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風華 第15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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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只要在這時候敲定真兇就是沈時硯,即使他日還有玄清的人想借此身世來煽動百姓遷怒楚家和她,也不可能了。 因為就算有人去懷疑,也掀不起什么大波浪。這可是在滿朝文武百官和天子的眼皮子底下所審判出的“事實”,且有理有據。 有時候人們所期許的真相,只是一種合理的結果。 顧九行禮:“民女沒有什么想問的了,若官家沒有旁的事情,民女便退下了?!?/br> 趙熙急忙出聲攔住她:“顧娘子——” 顧九停住原地,看他。 趙熙莫名有些緊張,他起身,輕咳一聲以此來掩飾自己的情緒:“朕想為你和皇叔賜婚?!?/br> 顧九唇瓣動了動:“這是他說的?” 趙熙如實:“不是?!?/br> 顧九又問:“那他是還活著?” 趙熙略感尷尬:“這……朕也不知道?!?/br> “那官家這賜的是哪門子婚?”顧九嗤笑一聲,“想讓民女原地守著一個不知生死的人?這不可能?!?/br> 趙熙臉色有些難看。 他對顧九如此和顏悅色,是因為他知道這是沈時硯放在心尖上的人。若是換作常人敢這樣跟他說話,早就被他命人拖下去杖刑了。 然而顧九似乎并沒有注意到他的情緒,接著道:“官家是這大宋的天子,是九五至尊,這世上有很多人甘愿為您赴死,唯您馬首是瞻,可他們當中,沒有我?!?/br> 這句話說的極其意味深長。 趙熙背脊一僵,明白此言何意。 他抿唇:“你是在怪朕,還是在怪皇叔?” 顧九道:“我沒有理由去怪你們任何人,無論是官家還是他,所做的事情都是以大局為重,沒有任何錯處可言?!?/br> 言罷,她轉身離開。 行至殿門前,又微微一停。 顧九抑住眼眶的酸澀,輕聲道:“他死了也好,沒死也罷,我只等他三年。三年一過,他若沒來找我,那從此山水一程,再不相逢?!?/br> …… 顧九出了皇宮,一眼便瞧見楚安正站在風雪間,撐著傘等她。 楚安跑過去,將提前準備好的暖手爐塞到她手里,也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抱了抱她,然后把人送入馬車。 車廂內還有一個人。 待顧九坐穩,流衡才把手中的木匣交給她:“這里面是兩處房契田產,分別在汴京和江陵府。但顧娘子放心,這都不是記在王爺名下,不會讓人發現您和王爺的關系。” 顧九覺得有些好笑。 他們又沒有拜堂成親,算什么關系? 她沒收,偏過頭:“我不需要,也不想看見你?!?/br> 流衡頓時僵住。 顧九輕嘆:“你走吧?!?/br> 言罷,便叫停了馬車,親自替他掀起車簾。 流衡垂著頭,僵持一會兒,只能戴好面具離開了。 這時,楚安才跳上馬車,看著顧九那泛紅的眼尾,胸口一陣陣發悶:“你之后是如何打算的?是繼續留在汴京,還是回江陵府?” 馬車從朱雀大街行過,屋檐銀裝素裹,街道上人人穿著新衣,似乎還殘留著元宵夜的熱鬧。 顧九放下窗牖,如實道:“這兩個地方我都不會呆。” 她忖了忖:“應該會四處游玩吧。” 楚安毫不猶豫道:“我陪你一起?!?/br> 顧九搖頭拒絕。 她知道,楚懷瑾還在因為身世的事情對她抱有愧疚,若是以后真的日日相見,只怕這份愧疚永不會消散。 她淡笑道:“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我也是?!?/br> 說話間,馬車在寧王府停下。 顧九道:“我回去拿個東西,你且先在這里等我片刻,稍后我與你一起回將軍府和義父辭行?!?/br> 楚安遞給她紙傘,說好。 王府內雪積盈尺,靜得可怕。顧九沿著熟悉的游廊曲徑,來到自己居住的院子。寧王府上下里里外外被翻了個遍,唯獨她的院子沒有被人動過。 顧九只收拾了幾件衣物,而后坐到床榻邊,從被褥里側拿出一個黑木盒。 