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風華 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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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喜喪 “叔母,您在做什么?” 楚安話落, 一聲轟雷在沉沉夜色中炸開,霎那間,天光忽閃, 像一道劈開蒼穹的鋒利劍光。 白日積攢于烏云間的陰雨,終于落下, 大如瓢潑。 “我后又差人去打聽這件事, 可惜沒著落,”楚安猜道, “你們說,唐府四鄰遷走會不會和這事有關?” 顧九道:“難說,不過按你這么推測,躲在吳響背后之人最可能是唐家人。” “我們先來做個假設,”顧九斂眸,邊思忖邊道, “撇開那男子所言真偽不談,若柳云苓心悅之人并非唐易, 且其失蹤與唐易有關,這般,唐易總是過分強調他和柳云苓兩情相悅便有了一個解釋得通的理由:為了消減眾人對他的疑心。” “就像現在, 唐易已然在汴京百姓口中成了重情重義的癡情郎君。哪怕是來日舊案翻出,疑點重重,人們大多也不會相信唐易會和柳云苓的死有關。” 雷聲依舊轟鳴,沈時硯不緊不慢地敲打著書案,低聲喃喃:“兩年前……” 似乎對唐家來說是一個很特殊的時間段。 …… 又一道白光閃過,照亮朦朧雨幕。陣陣寒風刮過, 唐家闔府的喪幡凌亂飄飛, 靈堂里排排燭光明明滅滅, 將周圍一切映在冰冷的地面上,影影綽綽。 孫氏看了眼肅穆沉寂的棺材,讓婆子撐著傘,慢步離開靈堂,回了院子。 綿綿不絕的夜風把廊檐的白燈籠吹得東倒西歪,寒意順著袖口領口鉆入衣內,潮濕又涼人。 看著前方彎彎繞繞的游廊末入黑暗,婆子不由地打了一個寒顫,不知是冷的,還是怕的。 她低聲嘟囔著:“見了鬼的天氣呦。” 孫氏看她一眼,淡淡道:“掌嘴。” 幽昏燭光在夜間搖曳跳躍,忽明忽暗,隱隱映亮孫氏那張慈祥和善的臉。 面無表情。 婆子不敢多嘴問半句,抬手便往嘴上重重扇去,清脆的巴掌聲在嘩嘩啦啦的雨聲中格外突兀。 孫氏似乎是笑了下,沒再言語,主仆兩人穿過紅廊回到院子。 收了傘,孫氏擺了擺手,沒讓人伺候著,自個卸了妝飾,便往床榻走去。 房內窗欞緊閉,炭爐燃得正旺,展開的被褥軟軟地鋪在床榻上。趕在孫氏回來之前,一切都已收拾妥當。 孫氏俯身掀開被褥一角,剛欲躺下,然而下一秒,面上瞬間失了顏色。她捂住嘴,硬生生將尖叫聲卡在喉嚨里。 一只沒了呼吸的死貓正靜靜地躺在被褥下,渾身濕透,血rou模糊。 轟隆一聲,驚雷劈閃,孫氏肩膀陡然發顫,下意識地后退兩步,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怎么在這?! 怎么可能在這! 它不是已經—— 震耳發聵的雷聲還在繼續,孫氏失神地看向床榻,意識隨著電閃雷鳴不斷發散,最終定格在一個雨夜。 如當下一般的雨夜。 陣陣凄厲悲慘的叫聲飄蕩于雷雨中,轉瞬便被吞噬得無影無蹤。 痛不欲生,無助絕望。 孫氏死死地扼制住滿心的驚慌失措,倉惶從地上爬起,四處翻找,可毫無異常。 