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風華 第9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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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時硯將銀簪收入袖中, 淡著眉眼:“哪怕官家真的知道了我的身世,只要他還需要我對付你們高家,便不會將此事攤開了說,也不會如你所愿,把我調離汴京城。” “況且——”沈時硯微微笑了笑,“官家如今也并不知道此事。” 她若敢說,早在自己回京之前便說了,又何必等到現在。 高太后徹底明白過來了,從剛才一開始,沈時硯便猜到自己是故意誆他! 高太后惱羞成怒,惡狠狠地盯著他,威脅道:“沈時硯,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心上人還在哀家手里,你若乖乖自請離京,哀家便可放了她。你若不走,哀家即刻便可以命人殺了她!” 說到這,高太后情緒緩了些,畢竟自己手里還有籌碼。 “是不是刺殺,全憑哀家一張嘴。哀家動不了你,但她一個無足輕重的賤民,哀家縱然殺了,又有什么關系?” 這時有宮婢慌忙從外面進來:“大娘娘,官家已經來了。” 話音剛落,趙熙的身影便繞過屏風,出現在兩人眼前。 趙熙一眼便看到高太后手腕上纏繞的白紗,心底跟個明鏡似的,卻也還是佯裝發怒:“怎么會突然發生這種事!” 高太后剛想指向那根沾有血跡的銀簪,卻見地上空空如也,一抬頭,對上沈時硯溫和的眉眼,心中火氣愈發茂盛。 還是一旁的嬤嬤及時道:“剛才那位顧娘子給大娘娘請脈時,不知為何突然拔下頭上的銀簪,意圖刺殺大娘娘。” 趙熙問:“銀簪呢?” 嬤嬤頓了頓,咬著牙道:“就在寧王袖中。” 趙熙看向沈時硯,希望他趕緊找個理由將此事糊弄過去。 沈時硯躬身道:“官家,此事定有誤會。” 高太后抬起那只受傷的手,冷笑道:“人證物證俱在,寧王還想包庇她不成?哀家總不至于去冤枉一個小姑娘吧!” “自然不會,”沈時硯仍是不急不慢道,“大娘娘手上的傷做不了假,只是,若說這是顧氏故意行刺,應是不可能的。” 不給高太后說話的機會,他繼續道:“官家,顧氏是第一次進宮,又被叫去給大娘娘看病,心中定然緊張萬分,這才在把脈的時候不小心傷了大娘娘。” 高太后惱火道:“你——” “當然,”沈時硯語氣誠懇,“大娘娘千金貴體,她既然傷了大娘娘,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自然都該受罰。” 趙熙趁機接話:“是該罰!” 高太后氣極反笑:“那寧王倒是說說,如何罰?” 沈時硯道:“官家,臣聽大理寺卿說西京近來屢生命案,不如就罰顧氏前去查清此事,也算戴罪立功。” “西京命案如今都快成了無頭懸案,她一個人怎能查得清?”高太后道,“寧王斷案如神,不若你與她一同去緝拿真兇,也好讓西京百姓們盡早安寧度日。” 她扯了扯嘴角,和善道:“而且再過些日子便是你母妃的忌日,你這些年都未回京,今年也應該去看看她。” 聞言,沈時硯只一笑:“大娘娘身居深宮,應是不太清楚外面發生的事情。且不說此前府衙破的幾樁命案,她在其中有不可否認的功勞,近幾日袁家村一案,全是她一人所負責,臣甚至沒來得及插手,顧氏便已經將兇手緝拿歸案。” “而且今日官家宣她入宮,正是因此事嘉獎于她,”沈時硯道,“如此看來,官家對顧氏的查案能力也是極為認同的。” “至于臣母妃的忌日一事,”他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神色,溫聲道,“汴京與西京兩地相隔甚近,待七月初二那天再去也不遲。” “戴罪立功,這的確是很好的法子,”趙熙滿意地點頭,又看向了高太后,“顧氏若真能破的了西京那些命案,這其中的功勞自然與母后的寬容仁慈分不開關系,到時候西京百姓們也定會對母后感恩戴德,為您祈福的。” 高太后滿腹火氣,見趙熙如此說,也只能強忍著不悅,扯了扯嘴角:“官家說的是。” 她疲憊地摁了摁太陽xue,只覺得頭疾隱隱有了發作的跡象,便想擺擺手,趕緊讓他們離開,省得礙眼。 沒想到沈時硯卻又道:“官家,西京那幾起命案所發生的地點并不相同,這查起案來需得各個地方官員配合。雖說顧氏能力足夠,但她畢竟是女子,只怕到時候有人心存異言,不愿配合,耽擱了抓捕真兇的時機。” 趙熙想了想:“的確如此,那皇叔有何好的辦法?” 