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風華 第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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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的時間轉瞬即逝,徐正在城內安遠門之東的夷山庭院,舉辦一場雅集。 如沈時硯所料,鐘景云這只縮在殼里的龜,果真伸了脖子。 沈時硯收到徐正命人送來的請帖,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便托辭未去。顧九和沈時硯兩人在夷山山腳處尋了處茶攤坐下,楚安則偷偷溜進徐正的庭院,看著鐘景云。 時至今日,三年前導致許薛明蒙受不白之冤的元兇已經浮出水面,殺死周志恒的兇手繞了如此大的一圈,只為查明此事。是以,想必在他們東奔西跑調查舊案的時候,那人也不會坐以待斃,定會躲在暗處悄悄注視著這一切。如今他終于得償所愿,剩下的,便是報仇。 作偽證的周志恒都死了,鐘景云這個陰謀的策劃者又怎么可能跑得掉。 顧九隨手給沈時硯倒了杯茶水:“王爺,這幾日怎么沒見流衡?” 沈時硯握杯的動作一頓,微微斂眸:“我讓他去辦了些事情。” 聞言,顧九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彎起明眸:“五年前去往吳中赴職的‘孫驚鴻’,王爺心底已經有了懷疑的人選。” 沈時硯眼皮掀起,語氣有些無奈:“有時候太聰明,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顧九只一笑:“你說得對。” 她抿口了茶水,十分自然地換了話題:“我這兩天重新整理的周志恒這個案子,兇手既然想引我們為他查明三年前的真相,那本《治吳水方略》——我猜,或許也是他放在周志恒書案上的。” 皇城司都沒能找到的東西,沒道理會出現在周志恒那兒。而同樣的,根據胡海業所說,周志恒在收到那封不知所蹤的書信后,一直在做噩夢。顯而易見,如此心中有鬼且惴惴不安之人,也沒道理會收藏為他所害之人的物品。 “塞錢引,拿走信,放書冊,對周志恒和胡海業受辱這事了如指掌,”顧九以水為墨,以指為筆,簡單地畫了一個圓圈,“尤其是后者,同一齋舍的人最有可能知曉。” 高世恒和林時兩人自知所行之事惡劣,且周志恒與胡海業乃為朝廷官員之子,如此,更是罪加一等。所以,他們對待知曉此事的旁人自然會嚴加封口。之前去曲院街尋秀兒時,她便發現最初見到的那些家妓仆從,無一例外,全部換了新面孔。 這般謹慎,是以,此事從高林兩人那里走漏風聲的可能性不大。 顧九繼續道:“而再結合前三者,很顯然,與周志恒同一齋舍的人嫌疑最大。” 黃允、薛丘山、王伯陽。 “若是從動機出發,”顧九抿了抿唇,“三人中最可疑的,必定是和許薛明有師兄弟情誼的黃允。” 這些猜測她一直沒敢當著楚安面說出來。 楚安這人單純且重情義,當初從秀兒口中得知三年前正月廿六那晚,是黃允將許薛明叫去水云樓時,他便是那副既不相信卻又迫于所得線索,不得不將懷疑的對象鎖定在黃允身上的傷心模樣。 顧九不由輕嘆一聲。 若真是黃允,楚懷瑾怕是要傷心好些天。 ...... 正藏身于一棵枝繁葉茂的粗樹上的楚安,忽然感覺鼻腔涌上來一陣莫名其妙的癢意,張了張嘴,極其克制地打了個噴嚏,而后便又將視線投向下方。 