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咸魚林夫人 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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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屋里的李入月,自從昨日見了太太回來,就似乎有天大的好事一樣,又是開箱給丫頭們分錢,又是叫了酒菜大樂一場,直到三更天還笑聲沒歇。 沒人告訴她,她也知道,這是太太放了李入月出去了。 李入月還不到二十五,出去還能找到相配的年輕男子,只要夫妻能齊心過日子,盼頭多著呢。 她已經三十過半,再幾年就四十歲了,半截入土的人,且不說還能不能生出孩子,就算出去,也只能給人做續弦繼室—— 江綺霜翻金子的手一頓。 續弦繼室。 她緊緊捏住手里的一小塊金子,忍著想把它吞下去的欲望,腦子里千百條思緒攪得她心神不寧。 “姨娘?”她的丫頭在門外輕輕敲門。 “進來。”江綺霜聽見自己的聲音又干又啞。 丫頭邁進來,臉上有興奮與害怕交雜在一起:“姨娘,老爺叫您過去呢。” * 寧安華確實有幾件事要和林如海商量。 第一件,寧父少年時父母雙亡,當年受到嫡支某一家排擠,因年輕氣盛,進學后索性舍了本家,投至了林家門下。寧父之祖曾在林如海之祖手下為官,但林家與寧家嫡支是沒有過什么往來的。 為求“林如海病重將死”這件事逼真,寧安華讓人去接林黛玉回來,順便也派人去通知了寧家嫡支。 若嫡支果有人來,心存惡意的也就罷了,若來者是善意的,林家是否要與寧家開展一段和諧的關系? 這些年,寧家每年都會派人回去祭拜祖宗,對嫡支的事也知道幾分。 當年排擠寧父的那一支因子孫不出息,早已不復二三十年前的風光了。 因寧安碩早該去考縣試了,因寧家原籍在保定,去程路遠不便,今年又接連有事,所以未能成行。林如海養病無事,每日專擇兩個時辰,親自教導他,也兼教導張裕成之子。寧安華到時,寧安碩的文章都寫了半篇了。 兩家人也說一家話,寧安華:“安碩這么大了,也該回去親自祭拜祖宗了。” 寧安碩:“祭拜祖宗是一回事,與不與他們相交是另一回事。再說,他們也不一定會來。” 寧安華笑道:“好,那這件事我和你姐夫都聽你的。” 寧安碩一驚:“jiejie說真的?”又忙轉向林如海,想看是不是jiejie開玩笑或生氣了,他會錯了意。 林如海含笑不語。 寧安華拉他站起來,比了比:“你都比我高了,再過兩年進學定了親,就算長大成人,該當家做主了,我還能管你一輩子?上個月你管事管得很不錯,就再從這件事上練練手罷。” 聽見“定親”兩個字,竄了一個夏天個子的半大小伙子寧安碩滿面通紅。 等寧安華話音一落,他行了禮就匆匆跑了,連書本文章都忘了拿。 寧安華在林如海床邊坐下,笑道:“這就不好意思了。去年過年,就有好幾家太太向我打聽他的親事,今年還不知會有幾家呢。” 林如海撈住她的手握著。 寧安華又感嘆:“娘走的時候,他才那么點大。”她在空中比了一下。 她上一世活了將近三十年,穿到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身上,總感覺時間是倒退了的。 是寧安碩和寧安青一年比一年長大,一年比一年更高,她才知道時間還是流動著的、是向前走的。 她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快滿七年了。 再過一個七年,會是什么樣? 兩個呢? 三個呢? 她的異能緩緩流入林如海體內,一點一滴修復著他殘破不堪的身體。 真希望再過十年,他還能和新婚那日一樣風流俊逸。 她把羅十一今早說的話告訴了林如海。 林如海神情復雜,半晌嘆道:“如此也好。” 寧安華只道:“可惜她是儀鸞衛,不好相謝,不然怕耽誤了她的前程。只能等有機會了。” 皇上能一邊對老牌貴族開刀,一邊再施恩以延續君臣間的親熱和睦,林家卻絕對不能再與勛貴集團來往過密。 林家和賈家做“親密的世交”也有些過了,最好是“普通世交”的程度,不過分親熱,也沒冷淡到忘卻前岳家恩義的程度。 所以寧安華和林如海沒有商量過,卻默契地對賈家隱瞞一切事實,既能試探賈家對林家究竟是善心還是惡意,也是借此擁有與賈家疏遠的借口。 再等甄家的事大白于天下,就算賈家還想親近,林家也有了足夠多拒絕的理由。 但僅有的問題在于,作為娶了續弦的生父,林如海不太好對女兒解釋,與賈家有舊怨,還生了兒子的繼母寧安華就更不好說了。 林黛玉比一般的孩子聰慧許多,同時也很重情。她在賈家兩年,與賈母和三春這些姊妹們的感情也是一日日相處出來的。