里面放著七夕那夜沈時硯送她的小土偶。女孩在她這里,男孩原本在沈時硯那兒,但因為抄家,那東西也不知所蹤,大概是被官兵們一起帶走了。 顧九用指腹摩挲著小土偶的笑顏,低聲喃喃:“從此以后,你可能就是一個人了?!?/br> 和我一樣。 …… 從王府離開,他們便去了將軍府。楚業煒早早地就在大門前焦灼地等著,一見馬車停下,便立即走過去,親自替顧九放好轎凳,把她扶了下來。 楚業煒眼含熱淚,聲音發顫:“小九,你不要怨叔父絕情,不讓你認祖歸宗?!?/br> “不會的,義父,”顧九眉眼彎了彎,岔開話題,“臨行之前,我想去楚家祠堂上柱香。” 楚業煒沒想到顧九還會愿意去楚家祠堂,不由激動道:“好,好,義父帶你去。” 顧九看著那些牌位,心中并無多少情感,但面上始終掛著笑,安靜地聽楚老將軍絮絮叨叨地給她介紹楚家的宗親,然后一一上香跪拜。 待從祠堂出來,顧九就要辭行。 楚業煒本想再勸她留下,但見顧九去意已決,縱使再不舍,也只能隨著她的意思,為其準備了一匹駿馬,送她出府。 楚安想送顧九出城,不過被她拒絕了。三人行至將軍府大門前,顧九翻身上馬,既沒有回頭,也沒有再多說任何話,直接策馬離去。 趕了半日的路,顧九沿途遇到一家賣熱湯的攤位。風雪之中,唯有那里熱霧繚繞,一靠近,便覺得陣陣暖意驅散了滿身的寒氣。 攤主熱情地招呼顧九,一邊擦桌子,一邊閑扯:“姑娘,這是要出遠門?” 顧九點頭:“嗯。” 攤主好奇道:“怎么也不挑一個好一點的日頭趕路?再過些時日,春天就該到了?!?/br> 顧九淡笑:“這兒又不是我的家,所以想早一點離開。” 攤主道:“那姑娘家在何處?” 顧九沒答。 以前因為江陵府有明月,所以那兒是她的家。后來明月走了,沈時硯把她接到王府,她以為汴京會是她的家。 但現在…… 顧九道:“要兩碗羅宋湯。” 如此直接地岔開話題,攤主自然就識趣地不再多問,然后趕緊去給她盛湯。 顧九擺好湯匙后,卻忽然揚聲道:“別躲了,過來喝湯吧?!?/br> 攤主正疑惑這姑娘在和誰說話,卻見一個戴著面具的少年不知從何處突然冒了出來,老實地站在桌前。 顧九點了點桌案,淡淡道:“不要浪費糧食?!?/br> 流衡躊躇一會兒,怕顧九生氣,便聽話地坐在對面,摘掉面具,乖乖喝湯。 這個過程中,兩人誰也沒說話,直到流衡喝完了湯,顧九才抬起眼皮,看他:“你知道我為什么不讓你跟著我嗎?” 流衡艱難開口:“因為我做了偽證。” 顧九緩緩搖頭:“這是他自己選的路,與你沒有任何關系?!?/br> 她平靜道:“因為我看見你,就會想起他?!?/br> 氣氛再次沉默。 半響,流衡垂下眼:“顧娘子,我沒有地方可以去?!?/br> 顧九攪動熱湯,白霧撲面而來:“他這么神通廣大,神機妙算,難道沒有給你安排去處嗎?” 自然是安排了。 動身去蓬萊島前夕,沈時硯把他叫進書房,給了他一筆足以舒服過完余生的錢財。 流衡僵硬道:“王爺,您——” 沈時硯溫和一笑:“明天這一走,我可能就回不來了。等你把我交代的事情做完之后,便離開汴京吧。天地遼闊,以后你想去哪就去哪?!?/br> 流衡愣在原地,過了好久,他才啞聲道:“王爺,我不會走的,我會留在顧娘子身邊保護她,然后等王爺回來。” 沈時硯搭著眼簾:“我不一定回得來,而且——她也不一定會愿意看見你。” 頓了頓,他又無可奈何道:“隨你吧。” ...... 聽流衡說完這些,顧九神色未變。她安靜地喝完最后一口熱湯,起身付錢,然后走到一旁的樹樁前,解開纏繞在上面的韁繩。 流衡想跟上去,但見顧九轉身看了過來,便又立刻停在原地。 顧九摸了摸那黝黑的馬鬃,寒風把她的手吹得通紅,也吹散了她的聲音:“流衡,你自由了。” 但流衡還是聽見了。 自由? 流衡目露迷茫。 他站在原地,直到那道背影越來越遠,他才回過神。 流衡低頭看了眼手里的面具,近似夢囈一般道:“可我不需要它?!?/br> …… 大雪紛紛揚揚,朦朧了遠處綿延的山脈,待凜冽的冷風一吹,那起伏的輪廓在碎瓊亂玉之中,更是顯得虛虛實實,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