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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對象他詭計多端 第68節

    [韓董:總之夠浪漫的,這個婚結得挺對。]

    [韓董:這搞得我突然很想看看賀橋平時做家務的樣子,上次我還說了要過去指導一下。]

    [韓董:你們什么時候做大掃除?這周末怎么樣?]

    [韓董:@shahryar 焰焰,下班后記得回我哦。]

    ……池雪焰忽然有一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

    但他似乎并不抗拒。

    [shahryar:那就這周末。]

    他甚至不需要問賀橋周末有沒有空。

    因為賀橋從來不在周末專程外出處理公事,最多只是在家閑暇時翻翻文件報告和商科書籍,如果池雪焰有事找他,他會即刻放下。

    這其實是池雪焰更熟悉的一種狀態。

    他的父母也是這樣,約定過只要下了班回到家,就不準再談任何公司里的事。

    生活與工作涇渭分明,日子因而變得純粹。

    家這個字也變得很純粹。

    出現得越來越頻繁的“家”。

    [shahryar:我媽說周末來家里,看我們大掃除。]

    [小十一:好。]

    池雪焰在答應韓真真時,告訴她下午過來,因為上午他們會睡懶覺,畢竟是一周兩次的休息日。

    實際上,這反而是他難得沒有睡懶覺的一個周末。

    在下午的大掃除之前,上午還有許多事要做。

    比如裝扮往日冷清空蕩的主臥,營造出夫夫共同生活的假象。

    清晨,吃完了日日不重樣的早餐,賀橋在廚房收拾的時候,池雪焰在客廳研究那個由盛小月挑選的壁爐。

    冬天已經過去一半,他們卻一直沒有啟用過這個東西,仍原封不動地保持著剛搬進來時的樣子。

    因為之前共度的日子里,不需要那種溫馨醺然的氛圍。

    今天恰是時候。

    看著漂亮的壁爐內部順利飄動起火苗,池雪焰起身,去自己的臥室里搬東西。

    賀橋也一樣。

    寬敞潔凈的衣帽間里,漸漸填滿了兩種風格不同的衣服,休閑與正經。

    賀橋維持著一絲不茍的本性,習慣性地將它們擺放得涇渭分明,很明顯看得出是兩個人的衣服。

    他一走開,這些東西便被池雪焰以隨機的方式打亂。

    高定西裝與復古夾克肩挨著肩,運動手表不小心跌進放滿領帶的抽屜。

    冷淡的秩序感被倦懶的凌亂所侵占。

    看上去更像同居久了的家。

    賀橋再回到衣帽間時,先是怔住,然后很快笑著承認自己欠缺考慮:“這樣更好。”

    池雪焰也這么覺得。

    這樣更好。

    他們合作扯起大床上原本沒有一絲褶皺的被子,讓它看起來有種蓬松舒服的慵懶,枕頭上故意壓出印痕,像剛度過一個有美夢相伴的長夜。

    零碎的小物件開始點綴起主臥里美麗卻寂寞的家具。

    兩個床頭柜上是風格不同的陳設。

    池雪焰這側有一個電視遙控器,一個紙巾盒,還有一個空空如也的透明花瓶。

    是他最近新買的花瓶,剛從自己床邊的柜子上拿過來。

    賀橋那側也是三樣東西。

    一本看上去很催眠的外文書,一個玻璃水杯,還有一個造型精致的陶瓷糖盒。

    里面肯定嚴謹地裝了糖,味道應該會很好。

    賀橋自己不怎么愛吃甜食,所以是給他準備的。

    站在床邊的池雪焰看著那個好看的糖盒,其實想跟賀橋說,他從不在睡覺前吃糖,因為每次刷完牙才會上床。

    他還想說,那個玻璃杯擺放的位置,讓他不太習慣,搞不好會意外打碎。

    但池雪焰將要開口的時候,又在頃刻間收回了每一句話。

    他想,他變得不確定了。

    如果是賀橋從那個漂亮的糖盒里,拿起一顆不知口味的糖遞給他,他不保證睡前的自己一定會拒絕。

    反正夜晚那么長,還可以再去刷一次牙。

    他們明明只是在臨時營造共同生活的假象。

    可這似乎是一種很有誘惑力,讓人不禁想要付諸實踐的假象。

    在這個不確定的瞬間,池雪焰突然意識到,與過去不同,在拍下廣告牌照片發給父母的那一刻,他什么也沒有想。

    沒有去想戀愛中的人應該怎么做,沒有思考該說些什么才更像相愛的伴侶。

    只是單純地這樣做了。

    他靜靜地立著,想到了更多事。

    臥室外的壁爐里正燃燒著溫暖的橘紅火焰,不時響起輕且柔軟的爆裂聲,光線映照出空氣里漂浮的塵埃,餐桌上曾擺放過許多奇形怪狀的禮盒裝紅草莓,尋常的甜美被重塑成日日不同的新鮮,窗框是淡雅的綠,外面是靜謐的冬。