她看向床榻的死貓,肩膀發顫,深深緩了一口氣,咬著牙走過去,隨手抓了一件衣衫將貓包裹住,吹滅燈燭,顧不得撐傘,疾步邁入雨中,來到后院花園一處偏隅。 大雨傾盆,雨滴毫無阻攔地拍打在身上,冰冷刺骨。孫氏渾身濕透,雙手拼命地挖開泥土,錐心痛意從十指蔓延至全身。 待泥坑挖好,孫氏便將死貓埋了進去,做好這一切,她重重地喘著氣,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這意料之外的事故,將她弄得狼狽不堪。孫氏驚魂未定地盯著平坦如初的地面,轉身便走。 卻又倏地釘在原地。 幾步之遠的位置,唐易正撐著傘,靜靜地站在那,不知在她背后看了多久。 沉沉夜色和瓢潑大雨,模糊了唐易的身形。兩人四目相撞,唐易慢步走了過來。 眼神陰森,宛如一條吐著芯子的毒蛇。 孫氏背脊冷汗涔涔,腳步控制不住地往后退,卻一不小心被藤蔓絆住腳,狼狽地摔在地上。 泥水飛濺。 唐易停在孫氏面前,死死地盯著她,語氣陰沉。 “叔母,您在做什么?” …… 黑夜在逐漸消停的雨勢中落下帷幕,天剛破曉,泛起淡青。街巷里的百姓們陸陸續續地起床忙碌,唐府里的仆從們也不例外。 兩個丫鬟并肩走在花園曲徑,一粉一藍,相互抱怨著這多變的天氣,其中粉衣丫鬟余光瞥到了什么,忽然駐足。 她戳了戳身邊人,喉嚨有一瞬發緊:“欸你、你瞧瞧,那兒是不是……是不是躺了一個人?” 藍衣丫鬟順著她指的方向考過去,心里咯噔一下。 郁郁蔥蔥的草叢中,一雙繡花鞋格外顯眼。 兩人緊緊地攥住對方的胳膊,慢騰騰地往那兒移過去,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兩人被落進眼簾的場景嚇得頭皮炸開,魂不附體。 “啊——” 驚恐的尖叫聲穿破清明涼晨,回蕩在整座唐府中。 駐守在唐府的官差聽到動靜,迅速趕了過來,將此處團團圍住。很快,沈時硯、顧九和楚安三人收到了消息,不多時,身影便出現在唐府。 孫氏滿身泥濘地躺在草叢間,一根粗壯的荊棘條緊緊地纏繞住脖頸,尖刺嵌入皮rou里,鮮血淋漓。 而張氏那只失了蹤跡的小貓,就爬在孫氏懷里,沒了呼吸。 周遭滿地泥濘,顧九蹲下,看了看孫氏臟兮兮的繡花鞋,以及腳邊掙扎時所留下的劃痕,復又起身,抬眸看向沈時硯:“地上的鞋印被刻意清理過,再加上昨夜雨勢兇猛,很難看出什么。不過尸體應該沒有被移動過,這兒就是兇手殺人的地方。” 說罷,轉身將視線投向一旁面色煞白的唐易,道:“唐掌柜,讓孫氏院子里的人來回話吧。” 七八個女使婆子聚集在庭院中,瑟瑟發抖,沈時硯詢問當晚送孫氏回來的婆子,她只道,孫大娘子昨晚從靈堂回來之后,便進房休息了,沒讓人伺候著,屋里也很快熄了光亮,并無異常。 而顧九和楚安進了屋,很快便注意到床榻處的異常。 本該潔凈干燥的被褥,此刻卻又潮又臟,暗紅色血跡斑駁,還有大片泥污。 楚安皺眉:“這又是怎么回事?” 顧九捻起落在被褥上的幾根毛發,靜了片刻,大致猜到了經過。 “這不是孫氏留下的,”顧九將貓毛伸到楚安面前,“昨晚兇手把原被孫氏殺死的貓放進她的被褥里。孫氏看見本應該埋在土里的死貓卻橫空出現在自己房內,驚慌失措之余,必定要重新把它埋起來。畢竟,我和王爺昨日才旁敲側擊地警告過她。” 