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渡我 第83節
從未像此刻這般死寂。 風的流速突然變慢,空氣里上下懸浮的灰塵也靜止,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了下來。 時衾眼前一片空白,大腦也是白的,撐在地上的雙手發麻,一直麻到了脊背。 感知神經開啟了自救模式,封閉了她的五感,使她與整個世界隔絕開了。 這種感覺時衾并不陌生,之前已經經歷過兩次。 她麻木了許久,表情木訥,盯著斷了一截欄桿的天臺,只傻傻坐在地上不動。 傅晏辭說讓她別往下看。 她就不往下看。 時衾想起自己總是不聽話,總是和他鬧脾氣,總該有一次乖些了。 心臟像是被人挖走了,不知道攥在誰的手里,捏碎捏爛了一般得疼。 疼得她連呼吸都不會了。 第52章 月光 天臺的門被人推開,傳來密集的腳步聲。 死寂的天臺重新恢復生氣。 有人推了推她的肩膀。 她抬起頭,看見一張陌生的臉。 “姑娘,你沒事吧?”上來調查的警察問她,“你和摔下去的兩個人是一起的嗎?剛才發生了什么你看見了嗎?” 時衾張了張嘴,想問他什么,卻發現自己像是啞了,一個音也發不出來。 旁邊一名消防員走到天臺邊,小心翼翼探出頭,感慨:“就算只有三層樓還是挺高的啊。” 另一名消防員蹲下,檢查著損壞的欄桿:“運氣好啊,還好氣墊放得及時。” “……” 時衾眼睫顫了顫,渾身冰凍的血液,從心臟的位置,突然碎裂,流動起來。 大腦急迫地調動僵硬地身體,她的動作遲滯,跌跌撞撞地往樓梯口跑去。 她像是瘋了一樣得往下跑。 眼淚氤氳成了一片海,臺階在她眼前模糊。 時衾不管不顧,一步跨了三層臺階,還嫌不夠快,恨不得可以直接跳下去。 樓梯的拐角處,面前突然出現一個身影,她來不及躲閃,猛地撞進男人懷里。 男人的胸膛寬厚而結實,空氣中淡淡的檀香氣息撲面而來。 時衾腦子里死死繃緊的弦,在這一瞬間斷了。 傅晏辭從天臺摔下去,雖然徐啟報警及時,底下有氣墊接住,到底還是震得渾身不適。 他心有余悸,沒什么力氣,被時衾這么撞了一下,又怕她摔了,條件反射地攬住她的腰,連連倒退,后背撞在了樓道的墻上。 時衾聽見耳畔傳來一聲沉沉的悶哼。 男人箍得她很緊,隔著薄薄的衣服布料,手臂的溫度guntang。 真實而可感。 是活生生的傅晏辭。 剛才強忍住的情緒,在這一刻反而徹底崩潰。 時衾像是一個不知所措的孩子,趴在男人懷里,放聲大哭起來。 哭得宛若天崩地裂,世界將她拋棄了一般。 傅晏辭知道肯定是把她嚇壞了,他忍著痛,下巴抵在她腦袋上,把人往懷里帶得更深,用的力道幾乎要把她揉進身體。 襯衫被迅速打濕,仿佛浸透在了水里。 “衿衿,別哭了,我沒事。”他輕聲細語地安撫,手掌在她后背輕拍。 就算傅晏辭這么說,時衾也沒辦法控制自己的眼淚,像是泉涌,匯聚成了大海。 她渾身脫力,連站住的力氣也沒有,只能倚靠在男人身上。 時衾帶著哭腔,上氣不接下氣,哽咽停頓許久,終于能夠說出完整一句話來。 “我以為你要丟下我了。” “……” 傅晏辭眸色沉沉,聽得難受極了。 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慶幸自己還活著。 他艱難扯了扯唇角,啞聲道:“怎么會呢。” 無論如何,也不能丟下他的衿衿,她已經失去的夠多了。 時衾被傅晏辭扶著下樓,出去才發現街道周圍密密麻麻的人,都在看熱鬧。 一輛救護車停在路邊。 摔下去的時候,傅晏辭運氣好,沒什么事。 陳澤越卻沒那么好的運氣,下墜的姿勢不對,渾身多處骨折,并且還被跟著掉下來的欄桿砸到了頭。 安全氣墊已經放了氣,變成薄薄一片,鋪在地上。 明黃色的塑料布上,滿是鮮血,醒目刺眼。 