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風華 第6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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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當初給了周母不小的驚嚇,是以至今仍有些印象。 事關周志恒死的真相,周母不敢輕易答話,謹慎地想了想,才慢慢開口:“應該是去了水云樓。” 那時候正離春闈沒幾天了,周志恒的父親擔心他在學內不好好溫書,便讓他呆在家里準備科考。 某日傍晚,周志恒忽然跑到周母院子里,說他與國子監內的朋友們有約,要去水云樓吃飯。 周母深知周志恒有好賭的壞毛病,怕他是想借此機會跑出去胡鬧,便一口回絕。不想,當日下午周志恒的同窗便乘馬車專門來府上接他,且來人她還認識,徐博士的學生,鐘景云。 周母經常以鐘景云和他兩個師兄弟做例子,來教育周志恒。所謂人以群分,物以類聚,周志恒能和這種好孩子呆在一起,正是周母求之不得的事情,故而便準了周志恒外出的請求。 “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周母道。 沈時硯問道:“令郎是何時歸家的?” 周母遲疑片刻:“時隔三年之久,具體時辰我實在記不得了。” 話音剛落,周母便又開口喚來之前伺候周志恒的仆從丫鬟,將適才沈時硯所問之事重復一遍。 周圍安靜一會兒,有個瘦弱如猴的少年緩緩舉了手,神情怯怯。 “是……是剛過子時沒多久。” 聞言,一旁沉默不語的顧九和楚安臉色微變,前者不動聲色地斂起長眉,明眸冷了冷。 史祥說許薛明與周志恒去他茶坊時也是在子時過后不久。而破廟在距離西城門約有十里之外的地方,周府位于城東,從這里趕過去,饒是乘坐馬車,一來一回,至少也需四五刻的時間。也就是說,若這個仆從說的話沒問題,周志恒大概是從史氏茶坊離開后,就立刻回了家宅。 如是這般,他所言的親眼看著許薛明殺死瘸腿乞丐這事,便是一個謊言。 沈時硯顯然也想到了這點,問道:“你如何知道是這個時辰?可有記錯的可能?” “那晚是小人給郎君開的門,”仆從認真道,“恰好在郎君回來之前,更夫剛剛敲響鑼梆三下不久,約莫在兩刻后,郎君便叩響了后門。” 鑼梆三下,三更天。 正是在子時。 沈時硯負手而立,遮掩于寬袖中的指尖悄悄點著另一只手腕。 一下,兩下。 緩而慢。 他又問:“之后周志恒有沒有再外出過?” 仆從老實道:“沒了,郎君回來之后,便歇息了。” 顧九和楚安相視一眼。 現在基本上可以確定瘸腿乞丐死的那晚,周志恒并未去過破廟。 …… 出了周府后,天□□昏,學內應是已經下了學。而從周府往國子監去的路上,正好經過水云樓,三人便在水云樓前下了馬車。 有跑堂看到他們又來了,連忙去找掌柜。 一回生二回熟的,酒樓掌柜立馬就猜出了幾人仍是因為案子來的。 只不過掌柜沒想到,這次竟然是為了調查三年前的事情。 楚安將從周母那兒得知的消息,言簡意賅地講述了一遍:“三年前臨近春闈時,周志恒與另一個年輕士子來你們酒樓吃飯。這事,掌柜的還有印象嗎?” 酒樓掌柜哎呦一聲,滿臉無奈:“官爺吶,您別說三年前了,就算是今年的春闈,那么多客人,忙都忙不過來,又怎么可能處處都留心啊。” 三人對此事本就不報什么希望,聽到掌柜這般說,倒也沒多大反應,只是照例詢問水云樓的跑堂雜役和樂妓們,得到的答案與酒樓掌柜所說一致。 時隔太久,毫無印象。 臨下樓梯之際,顧九落在沈時硯和楚安兩人身后,她正在心里念著案情,忽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小郎君。” 顧九自是沒有停步,直待走到一樓時,眼角余光內,瞥見有一抹粉嫩的顏色飄然從高空落下,她不由地駐足,那方絲帕恰好落在自己肩膀上。 顧九抬眼,對上一雙笑意吟吟的眼睛。 正是適才他們問話的樂妓之一。 “小郎君,叫你呢,”那樂妓嗔怪地瞪她一眼,“也不理奴。” 顧九有些尷尬,她張了張嘴,正要解釋,旁邊的楚安先她一步開了口,笑道:“娘子,你這眼神兒可不太好,我們這位是個身著男裝的女嬌娥。” 