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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東京風華在線閱讀 - 東京風華 第59節

東京風華 第59節

    楚安點頭:“這不廢話嗎?”

    這熟悉的問句。

    顧九又一噎,涼涼地斜楚安一眼。

    楚安嘿嘿一笑:“扯平了。”

    顧九面無表情:“......”

    楚安慌忙看向沈時硯:“王爺,然后呢?”

    沈時硯道:“皇城司將人從開封府衙帶走后,半路忽生變故,被一群黑衣人劫了囚車,自此許薛明便下落不明。”

    顧九滿臉驚愕:“劫囚?!”

    楚安則是難以置信:“這么刺激的事情,我在汴京城生活了這么久竟然不知道?”

    顧九忖了忖:“會不會是皇城司丟了犯人,自覺無顏,便將此事壓了下去?”

    沈時硯沉默一霎,慢聲道:“自覺無顏必定做不了真,但將此事壓下去的一方是皇城司倒極有可能。”

    楚安十分贊同地點點頭:“皇城司那群人最不缺的便是厚臉皮。”

    “不過,這和周志恒的死有何干系?”楚安問道。

    顧九看他,言簡意賅地提醒:“他的舌頭。”

    “如果周志恒所證之言有假,”楚安頓時恍然,語速極快,“這可能就是兇手特意割掉周志恒舌頭的‘因’!”

    這就是他所說的報應?!

    話落,楚安腦海里忽然冒出一個大膽的猜測,他忙道:“兇手會不會就是已經銷聲匿跡三年的許薛明?”

    顧九卻道:“許薛明既然是徐博士的得意門生,定然也是國子監的學生,既是如此,若他重返學內,往日的師生又怎能不識?”

    楚安皺著眉思考了一會兒,遲疑道:“萬一許薛明住在國子監外呢?或是像裴書那般,藏于一處極其隱蔽的地方,再伺機行動。”

    “你忘了你之前還與我說國子監那附近的巡衛,可比修內司強上百倍,”顧九道,“不過也不排除有這兩種可能性。”

    許薛明曾在國子監內生活,必然是十分了解其內部環境,與她之前的猜測對應的上。

    顧九沉吟片刻,看向沈時硯:“王爺,那咱們派人再去搜一搜國子監?”

    “不用,”沈時硯輕聲道,“早在搜尋兇器那時,我便已讓人將學內各處角落搜個干凈,并未尋到異常之處。”

    顧九愣了愣。

    這么迅速?

    沈時硯繼續道:“若是按照這般推測,許薛明此案可能大有蹊蹺。”

    顧九點點頭。

    單憑皇城司越職這一點,便是足夠讓人生疑。

    還有那群劫囚的黑衣人。

    又是什么來路?

    卷宗上對此案的記載只有寥寥數行,就連供詞也未有,沈時硯便喚來王判官詢問此事。

    聽完此事后,王判官只覺得有股似曾相識的感覺,背脊一陣發涼,后頸滲出冷汗。

    王判官不敢隱瞞,當即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詳盡講出:“當年皇城司將許薛明帶走后,也把供詞和卷宗一并拿走了,眼下這份卷宗,是后來所寫。”

    頓了頓,憂心沈時硯怪罪他失職,又慌忙道:“王爺,您是清楚的,皇城司那群洪水猛獸,下官就算想攔,也攔不住啊。”

    楚安神情有些古怪:“他們沒有文書?”

    王判官哎呦一聲,苦著一張臉道:“別說文書了,除了十幾把大刀,連張字條也沒有。”

    那時皇城司若干人各個手持兵刃,直奔西獄,他還沒來得及說一句“不合規矩”,一把殺氣凜凜的刀刃便架在了脖頸處,嚇得他雙目眩暈,小腿肚子直打顫。

    沈時硯眉心斂起:“也沒留下什么話?”

    王判官仔細想了想,方才道:“好像是說許薛明與遼人派遣到咱們大宋的細作有牽扯。”

    楚安聽得渾身一震。

    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他感到頭皮發麻,忙問道:“那許家眾人呢?”

    “此事定然是皇城司那群人搪塞我們的,”王判官嘆了口氣,“若不然許家上下幾十口人早就上了刑場,怎么還會發生之后的事呢。”

    顧九抿緊唇:“之后又發生何事?”

    王判官繼續道:“許薛明被人劫走,許家便因此遭受責難。其父被罷黜官職,舉家流放至嶺南,不曾想,途徑澧州時慘遭悍匪,幾十口人無一人生還。”

    澧州附近的確匪徒眾多,可既為匪,多是劫財,無緣無故的,殺一群被流放的人做什么?

    越聽越覺得許薛明這事疑竇重重。

    還有一個高世恒。

    他在此命案中又扮演著什么角色?若是無關,兇手又為何大費周折地把周志恒的死嫁禍在他身上?

    沈時硯眉頭深鎖,半響,忽然問道:“當年衙門是如何查明破廟間的男尸是許薛明所為的?”