傅晏辭去找時衾的時候,把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了,上面沾了太多陳澤越的血,怕嚇著她。 時衾認出了氣墊上那件西裝,抿唇撿了起來,即使她緩了許久,情緒漸漸穩定,指尖卻依然不住地發顫。 深色西裝沾了血的地方顏色更深,時衾覺得濕潤粘稠,低頭看,才發現滿手的血,紅得刺目。 傅晏辭正在配合警方的調查,站在人群里,腰背挺拔,似乎半點沒有因為之前的意外而受到影響,散發出一股從容不迫的氣質。 時衾望著他的背影,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情緒,差點忍不住又要崩潰。 等處理完現場的事宜,他們兩個人都被帶到了警局接受調查。 好在天臺的監控里,很明確能夠看到是陳澤越故意把傅晏辭拉下去的。 傅晏辭的律師團隊出面,妥善地解決了當前的問題,剩下的則是對陳澤越的起訴。 徐啟從醫院打來電話,同步了陳澤越傷情的狀況。 他身上有多處骨折,尤其頭頂的傷,極為嚴重,經歷了一次開顱手術,目前在icu病房里仍然處于病危狀態。 另外,徐啟還發現,原來陳澤越在不久前,確診了胰腺癌晚期。 就算這次撿回了一條命,也沒幾個月活了,可能他都活不到判決書下來的那天。 難怪他會那樣拼得魚死網破。 雖然傅晏辭表面上沒有什么外傷,在警局做完筆錄后,時衾還是堅持要去醫院做一個全身的檢查。 等所有的檢查結束,確認確實沒有大礙后,時衾才算是徹底放心下來。 他們從醫院回到家,天色已經全黑。 時衾早就已經疲憊不堪,眼睛哭得又紅又腫,呆滯地坐在沙發里,手死死抓著傅晏辭不肯放。 傅晏辭看出了她精神狀況不對勁,知道她是還沒緩過勁來,拍了拍她的背,輕輕安撫:“先去洗澡吧。” 時衾在浴室里洗澡的時候,想到下午天臺上的那一幕,雖然傅晏辭沒有出什么事,但在淋浴聲的遮掩下,眼淚又掉了下來,不受控制。 等到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她才出去。 傅晏辭早也已經在主臥的浴室里洗完澡,換上了家居服,懶懶散散地陷進客廳沙發里。 聽見浴室開關門的聲音,他抬起眸子,看見走出來的時衾。 傅晏辭在她的臉上停留了兩秒,問道:“又哭了?” 時衾不知道他怎么看出來的,明明她已經刻意去藏了,她抿抿唇,沒否認,嗓子眼里粘稠濕潤,輕輕“嗯”了一聲。 她走過去,坐在了客廳地毯上,靠著男人的腿邊,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打開電視。 電視的聲音嘈雜,給客廳增添了一些生活氣息。 傅晏辭望著蜷縮在他腳邊的小姑娘,乖巧溫順,假裝若無其事地看電視,他抬手在她腦袋上輕揉。 “怎么感覺你比以前愛哭了。” 男人撫摸她頭發的手掌溫熱厚實,時衾盯住電視屏幕,電視機里演的什么,她壓根沒看進去。 她吸了吸鼻子,滿口胡言亂語:“因為你總欺負我。” 傅晏辭被她說得氣笑了,架著她的兩條胳膊,把人抱到沙發上。 “你可真夠沒良心的。” “今天的事我還沒說你呢。” 原本看她哭了一天可憐兮兮,想著過兩天再教育,誰知道她這么不識相。 “讓你在店里等我,你自己跑上去做什么?” 時衾被他圈在沙發里,眼睛濕漉漉的,像是一只受傷的小鹿,一聲不吭。 陳澤越的事情鬧到現在,配合警方調查的時候,時衾沒辦法,把所有的經過都交代了。 傅晏辭望著她,無奈輕嘆。 “是,我知道你是為了你jiejie,但是不管做什么事情,是不是都得先保證自己的安全?” “你以為你帶個銼刀,讓保鏢在樓下守著就沒問題了?” 陳澤越就是個瘋子,如果不是他趕到及時,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他現在又能找誰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