將領都直接望風而逃,這怪得了誰啊! 趙士程嘆息道:“那正好,小鎮新建,缺人,你讓家里找些品行不錯的,還有幾分戰斗力的傷兵老兵過來,也算是對他們的一點撫恤吧。” 種彥崇大力點頭,又道:“我還知道一些困苦的孤寡之家,你要是不嫌晦氣,我把她們也招些過來,如何?” 趙士程不悅道:“這哪里晦氣了,你讓他們來便是!” 第47章 聲望崇拜 九月初的海風帶著燥熱和咸氣, 吹拂在這片巨大的工地上。 如山的木料堆積在碼頭,力夫們兩兩一組,將一根巨木推上輪車,捆緊之后, 一人拉一人推, 艱難蹣跚地走在坡道之上, 每個腳印幾乎都印入了泥土,有汗水滲入。 工地上的木匠們正揮汗如雨,鋸木、打卯、拋面,不遠處,石匠們將一根根鐵錐打入巖石, 敲出平整的石片, 整個工地硝煙彌漫。 直到開飯時,他們才紛紛放下工具,涌到挑著幾擔炊餅的廚子那里, 每人抱上三四五個, 拿竹筒打上一份湯水,蹲在路邊,大口吞咽。 湯里飄著幾塊蛤蜊rou, 算是在海邊工作時難得的葷腥。 一名年輕人灰頭土臉地拿起一個炊餅,在一邊細嚼慢咽。 他的外表文弱, 膚色甚黑,相比其它工人, 他有一個小馬扎可以坐著吃, 顯示著不同的身份。 “王管事, 今天的進度有點慢了, 北邊的溝渠那里都是石頭, 耽擱了時間,要不要讓他們在夜里多做一會?”一名工頭坐在他旁邊,一邊吃一邊問。 “不可,夜間做活容易出事,回頭看哪個隊先做完,能不能抽些時間來做,多給他們點工錢,把工期搶回來。”王洋把嘴里的炊餅吞下去。 “昨天那些為了煤渣打起來的工人,怎么處理?” “每人罰款二十錢,那些剩下煤渣,用完了么?” “沒有。” “把那些撿起來,到日照鎮換些麻油,拌在咸菜里,回頭給他們加菜,免得又鬧出事,以后其它的雜料,不打起來沒事,打起來了,就同樣處理。”王洋一邊吃一邊交待。 工地大了,總會有些雜料,如混在煤渣里、沒有完全燃燒的煤塊,鋸木后剩下的木灰,石料里剩下的碎石,賣不上幾個錢,那些匠人撿了,也就能掙個零花錢,王洋平時對這些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為這個打起來,那就不行! “我去安排。”工頭又道,“剛剛又碼頭又到了一艘船,是趙家的船,說是要建窯的材料。” “行,我等會去看看。”王洋應道。 那工頭便離開了,王洋喝完最后一口湯,便匆忙過去,和趙家的大船接觸,給他們指引施工位置,還給這里匠人打好招呼,忙了一個多時辰,才略有空隙。 一天之后,在臨時修出的簡易木屋里,王洋點著燈,給今天的工作寫下記錄。 最近的工作,讓他得到無數的成長,讓他知道先前那讀死書的自己,何等淺薄,而見過了這些勤勞的匠人,他才知道,自己若是主官,一言一行,都關系到的無數人的生活。 他已經對先前的筆記,有了更深的理解。 然后想了想,又提起筆,寫了一封信。 一別七月,父親大人身體安健?兒一切安好,今于知州宗澤麾下叢事,暫未潛心科考之事…… 他在寫里寫和宗知州相識數月,得了對方賞識,關于那些自己想不通的問題,知州幫他問過后,交給他一封信,信里,他那幾個想不通的問題,對方都簡單地回答了。 而對方的回信,讓他整個人的想法都得到了升華,他已經準備寫一本書,當然不指望你二程張載那般驚世,只是一家之言,但等寫好了,他希望父親也能看到。 - 種彥崇現在的狀態并不是太好。 趙士程正在給幾個小弟上幾何課程。 點線面,這些簡單的東西,都很容易學會,但到后來的證明三角形兩個角三個角,平行和垂直時,就開始讓這些沒有接觸過“概念”這個抽象思維的小弟們頭痛起來。 種家舅舅做為其中年紀最大的一個,比較想跑了,但直接走肯定是不可能的,于是便忍不住問道:“學這些蠻夷之學有什么用,既不能科考,又不能領兵打仗。” 趙士程皺了皺眉頭,放下手中的粉筆,也覺得直接學這些將來肯定會受到阻力,只能又重新開一堂課:“那我們就來說一說,為什么要學這些蠻夷之學。” 