她再懂事明理,到底也只是八歲的孩子。 而羅十一是皇上的人,她幫寧安華對林黛玉表明,林家與賈家將來的疏遠,與寧安華無關。 就像黛玉說的,羅十一這么做,也能說是替皇上協調重臣家眷之間的關系,“圣命”而已,但寧安華不能忽視她的好意。 寧安華接著說了第三件事,她把李姨娘放出去了,等找好了人家就出嫁。 林如海笑道:“早該如此。” 寧安華笑道:“還有一件事,得你親自辦了。” 她抽出手,在他手心寫了個“江”,起身笑道:“她正和玉兒說話呢,等說完了,你叫她來,她是走是留,我就不管了。” 林如海卻又抓住她:“你要回去了?” 寧安華笑問:“我得預備滿月酒了。還有什么事?” 給圣上寫辭官表他洋洋灑灑、一氣呵成,想留一個月沒單獨相處過的妻子多說幾句話,他搜腸刮肚,才不得不搬出一個話題:“我給你取好了字。” 寧安華果然有興趣,重新坐下了,問:“是什么?” 林如海也展開她的手。 他的手指在她手心游走,讓她微微發癢。 原來被人在手中寫字是這樣的? 她跟著他的移動念:“淵……渺?” 林如海合攏她的手指,看看床柱,看看袖口,就是不看她:“只是覺得這兩個字配你,不用也沒什么。” 文法不通,寓意不美,只是除這異想天開的兩字之外,他再也想不出別的更適合她的字了。 淵渺。 幽深的水和浩大的水。 寧安華笑道:“我喜歡。”雖然確實不好常用,“我自己用這個,表哥再替我取一個對別人說的。” “好。”林如海忙道。 “只是別再讓我等一整年了。”寧安華再次起身,笑道,“還有咱們孩子的名字,大名取不出,小名總要有一個罷?” 她在門口回身,又對他一笑:“我走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院門外,林如海才命人叫江姨娘過來。 這時,小廝進來回說:“老爺,璉二爺來了,說有要事想立刻和老爺說,您看?” 林如海:“讓他等著。” 讓他多等兩刻,把腦子清醒清醒,別弄得太難看。 和以前一樣,江氏在他十步外就停下了:“給老爺請安。” 林如海也照舊長話短說:“你是想出去,還是想去姑蘇給你太太守靈?” 他以為江氏一定會選擇后者,不過例行問一句她的意思。 但她端端正正跪下,磕了個頭,平靜地落淚說:“請老爺饒恕,我竟要對不起先太太的囑托了。”她說,“多謝老爺大恩,愿意放我出去。” 她服侍太太一輩子,一輩子為了太太活,無兒無女,無親無友,無依無靠。太太走了,大姑娘不需要她,她不換個指望,活著還不如死了。 但她這樣服侍了幾十年,知道主家太多私密的奴才,是很少會被放出去的。 她本以為就算她愿意出去,也只有老死林家一條路可以走。 但老爺問她了,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她一定要答應下來。說出口的話,老爺總不會再反悔。 林如海似乎重新認識了江綺霜一樣,看了她幾眼,笑道:“你不必謝我,去謝太太和你大姑娘。你算你大姑娘的人,她點頭了,再去衙門消契。” 他命林平進來,讓林平家的親自送江綺霜去寧安華處,說:“辛苦太太,把江姨娘與李姨娘同例放出去。” 江綺霜又磕了三個頭,毫無留戀地出去了。 恰是御醫診脈的時辰,林如海便又被兩位御醫診脈數次,又接受了一次針灸治療,才有空能見賈璉。 賈璉已經在前廳等了足有半個時辰零兩刻鐘。 任他聽見小廝說林姑父有了兒子,沖出房門的時候腦子里是一團漿糊,現在也大概理順了。 姑父未滿四十,寧姑姑雙十年華,有了孩子算什么稀罕事?敏姑母在日,不也有兩個孩子? 是他一心以為林姑父要不久于人世了,身后無子,才要靠賈家收養女兒……是賈家所有人都會錯了意! 前廳里服侍的都是林家的人,他模模糊糊問了兩句,小廝們就毫無隱瞞地全告訴他了: “哥兒是七月初一生的,生出來的時候太陽就在頭頂,天上一絲云都沒有!” “哥兒一生下來就是六斤七兩,兩位御醫四五個大夫都診過了,說哥兒結壯得很!” “阿彌陀佛,老爺總算有個不體弱的孩子了。” 但在林如海面前,賈璉還是艱難發問:“姑父,表、表……” 林如海:“明日辦你表弟的滿月宴,你也進來吃一盅,沾沾喜氣。我讓家里給你送封請帖,也鄭重些。” 賈璉:“是、是……我明日一定到。” 林如海讓人取來一個匣子,里面仍是一千兩銀票:“昨日忘了,辛苦你送玉兒回來,拿著不拘買些什么回去,也算過來一趟。” 這一日,賈璉回房,枯坐一個時辰,沒有寫信回京問賈母的意思,便命人收拾行李。 第二日,他吃了滿月酒,便對林如海辭別,直接乘船回京去了。 在他心懷忐忑,一路北上的第七天,大明宮含元殿,皇上當著群臣的面,親自讀了一段林如海的辭官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