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是開會、總結(jié)、規(guī)劃、展望，和需要落到實處的工作。寧安華還有副業(yè)，她粗略一算，至少在四月前，她都過不了一個完整的周末了。

    其實新年七天假期，她也沒少處理工作。

    社畜沒有真正的放假:d

    不過，她的工資處于“老板說什么都對”的水平，加班費也都是按周末雙倍節(jié)假日三倍發(fā)，獎金更是不少——

    寧安華——或許是真的——在古代過了十幾年衣食無憂不用勞動的日子，但她現(xiàn)在只是一個普通的打工人，需要自食其力，夢想是三十歲前攢夠首付，買到屬于自己的房子。

    忙碌的工作之余，她開始了一段若即若離，各取所需的感情。

    雖然在末世的最后幾年，她沒少睡男人（每天面對血腥、殺戮、死亡，人需要發(fā)泄的渠道，而她認(rèn)為她重新經(jīng)歷的末世是真實的），但回到現(xiàn)代的第一次約會前，她還是把家里的《紅樓夢》和相關(guān)所有書籍都鎖進(jìn)了柜子深處，又將電腦中所有和《紅樓夢》有關(guān)的文件、視頻都集中隱藏了起來。

    她還愛林如海。

    但她不會為了他，在真實的，沒有他的世界“守身如玉”一輩子。

    *

    不到四年，寧安華真的攢夠了首付。她買下了她租的房子，用最少的預(yù)算重新裝修了一遍。

    這是她給自己的家。

    孟涼跳槽了，寧安華也早已不在原公司。但她和孟涼成了偶爾能一起吃飯，談些真心話的朋友。

    三十歲那年，靠著過去二十多年在兩個世界似真似假的經(jīng)歷，寧安華成了小有名氣的畫家。

    她辭職，開了工作室，幾年內(nèi)拿獎不斷。

    孟涼在四十歲之前借精生子，有了自己的女兒。她請寧安華做女兒干媽。

    干女兒小小的，軟軟一團，又讓寧安華想起了自己在“古代”的兩個孩子。

    做一個母親，比她想象的要快樂很多。結(jié)婚雖然從來不在她的人生規(guī)劃里，但她也曾想過去父留子，要一個女兒。

    可她已經(jīng)有孩子了。

    在這個世界再有一個孩子，她就真的“拋棄”了“紅樓世界”的兩個孩子。

    她沒有父母，沒有丈夫，沒有孩子，但她有事業(yè)，有朋友，她并不孤獨。

    她活了九十六歲。

    她甚至上過太空——在她五十二歲的時候，花了她幾乎一半身家。但沒過幾年，她的畫拍賣出了天價，又補足了她的財產(chǎn)。

    人生的最后幾年，她沉浸在全息游戲里，病痛沒有折磨她太多。

    她早就立好了遺囑，將五分之二遺產(chǎn)分別捐獻(xiàn)給幫助婦女兒童的相關(guān)機構(gòu)，另外五分之二捐給了文化事業(yè)，最后五分之一，留給了孟涼的重孫女。

    ……

    寧安華感到意識在虛空中飄蕩。

    飄渺的聲音回蕩在她耳邊：

    你過了很完美的一生……

    你沒有遺憾了……

    睡吧……睡吧……

    不，不！我還——

    *

    白頭峰銀光流淌。

    天池波光粼粼。

    在這神秘的雪山峰頂，只有微風(fēng)吹動虛無。

    但忽然之間，平靜的湖面震蕩起來，出水破空聲打破了靜謐。

    一個身影挾著巨大的浪花飛躍在空中。日光下，她半睜雙目，有如神明。

    “神明”輕輕笑了。

    原來如此。

    寧安華緩緩落在湖面上，腳踩水面，“走”到了岸邊。

    她歷經(jīng)三世幻境的捉弄，謹(jǐn)守本心，不被外物所困，而執(zhí)念把她帶了回來。

    她的異能達(dá)到了四級頂峰，離五級只差一個機遇。

    她得到了長白山的承認(rèn)，現(xiàn)在，她是長白山的主人。

    長白山的一切都隨她取用指使，包括山中的異獸。

    寧安華心念微動。

    兩刻鐘后，一頭長約丈許的白虎緩步走近，伏到寧安華身前，把頭輕輕靠在她手邊。

    寧安華摸了一會虎頭，坐上它的背。

    白虎起身，躍起，虎尾甩動，奔越在冰雪山林間。等它停下，寧安華已經(jīng)恢復(fù)了她上山時的狀態(tài)。

    ——她是蓁蓁和松兒的娘，林如海的妻子，大周清熙郡主，一個修行之人，一個凡人，寧安華。

    她將一株靈草喂給蓁蓁，教她吐息修煉。

    五天后，蓁蓁升到了二級。

    寧安華帶她返回遼東。

    *

    對林如海來說，寧安華只出門了幾個月。

    但對寧安華來說，她是真實地經(jīng)歷了三世，共一百四十四年。

    夜晚的酣暢后，她枕在林如海肩頭，挑起他的發(fā)絲把玩。

    林如海覆手上來。他傾身，寧安華有半邊身子在他的陰影下。

    寧安華語氣輕佻：“表哥還有力氣？”