    屋子里的景色像幅流動的油畫,散發出一種會叫人想到永恒的氣味。

    曾經的池雪焰從不相信永恒,他追逐過的許多美麗都是璀璨即逝的瞬間,他早已習慣了人生中反復出現的某種輪回:對一樣事物產生興趣,等它綻放到極點,獲得足夠的愉悅,然后在黯淡時拋卻。

    正因為玫瑰會很快凋零,它盛開時的樣子才顯得珍貴,那些最叫人難以忘懷的美麗,往往都伴著注定無可挽回的破碎。

    曾經的池雪焰也并不認為,未來的自己會對任何一個人產生要共度余生的念頭。

    他一直覺得與自己的相處是獨一無二的愉快,因為只有自己才最了解捉摸不定的自己,才知道玻璃杯放在哪個位置最趁手。

    可在這一刻,他忽然又覺得,水杯放錯位置其實無關緊要,甚至更好,是一種與獨處時的舒心截然不同的好。

    如果,是眼前這個人的話。

    要是杯子不小心被他摔碎了,賀橋會說什么?

    他猜,賀橋應該不會生氣或責備,而是會主動去拿清理的工具。

    在收拾碎玻璃時,他會像韓真真那樣念叨著碎碎平安嗎?還是像池中原那樣抱怨被嚇了一大跳?

    池雪焰能猜到他大致的反應,卻怎么也想象不出具體的細節。

    那是要靠一個個悠長平淡的日子,才能一點點填補描繪的空白。

    彼此一同度過的,真實而瑣碎的人生。

    無論如何——池雪焰想——他會在賀橋收拾完玻璃碎片以后,拉著他一起去買一些新杯子。

    或許是一個,或許是很多個。

    他不知道那時的自己會挑選什么樣的杯子。

    也不知道那時的賀橋究竟會說什么和做什么。

    但他正在想象這些隨風飄蕩著的美麗未知。

    不管這段關系是短暫,或漫長,結局是破碎,還是永恒。

    他不確定,也都不重要。

    池雪焰依然不清楚該如何準確判定愛情的到來。

    他只是漫無邊際地想象著一種或早或晚會發生的畫面:地板上已經碎裂的玻璃杯,正在認真收拾碎片的賀橋,即將要去挑選新杯子的他。

    愛像是一種能為庸常記憶賦予燦爛意義的游戲。

    在極短暫的瞬間里,時間的過去、現在與未來倏忽交織在一起,使得空間有限的此今霎時延展成沒有邊際的海洋,波光粼粼的夏日海面上,他坐在船中央,看海風吹來極美的火焰。

    那是壁爐里正燃著的火焰,橘紅色躍動的風。

    風輕輕送來身邊人好聽的溫和聲音。

    賀橋看見站在床對面的人停下了動作,陷入長久的靜默,便問他:“怎么了?”

    被他叫醒,池雪焰才眨了眨眼睛,恍然般地收回思緒。

    “我在走神。”

    他的回答總是很干脆。

    所以賀橋認真地問下去:“在想什么?”

    “在想藍色的海,白色的游艇,和被海浪搖碎的三個酒杯。”

    他的思緒也總是飄忽不定。

    比如毫無緣由地想起了和失戀的朋友去海釣的那一天。

    賀橋沒有再開口問,因為他知道池雪焰仍未說完。

    他注視著對面被日光籠罩的愛人,上午的視野格外澄凈分明,能清晰地望見燦金光線停泊在爛漫耀眼的發梢。

    “還有,你給我打來的電話。”

    池雪焰說到這里,驀地笑起來,周身所有的日色便都隱沒了。

    “在最后道別的那一刻,我對你說,明天見,而你也對我說了相同的話。”

    記憶緩緩流淌的同時,賀橋仿佛能從他清澈的眼睛里,看見自己濃郁的倒影。

    是那之中唯一的倒影。

    從未共同生活過的主臥里,眸中盛著倒影的人語氣輕盈,專注地凝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