徐正的曲水流觴席面已經開始了,眾文人墨客齊聚于后院的竹林。 一條清澈如鏡的溪流彎彎繞繞,從兩側巖石中間潺潺流過,溫柔地撫過沉積水底的鵝卵石。十幾個紅木案浮于溪面,上面放著光潔無暇的白玉酒壺、琳瑯滿目的茶碟碗盞、栩栩如生的鮮花果...... 人們坐在溪流兩側的紫檀翹頭食案后,一邊等著身邊的童子執桿攬物,奉與案處,一邊或與舊朋好友敘舊聊天,或對酒賞詞、低吟淺唱,或下棋品茶。 碧空萬里,云淡風輕,一派祥和之景。 鐘景云雖置于其中,卻明顯心不在焉。徐正接連喚了他好幾次,他才如夢方醒般應了聲。 徐正打量著鐘景云的臉色,眼底泛青,嘴唇蒼白。他不由地皺起眉,既有擔心,也有不滿:“怎么回事?我聽崇文院其他人說,你近些日子一直告病在家,想來沒了公務煩擾,應是恢復得不錯。怎得還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可是病情上有何苦難?” 鐘景云扯了扯嘴角,拱手道:“勞老師掛念,學生身體已是無礙。昨晚有野貓進院,啼聲不止,故而沒能休息好。” “罷了,”徐正擺擺手,“我讓人帶你下去休憩片刻。” 鐘景云面色微僵,正要拒絕,卻見徐正已經喚來一個書童,吩咐了下去。他抿緊唇角,只得起身離開。 不遠處的楚安見此,輕躍而下,借以竹林周遭繁盛的樹木作遮掩,緊隨其后。 鐘景云跟在書童身后,穿過游廊,有風吹過,簾幕輕輕晃動,如此細小的聲響落入他耳中,也成了潛伏的危機。 鐘景云繃緊了神經,后背冷汗涔涔。 雖然他篤定沈時硯他們尋不到實證,但是那個給他送信的人至今仍如哽在喉間的一根魚刺。 不是許薛明。 那會是誰? 許家眾人已經死絕,還有誰會為他報仇。 ......黃允? 鐘景云陡然停住腳步,他叫住書童,問道:“琢玉師弟今日來了嗎?” 書童道:“黃郎君昨日遣人送來口信,稱身體抱恙,便不來了。” 鐘景云心中冷笑。 他稱病是假,黃允又如何作得了真? 不過若想為許薛明報仇的人真是黃允,從情分上倒也說得通。 黃允視許薛明為人生知己,如今又明白過來,許薛明的冤案也有他的參與。縱然是在并不知情的情況下,以自己對黃允的了解,他仍會愧疚萬分。 只是—— 鐘景云皺起眉頭。 正因為他對黃允了解甚多,所以才深知憑他的秉性,是萬不能做出這種殺人的勾當。 可如果排除了黃允,鐘景云再難想出第二個人了。 思緒流轉間,鐘景云已經跟隨書童來到一間房前,這是他來夷山經常會住的房間。 鐘景云站在門口躊躇一會兒,起了離開的念頭,但也只是一瞬,便又作罷。 如果兇手真在暗處監視他,現在離開夷山,無旁人作陪,無疑是最危險的。 若不是前些日子崇文院大學士忽然派門廝送口信于他,邀他今日同行來此,他也不會涉險出府。 不過沈時硯他們既然有本事能將三年前舊案查到如此地步,想來要抓住殺死周志恒的兇手也用不了多久。只要那人入了牢獄,他便不必再如此擔驚受怕。 想到此處,鐘景云不由地松了口氣。再等等,一切很快就會過去。 書童推開門,鐘景云邁步進去。 書童停在門檻前,躬身道:“小室內已讓人備了些吃食茶水,郎君在此處休憩,小人不敢叨擾,便先退下了。” 鐘景云隨意“嗯”了聲,剛坐上床榻,忽然又叫住書童:“你……別走遠,就在門外候著。” 書童稱是。 待房門關上后,鐘景云又立馬起身。他這些天是沒能睡個安穩覺,而眼下身處別地,沒有身強體壯的護院守著,他更是不敢閉目休息。 于是鐘景云便走到書案后坐下,隨手拿了本書卷翻看。 