楚安聽得云里霧繞:“這貓不是兇手殺的嗎?” “不是,”顧九搖頭,“早在張氏死的那天,這貓就被孫氏殺了。這點,從小貓尸體的腐爛程度也能看出來。” 她抿了抿唇,解釋道:“那天孫氏刻意錯開張氏回院的時間,借著送吃食進入張氏房間,又利用耗子拖住杜鵑她們的注意力,趁機將貓從后窗扔出去,出來后之所以提醒杜鵑關窗,是因為擔心小貓會自己從窗戶又跳回來。” “等從張氏院子離開后,她按照往日一般折返回自個院子,途徑小竹林時,順手把那貓帶入佛堂,并在那將其殺死。后再燃上大量檀香,借以掩蓋血腥。” 楚安一臉訝然:“好好的,她和一只貓過不去做什么?” “應是為了唐文遠,”顧九推測道,“唐文遠身子虛弱,又患有哮癥,不宜和貓狗之類接觸過多。而昨日我聽張氏院中下人說,這貓性子懶惰,平日不愛跑動,唯一喜歡去的地方,恰好就在孫氏院子附近。” 說到此處,她頓了下,繼續道:“要么這貓是真愛往這兒跑,要么就是有人故意為之,想要借此讓唐文遠......” 這里的“有人”,則極有可能就是張氏。 “我和王爺首次來此搜查時,去過唐文遠屋子,那會兒他剛哮癥發作不久,想必罪魁禍首便是那貓,如若不然,孫氏也沒必要冒著和大房撕破臉的風險,去殺張氏那寶貝疙瘩。” 楚安聽得心底唏噓,不知是該同情哪一方,末了,嘆道:“佛家信奉因果輪回,孫氏這般做,不是犯了忌諱嗎。” “你之前不還說她是墻頭草,”顧九笑了笑,“若孫氏真虔誠信佛,便斷然不會留著那骨瓷。” “那真是奇怪了,”楚安道,“她既不誠心信佛,又緣何整日呆在佛堂誦經?” 顧九默了默,沒說話。 誰說誦經便一定是信佛,或許是為了贖罪呢。 也說不定。 房外,沈時硯還在依次審問,顧九和楚安出去時,恰好輪到唐文遠的妾室玲瓏。 小姑娘眼眶紅腫,淚如雨下,回話時還抑不住幾聲輕咳。 “奴昨晚一直呆在自個房里,用完晚膳不久,便收拾收拾準備睡了,”玲瓏道,“奴睡前有點安神香的習慣,昨晚雷雨交加的,奴擔心自己睡不好,便讓丫鬟比往日多燃了些香,故而睡得踏實,未能聽到外面有什么聲響。” 顧九卻有些好奇:“小娘睡得這般早,不用在唐二郎房中照顧著?” “夫君一直是婆母在照料,”玲瓏微微低頭,“奴無需費心。” 這倒是挺罕見。 若說孫氏不喜歡玲瓏,倒不像。 顧九觀察過,玲瓏雖為妾室,但在唐府卻不曾遭受過怠慢,身上穿的,頭上戴的,皆和富家貴人沒什么兩樣。 可若說孫氏喜歡玲瓏,卻也不像。 孫氏再怎么心疼和寶貝她那孱弱兒子,唐文遠既然有了妾室,她便不該晝夜不分,總親力親為地照顧。如此這般,讓玲瓏這個房里人如何自處? 實在矛盾。 查問一圈,不光孫氏院中人不知其昨夜何時離開的,闔府上下,皆是一問三不知。 沈時硯站在檐下,靜靜地觀察著每個人的神情:“昨日府門緊閉,各個出口皆有官差看守。本王又命人去查看墻角四處,皆無翻攀之痕。” “所以,兇手現在應該還在府中,”沈時硯聲音緩而慢,每一個字都在嘗試敲打人心,“或是說,就在你們其中。” 話音落下,眾人驚慌失措,皆是不約而同地張望身側,然后默默地拉開距離。 簡短的一句話,將闔府緊緊地籠罩在恐慌之中。 “本王再問一遍,”沈時硯語氣淡漠,“昨晚有誰半夜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