    王判官費力地想了會兒,言辭謹慎:“那破廟雖是人跡罕至之地,但附近也有一處村落,便是那處的村民發現了尸體,經仵作驗尸,那人是死于中毒,而這毒便來自尸體旁邊的糕點。”

    “便是這時,許薛明的同窗周志恒冒了出來,稱他親眼看見許薛明從一家鋪子買了東西,然后往里面加了一些粉末,獨身出了城,將破廟那人先毒死,后用石頭將尸體的頭砸得面目全非。”

    “咱們的官差根據他所言去查,許薛明當晚的確去那家鋪子買了糕點,只不過,城門巡衛不清楚他到底出沒出去過,我們的人也只調查出那晚許薛明不在家宅,也未曾留宿于國子監。審問他去了哪兒,他只說被人打昏了,等醒來后,便發現自己被人扔在一處深巷。”

    “許薛明那番話并無人證,除了身上的傷痕,難以判斷所言真假,”王判官道,“等下官再想細查下去時,皇城司就把人帶走了。”

    三人相視一眼,顧九緩緩吐出一口氣,問道:“你可還記得是哪家鋪子?”

    王判官苦哈哈道:“顧娘子,下官能記得這些已是不易,哪還能記得清如此細節?”

    若不是此案實在過于波折,他也不會時隔三年,至今仍記得這些。

    顧九抿了抿唇,嘗試著提醒道:“你再想想,是不是一家叫‘史氏茶坊’的地方?”

    塵封在腦海里的記憶被這句話喚醒,王判官陡然瞪大眼睛,連忙道:“對對對,就是這家!”

    果然。

    顧九背脊發涼。

    那兇手如此作為的“因”,一定與這三年前的命案息息相關。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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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王孫不歸9

    “每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

    自周志恒死至今, 已過了兩三日,而顧九卻覺得這個案子現在才剛剛開始。

    楚安出聲道:“王爺,既然此案與許薛明有關, 那咱們現在不先提審胡海業,他在國子監讀書, 又與周志恒走的近, 或許他知道些什么。”

    “不用,”沈時硯起身, “胡海業是近兩年才隨父入京,且兩人相處的時間不算短,周志恒卻只向他透露過那封信的存在,別的只字不提。如此看來,若當年周志恒所作之證存偽,他也不會對胡海業多說什么。”

    心中有鬼之人本就惴惴不安, 又豈會輕易將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袒露給旁人?

    沈時硯沉吟片刻,抬步往外走:“先去徐正那兒。”

    既然要重新調查當年的案情, 總要了解許薛明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國子監今日旬假,師生多不在學內,三人便直接去了徐正家宅。他們到時, 徐正正與一位灰衫士子在書房切磋棋藝。

    那人見他們來,先是一愣,而后連忙躬身行禮。

    徐正介紹道:“這是我的學生,鐘景云。”

    顧九眉梢微動,心道,倒還挺巧。

    來徐府的途中, 楚安恰好提了這人一嘴。

    徐正晚年間共收過三個學生, 一個是生死不明的許薛明, 一個是由經義齋跑到治事齋的黃允,最后一個便是這位鐘景云,三年前進士及第,如今在崇文院任職。

    徐正喚來書童斟茶,問道:“不知王爺來此,所為何事?”

    “本王想和徐博士打聽一個人,”沈時硯端起茶盞,淡笑道,“您曾經的學生,許薛明。”

    此言一出,徐正和鐘景云師徒兩人皆是愣住,前者難得有些失態,手一抖,幾滴水漬飛濺而出。

    徐正神情復雜,似惋惜,似氣憤,又似掛念,幾欲張口,最終長嘆一聲,慢聲問道:“我能問問王爺您為何突然打聽起了修竹嗎?”

    許薛明,字修竹。

    顧九借著喝茶的動作,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時隔三年,提及他的這位“殺人犯”學生,仍然稱其表字,想必這其中師生情誼應是不淺。

    沈時硯略一沉默,沒有隱瞞:“府衙查周志恒之事時,發現此案與三年前許薛明殺人一案有所牽扯,是以便來府上叨擾。”

    徐正嘴唇蠕動,有些激動:“王爺,這話是什么意思?可是當年那事另有隱情?”

    沈時硯沒有接話。

    一旁的鐘景云小聲提醒道:“老師。”

    徐正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拱手道:“王爺莫怪。”

    沈時硯笑了笑,善解人意道:“人之常情,談何怪罪?”

    徐正又是一聲輕嘆,這才緩聲向三人介紹起這個令他痛心惋惜至今的學生。

    徐正這三個學生里,他最看好也是最偏愛許薛明。同黃允和鐘景云一般,許薛明原在經義齋讀書。

    人們都道御史大夫家的三郎乃是神童,可若與許薛明相比,黃允就像那銀月旁側的星辰,難以與之爭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