那樂妓一張小臉立馬羞得通紅,她一跺腳,噔噔地下了樓梯,跑到顧九面前,扭捏道:“既是誤會,那便請貴人歸還奴的帕子吧,奴還要去后院練曲兒呢。” 顧九連忙把東西歸還物主。 待出了水云樓,楚安捧腹大笑,扶著沈時硯的肩膀,直不起身來。 顧九懶懶地斜他一眼,調轉腳步往水云樓旁側的巷子走去。 楚安忙道:“欸欸,你去哪兒,馬車在這邊呢。” 顧九沒理他。 楚安心里咯噔一下,看向沈時硯,緊張地問道:“顧娘子不會生氣了吧?” 沈時硯嘴角微微彎起:“沒有。” 楚安著急道:“你少蒙我了,若是沒生氣,她往那里去做什么!” 說罷,便要追上去道歉。 沈時硯卻伸手攔住楚安,輕笑解釋:“她去水云樓后院了。” 楚安怔愣片刻,沒反應過來。 沈時硯收回手,慢聲道:“適才那樂妓不是已經說了嗎?” 奴還要去后院練曲兒呢。 “顧娘子雖是衣著男裝,但并未刻意粉飾容貌,旁人打眼一瞧,便知男女,”沈時硯偏頭看向酒樓,“而一個長期身處風塵中的女子,又豈會看走了眼?” 楚安錯愕一瞬:“莫非剛才那小娘子是故意的?” 沈時硯頷首。 楚安一頭霧水:“為何?” 沈時硯道:“自是為了避開眾人,想單獨與顧娘子講些事情。” 楚安頓時恍然,壓低聲音道:“關于周志恒?” 沈時硯若有所思道:“這就要等到她出來之后,方可清楚。” 小巷里空無一人,顧九往里走,很快便停步于一扇虛掩的木門前。 而與此同時,一抹倩影從里面走出,看到顧九后,重重松了一口氣。 樂妓欠身行禮,緊張道:“適才之事,若有冒犯,還請貴人莫怪。” 顧九擺擺手,正色道:“娘子暗示我前來,可是與周志恒有關?” 樂妓搖頭。 顧九不解道:“那是因何?” 樂妓咬了咬下唇:“許薛明,許郎君。” 顧九愣了愣,隨后立馬警惕起來:“你如何知道我們查周志恒與許薛明有關?” 頓了下,她繼續問道:“你認識許薛明?” “......是,奴厚著臉皮,自言算是許郎君的半個紅顏知己,”樂妓似是陷入了回憶,面露痛苦,“適才在酒樓時,貴人們說起三年前和周志恒,奴便猜到應該是與三年前許郎君被陷害殺人一事有關。故而,奴才想辦法把貴人引來此處。” 顧九隱隱明白過來了什么,神色一凜:“那晚,許薛明也來過水云樓?” 樂妓點點頭,眼眶漸紅。 每逢夜幕降臨后,就是酒樓最熱鬧的時候,而又臨近春闈,更是人滿為患。可哪怕在這般擁擠的人群中,她還是一眼就瞧見了許薛明。 她忙不迭地跑下樓,與許薛明打招呼,一邊問他緣何來此,一邊又在心里期待能聽到自己想聽到的答案。 許薛明道:“黃允吃醉了酒,我來接他。” …… 黃允也在。 顧九微微蹙眉。 “他可還說了其他的話?”她問。 樂妓抿了抿唇:“沒了。” 顧九以為是她語氣過于嚴肅,嚇著人家了,連忙緩聲道:“那周志恒呢?還有鐘景云?你既然認識黃允,想必也應該識得他。” 樂妓搖搖頭,面露歉意:“當晚客人很多,奴實在沒仔細留意過旁人。” 頓了頓,樂妓一把攥住顧九的手腕,聲音發顫:“許郎君行事光明磊落,心地善良,奴敢以性命起誓,他絕不是那種會害人性命的惡徒!” “貴人,奴知道你們一定是好人,是清正廉潔的好官,若不然也不會費心思去重新調查三年前的舊案,”樂妓噙在眼眶中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涌出,她唇色蒼白,呼吸因過渡激動而有些急促,“如果許郎君能洗刷冤屈,奴來世定當牛做馬,來報答貴人們的恩情!” 顧九在心底嘆了口氣,沒有順著這話接下去。 畢竟此事雖有疑竇,但至今并未找到關鍵證據能表明許薛明不是兇手。 她輕輕地拍了下樂妓的手,只道:“斯人已去,生者已矣。往后好好照顧自己。” 樂妓站在原處,目送顧九離開小巷,直待人影消失在拐角處,她再也撐不住了,渾身一軟,癱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其實,許郎君還說了一句話。 人聲鼎沸中,她滿心滿眼都是面前這人,靜靜地聽他說話。 “黃允吃醉了酒,我來接他。” 她期待落空,垂著長睫,眸光不受控制地黯了黯。 然而下一秒,視線內忽然出現一本詩集。 她錯愕抬眼,只見許薛明不好意思地抿起唇,笑容卻干凈純粹:“你之前不是說想學詩嗎?等我科考之后,你若還感興趣,我便教你。” 她愣住了。 她出身卑微,又是私妓,從未有人會把她當成一個人來看待過,也從未有人會把她隨口一提的話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