沈時硯道:“不如官家先暫讓顧氏擔任京西路提刑官,待她查案結束,再罷免即可。” 他語氣平淡,似是所言僅僅只為了公事。 高太后怒拍床榻,臉色發紫:“寧王,你敢對天發誓你這番言語全然沒有半點私心!” 沈時硯面色如常:“自然。” “荒唐荒唐!”高太后捂住胸口,劇烈咳嗽起來,“顧九只是一介女流,怎能在朝為官!” 沈時硯看著她,似笑非笑。 高太后立馬意識到這話把自己也繞了進去,又連忙道:“官家,顧氏查案的本事再大,到底是個平民,官家若真是讓她一夜之間成了正四品的提刑官,豈不是讓旁的臣子寒心!” 趙熙也覺得此舉不妥,他看著沈時硯,為難道:“皇叔,母后所言有理。” 沈時硯眉眼平靜:“官家有所不知,顧氏乃是楚老將軍的義女。” 此言一出,趙熙和高太后俱是愣住。 而與此同時,趙熙身邊的內侍小跑進殿,跪地道:“官家,楚老將軍求見。” ......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出了永安宮,沈時硯闊步趕往左承天門內的皇城司。守在牢獄門口的曹司想攔,卻被這人陰沉的目光看得發怵。 又一個曹司匆匆跑來,忙不迭地將他拉到一旁,小聲道:“官家下旨,放顧氏離開。” 沈時硯冷冷道:“帶路。” 那曹司瞬間繃緊了背脊,連忙走在前面,將人領到顧氏所在的牢房,迅速打開纏繞在牢門上的鐵鎖鏈。 金屬撞擊的聲音在昏暗的牢房里格外響亮,可繞是如此,里面的人仍是一動未動,恍若未聞。 沈時硯擰眉:“你們用刑了?” 曹司搖頭否認。 牢門一開,沈時硯無心再與他多言,疾步進去,想去檢查顧九有無受傷。 待靠近,藏在黑暗中人終于清晰地出現在視線內。 顧九倚靠著墻壁坐下,雙手環住兩腿,整個人蜷縮在一起,低著頭,看不清神色。 沈時硯覺得心臟猛地一抽,喉嚨有些干澀。 他蹲下身,低聲道:“抱歉。” 顧九緩緩抬起頭,明眸卻有些冷然:“寧王。” 沈時硯沉默一霎,薄唇動了動:“我們先離開這。” 說罷,便要將她扶起來。 顧九眉心皺起,微微側身,堪堪躲過了。 沈時硯的手僵在半空,片刻,緩緩收回。 顧九站起了身,垂著眼皮,將剩余的半句話說了出來。 “你算計我。” 那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呢? 顧九被皇城司的人關進牢獄時才慢慢想明白。 應該是從她處理袁家村的案子時,從沈時硯說全憑她負責此案時,一直到她因此名揚汴京,被官家宣進宮,再遇上高太后陷害…… 想到這,顧九心中冷曬。 只怕名揚汴京這事,也少不了這位寧王的功勞。 作者有話說: 默念質量守恒,質量守恒…… 感謝在2022-11-16 23:45:41~2022-11-17 23:57:1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冷清秋 3瓶;文小嘉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85章 神降于莘3 “你可以,試著習慣我。” 沈時硯慢慢起身, 面容蒼白。 牢房光線昏暗,被污垢和血漬浸染的墻壁長滿了潮濕的青苔,空氣充斥著經久不見光日的霉腥味, 屏息側耳時,隱隱還能聽見從四面八方涌來的哭嚎。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是那么骯臟不堪, 而沈時硯竟然感覺有些心安。 幸而是在這種環境下, 他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哪怕她的聲音冷冽, 倒也可以自欺欺人,自己沒有被厭惡。 隔了一層黑暗,他看著顧九,垂在身側的手指無聲蜷縮。 “抱歉。” 他嗓音低啞,又苦又澀。 顧九咬牙:“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沈時硯無言。 顧九忍無可忍,一把攥住沈時硯的胳膊, 明眸緊緊地鎖著他:“我只想知道為什么?” 她低聲質問,呼吸有些急促:“沈時硯, 你這樣做的原因是什么?” 四目相視,沈時硯只覺得那視線灼人。 引路的曹司早已不見蹤影,四周沉寂, 唯有兩人在昏暗中面對面地對峙。 一人想要問個明白,另一人卻默然不言。 時間悄然流逝,顧九的呼吸逐漸平復,心底涼意也隨之蔓延至全身。 她眼眶涌上來一陣酸意。 不要哭。 沒出息。 沒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拋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