如今已過初夏,今日又旭陽高照,四處的窗欞敞開,散去悶熱,送來陣陣令人舒心的涼風。 沒一會兒,鐘景云便覺得困意陣陣,揉了揉有些干澀的眼皮,又繼續看了下去,絲毫未注意到在他身后敞的窗戶外,一個黑衣人悄然無聲地從不遠處圍墻后冒出頭來,手中握著蓄勢待發的箭弩,對準了他的后腦勺。 …… 顧九在茶攤等得無聊至極,她喝盡杯盞里的茶水,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剛一抬眼,便見夷山別院的上空出現一抹紅色煙霧。 顧九瞳孔緊縮。 還真讓他們等來了! 兩人迅速翻身上馬,奔向那處。 而潛伏在山林間的官差們,看到那飄浮在半空中的紅色煙火,立即魚貫而出,將夷山別院團團圍住。 等顧九和沈時硯趕過去后,卻發現原本應該聚在竹林處附庸風雅的文人們,此時卻是站在一間房屋外,神情驚恐萬狀,周圍聲音噪雜。 顧九心底不由咯噔一下。 怎么回事?動靜鬧得如此大。 楚安在房內望見他們來了,當即喊道:“顧娘子!” 顧九快速沖進房間,看清里面的場景,倏地瞪大眼睛,立即明白過來眼下如此局面是何原因。 房間內一片狼藉,顯然是劇烈打斗后所造成的慘狀,而鐘景云則倒在書案旁,右胸口處插了一根短箭,淋淋鮮血浸透了他胸前的大片衣襟,面色蒼白如紙,唯有口唇被溢出的血液染紅。 “救……救我……” 鐘景云目眥欲裂,死死地盯著顧九,顫顫巍巍地伸出胳膊,似乎想要抓住她。 顧九扭頭沖門外喊道:“速去找些金瘡藥和白酒來!” 她慌忙跑到鐘景云身邊,一邊問楚安發生什么了,一邊把衣袍撕成布條,給鐘景云緊急止血。 楚安臉色難看,語速飛快:“我原躲在后院監視著鐘景云,沒一會兒卻發現圍墻外突然冒出一個蒙面黑衣人,手里拿著箭弩,應該是想要刺殺鐘景云。” 發現那人的意圖之后,他當即拔刀沖了過去。可僅僅眨眼間的功夫,箭已離弦,勢如破竹。他正要把手中的刀扔過去,截下短箭,然而下一刻,那黑衣人便也拔刀奔向自己。 沒有辦法,面對來勢洶洶的殺意,他被迫抬刀迎上,怒吼一聲,讓鐘景云立馬趴下。 可惜鐘景云受驚,倉皇起身,待他轉過來的一瞬間,原本刺向后腦勺的短箭,沒入了他的右胸口。 那人看到鐘景云中箭后,并未選擇離開,而是當即撇下他,沖進房間,想要送鐘景云立即上路。 沈時硯斂起長眉:“人呢?” 楚安搖頭:“我與那人打斗中,砍傷他的腰腹后,他捂著傷口跑了。我擔心鐘景云再出意外,所以沒敢跟上去。” 頓了頓,他繼續道:“我不知道來人是不是兇手,但他武功不低,從招式與反應來看,必定是訓練有素之人。” 沈時硯冷眼掃過房間狼藉,淡聲道:“別院外有官差看守,他受了重傷,應該出不去。” 沈時硯快速吩咐:“懷瑾,你把庭院里所有人聚集在前廳,避免出現挾持人質這種意外,然后再帶幾個人速速徹搜此處。” 他又轉過身,望向老淚縱橫的徐正,淡聲道:“徐博士,本王需要今日所有宴請之人的名單,以及所出示的請帖。” 徐正嘴唇蠕動,一副魂不附體的模樣:“……好。” 沈時硯隨徐正一起去了眾人齊聚的前廳,房間里只剩下顧九和兩個守在門口的官差。很快,便有人送來顧九適才要用的東西。 鐘景云還在死死拽著顧九的衣服,拼命地張著嘴呼吸,像是一條快要窒息的魚。不斷重復道:“救我……救……我。” 顧九聽得心煩意亂:“閉嘴!” 鐘景云卻仿佛聾了一般,固執道:“救我……我說……三年前……真相……救我。” 顧九一邊給他包扎傷口,一邊冷笑道:“如今快死到臨頭了,倒是不再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