    林如海吻了吻她的唇，舌尖勾過她的唇角：“只要meimei不走。”

    寧安華輕笑：“表哥看出什么了？”

    除了他，沒有別人發(fā)現(xiàn)她的變化。

    林如海○了上去：“meimei，你離我……離塵世，更遠(yuǎn)了。”

    ……

    浪潮涌動，寧安華應(yīng)下林如海的祈求，一遍又一遍。

    ……

    沒有林如海的“紅樓世界”，帶著記憶的末世，和沒有末世的現(xiàn)代世界，她都經(jīng)歷過了。

    接下來的幾十年，她也會過好有林如海的“紅樓世界”。

    *

    建平二十年一春末，大周對句麗開戰(zhàn)。

    寧安華應(yīng)下了皇上讓她為將的提議，或者說要求。她覺得做一回女將軍也不錯。

    而且，她能感覺到，她升五級的機遇，應(yīng)該就在這場戰(zhàn)爭里。

    第143章 動蕩

    京城的初夏來得比東北邊關(guān)早。

    正是四月好時節(jié), 綠意叢生，天氣轉(zhuǎn)熱，但還沒到盛夏酷暑, 讓人熱得發(fā)燥的地步。

    江公府云開院，七八個侍女仆婦身著輕薄的夏衫, 簇?fù)碇晃欢鄽q的麗人來至正房門前。

    麗人面容俊秀, 氣度清雅，眉眼略顯冷淡, 手中牽著一個兩三歲的小女孩, 另一手護著微微凸起的小腹。

    院中服侍的小丫鬟打起簾子, 恭敬稱一聲：“澄大奶奶，茵姐兒。”

    澄大奶奶韓樂康——妙玉——對小丫頭微一點頭，領(lǐng)女兒溫容茵邁入房中, 揚聲笑問：“二嬸子做什么呢？”

    她語氣親熱自在，語含戲謔，將身上的冷淡氣質(zhì)沖散了許多。

    屋內(nèi)回應(yīng)她的聲音也透著歡喜：“還能做什么？哄這不省心的丫頭說話呢！”

    轉(zhuǎn)過多寶閣, 進(jìn)入竹簾內(nèi)，妙玉轉(zhuǎn)入內(nèi)室, 見林黛玉坐在臨窗榻上, 手邊堆著幾本書，懷里抱著一個還不滿周歲的幼童。

    林黛玉看見她先說：“不用行禮了, 快坐罷。”

    妙玉便當(dāng)真不行禮，也在榻上坐了，讓奶娘把女兒抱上來，問：“理meimei會說話了？”

    林黛玉在去年六月生下一女, 承恩公親自取名為江純理。

    承恩公致仕后，江公府便改稱他和溫夫人為“太爺”、“老太太”, 改稱江明德、宋氏為“大老爺”“大太太”。

    是以林黛玉和江明越才二十左右的年紀(jì)，便成了“二老爺”和“二太太”。

    如今江公府上下，皆按輩分稱江純理為“理大姑娘”。

    林黛玉含笑抱怨：“方才要吃糕，著急喊了一聲‘娘’，吃完了糕，再怎么哄也不肯說了。”

    妙玉笑道：“那我看理meimei的性子，倒同蓁姑娘有些像。”

    林黛玉和妙玉一處作伴許多年，情分有如姐妹，偏一個和叔叔成婚，一個成了侄兒媳婦，少不得按輩分改口。兩人在江公府還罷，妙玉和林家的稱呼也亂起來。

    妙玉便只稱松兒為“瑜大爺”，稱蓁蓁為“蓁姑娘”，雖然聽著疏遠(yuǎn)了些，好歹輩分不亂了。

    提起meimei，林黛玉不由一嘆：“刀劍無眼……”

    妙玉忙道：“蓁姑娘才多大，郡主總不會讓她上戰(zhàn)場。”

    屋內(nèi)都是親信仆從，林黛玉便道：“你我就算與世人不同的了，蓁蓁是太太和十一先生親身養(yǎng)大，還真說不準(zhǔn)——”

    兩人相視。

    林黛玉摸了摸女兒的額發(fā)：“這一開戰(zhàn)，又不知什么時候才能讓理兒見到我爹和太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