于是幾個小弟們紛紛來了精神,只要不講這種純理科,小公子的課還是很有趣的。 趙士程首先問:“先問一個問題,自春秋論語書成,至如今,有多少年了?” 這個問題可把在場諸人問倒了,眾人面面相覷,無法回答。 “一千六百年,而我手上的這本書,也幾乎是西方的先賢,在同一時代寫出來的。”趙士程拿著手中那出爐不久,由自己修改過的翻譯版本,“所以,我們的學科,在久遠程度上,是差不多的,那么下一個問題,儒學的作用是什么?” “當然是經世濟民,教化天下,今天子以德治世,讓天下安寧,百姓樂業。”說到這個,種彥崇可就不困了,這是他學了十幾年的東西。 “那么,如今以德治世,自漢武帝獨尊儒術以來,天下可有大的改變?”趙士程又問。 中國古代的科學大多是實用科學,九章算術里也多是各種關于切割、換算之類的應用,儒家經營下的社會,最優秀的人才,都去文科了,能在數學上有所建樹的,那純粹是愛好在支持。 然而,在宋朝的幾位理學大家出世后,幾乎已經將這門人文科學推到了巔峰,從半本論語治天下到底只是吹噓,事實是,它治不了天下。 種彥崇呆了一下,隨后絞盡腦汁:“自立儒術以來,天下安寧,雖有王朝興衰,但卻也未曾更壞,再者,自開國來,朝廷取士公平,天下百年承平,這難道不是儒、儒家之功么……” “我說的改變,是燧人舉火、有巢筑屋,蒼碩造字這等改變。”趙士程補充道。 種彥崇忍不住笑了起來:“虎頭,你這不是為難人么,那是三皇五帝才能做的功績,真有人能做出這種改變了,那、那——” 他說到這里,霍地想到什么,臉色大變,看著自家老大,一時間吞吞吐吐,語無倫次起來。 趙士程翻了個白眼:“放心,我現在做不到這種改變。” 種彥崇猛地吐了口氣,看虎頭的眼視就充滿了哀怨:“我覺得總有一日要被你嚇死。” 趙士程不理會他,繼續道:“儒家的好處,咱們都有背,我便不多說了,它可以指導人的德行,而西方夷人,他們的書記,不指導德行,而是指導公理。” “什么是公理呢,就是把一些無法改變的規律總結起來,構建一個完善的、可重復的體系,并且用這些做為工具,探索自然中更多的規律,舉個例子,”趙士程拿出之前的地圖,“舅舅,我畫圖時用過的三角定位法,你學了很久,總是出錯,對不對?” 種彥崇輕咳了一聲。 “這就是三角定理最基本的應用,它可以用來建屋、做船、還有軍械、木匠甚至一切的生活相關中,依靠幾何,西夷在數百年前,就可以修出十數米的大穹頂,我們卻依然需要在大殿中以木柱支撐,這就是區別。”趙士程認真解釋道。 “可是,這和做官有什么關系?” 趙士程嘆息道:“如果做官都不學這個,那普通的民家子,會學嗎?” 種彥崇皺起眉頭,若有所思:“這,不會。” 趙士程點頭:“這其實才是儒家最為不智之處,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其它的行業都是低賤,唯有讀書最高貴,可是舅啊,如今朝廷的冗官,還好么?” 種彥崇輕嘶了一聲:“不好,不管是王荊公變法改制,還是蔡京的八行取士,都沒辦法處理,這四十年來,不但沒少,反而多了一倍有余。” “那為何會如此呢?”趙士程反問。 “因為六品以上的官員都可以推舉家族子孫入朝做蔭官,還有朝廷每年取士量太多,”種彥崇無奈道,“如今已經多到不得不給道觀宮廷都安排上一個‘宮觀使’來安置,尤其是神宗陛下變法,為了安排舊黨,每個宮觀都不限官員名額,照給俸祿,這能不多起來么?” 這些大家都知道,都門清,但這要怎么改? 把那些沒有職責的官員都遣散?人家也是寒窗苦讀正經錄取上來的,至于蔭官,天啊,人家的父親親戚朋友老師至少是六品官起步啊,你要敢動這個,滿朝廷官員一起發力,就算是蔡京也得立刻卷鋪蓋滾到海南去,一輩子都別想回來,要是朝廷皇帝敢搞這個事,不說謀反,那一個“清君側”也絕對是免不了的。 “所以,你覺得這是蔭官和錄取太多的原故?”趙士程問他。 “當然!還能有什么原故?”種彥崇理所當然地道。 “這些都是表像,”趙士程微笑道,“本朝文風興盛,州有州學,縣有縣學,成績優異者可免除學費,便村里稍有薄田的農戶,也要擠出一個機靈的子嗣前去求學,可是如此?” “不錯,這是我大宋百年教化之功!”詩詞文學,這算是大宋最值得說道的顏面了,種彥崇朗聲道,“遼夏倭國,高麗交趾,哪個不崇敬我大宋之文教!” “是啊,可是如此多的學子,朝廷有那么多職位來安置么?”趙士程問。 種彥崇頓時呆滯。 “朝廷大興文風,可是卻沒有那么多的職位來安置這些十年寒窗,飽含家人期待的學子,”趙士程看著小舅,平淡地問,“當年張元在朝中屢試不中,窮困潦倒,一怒之下,投奔李元昊,好水川一戰剿滅宋軍數萬,助其建立西夏,至此,朝中開了特奏名,收羅那些考了幾十年不中的學子,免得他們投奔國外,可對?” 張元這事,種彥崇當然知道,自然啞口無言。 “人讀了書,便有了野心,若朝廷沒有足夠的出路,他們便會自己去尋出路,”趙士程淡然道,“這才是朝廷冗官的根本原因,明白了么?” 種彥崇恍惚半響,突然道:“所以,你要讓人讀書后,不只是只能做官,而是要有其它的出路,所以才會推行這夷書?” 趙士程其實還想給他普及科技的重要性,但今天已經講的很多了,其它的,可以下次再說,便點頭道:“差不多吧,你想,若要學習這個,才能為官,是不是就可以給更多學子出路?” 種彥崇怔了許久,突然俯身一禮。 “您說得對。” 是他太蠢,這么長時間,竟然只把虎頭當成是奇人,惋惜他不是皇子。如今想來,那位皇帝,若成了他的父親,才是恥辱。 他不是奇人,他會成為大宋,成為整個天下的圣人。 第48章 我心中的第一 九月初六時, 日照鎮工作的人手又多出了六十余戶。 這些人來自河北路的邢州,因為那里的黃河水又決堤了,許多流民無家可歸, 加上土地淹沒后, 兩三年都會減產, 無法生活的佃戶們,也被宗澤找辦法聚集起來, 一起打包到了這新的鎮里。 這里邊有許多老弱, 但依靠著青壯們每天上工, 再去海邊撿些海貨, 釣些小魚, 也能堪堪維持一家人的最低生活。 但這引來一些麻煩, 王洋發現那些上工的青壯們總是偷拿炊餅給家人, 導致一些沒有家人在旁的工人們極為不滿。 王洋于是規定不得將炊餅帶出工地,同時,他給那些老弱之家分了些輕省活計, 讓她們去和泥、挑撿煤塊,給工人們漿洗衣服, 同時也給少許薪酬。 一名婦人也想跟著青壯們挑泥, 被王洋拒絕了, 她急得給王洋跪下磕頭,王洋于是表示,她如果跟得上最弱的工人一天的工作量, 他就會把她收下去。 讓王洋意外的是,這個婦人挖渠的速度能排到前幾位去, 挑起擔子來也十分麻利, 一點都沒有拖后腿。 王洋于是同意了她的加入, 但沒想到這口子一開,有十幾個婦人都要鬧著加入,王洋略后悔,但還是硬著頭皮,讓通過考核的婦人加入了。 然后就是十一二歲的孩子,也鬧著要來,王洋頭大如斗,最后無奈之下,直接按工付酬,想來的都可以來,挖多少框土,計多少錢。 于是天下太平。 就是每個月伙食量一下就上去了,尤其是那些十來歲的小孩,那是真能吃。 王洋心痛得不行,但終究不忍心趕走那些孩子,只能每天絞盡腦汁,想著怎么降低成本,把伙食上的赤字給平下去,生活極為不易。 不過也有好事,建筑這個行業,只要材料和人手足夠,那修筑速度就絕對能讓人滿意。 九月底時,這處小鎮已經有了基礎的黃土街道,七里坡的幾處大窯都已經在修筑之中,正在安裝試用,而幾片連排的小屋,也已經修筑成功。 這次的規劃要比七里坡大,煤窯被過濾了三次剩下的煤氣可以用來燒水做菜,煉鐵的余溫也可以用來燒水,大的澡堂被修起來,每個聚集區都打了兩三口淺井,靠近河道,地下水可以很輕易地浸入井中。 一些流民們悄悄地住進了這些小屋,被趕走后又很快住重新住進去,王洋驅逐了幾次,正想和他們來真的時,種彥崇又送來了四十幾戶的軍中老兵,他們大多身帶傷殘,拖家帶口,但身上的煞氣凌人,一來便把這些新筑的小屋占了,把流民們趕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