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咸魚林夫人 第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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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說什么都被堵了回來,心里更是煩躁,便問:“請你婆婆去了沒有?” 王熙鳳忙道:“太太說不要鬧得大張旗鼓的,這一告訴我公公婆婆,幾道門一開,就鬧大了。到時候沒事也好似有事的一樣。若太太覺得該請去,人都是現成的,我這就派去。” 王夫人忍氣道:“罷了,有你和璉兒就夠了。等太醫怎么說罷。” 沒等著王夫人的話,王熙鳳也不坐,就站在地上等著。 她這兩年身子好多了,多站一會兒不算什么。 總比是她害病了老太太的強。 不一時,西邊屋子有動靜。 賈政請太醫開方子,賈璉到這邊來回話:“王太醫說,老太太這是今日勞累著了,又氣郁傷身,以致血不歸經,和高熱一齊發作出來。只要能退了燒,便無事了。” 王夫人忙問:“那若是退不了呢?” 賈璉忙看王夫人一眼,低了頭不敢說話。 王夫人也知她這話是問急了,忙又問:“這癥可險不險?” 賈璉道:“依我的主意,還是把我父親母親也請過來罷。” 王夫人向后一坐,嘆道:“那你快去。” 王熙鳳忙道:“還是派幾個妥當人過去,這里也離不了二爺。” 王夫人不說話。 賈璉和王熙鳳對視一眼:“那就讓林之孝家的和琥珀去罷,也少不了鴛鴦jiejie。” 賈璉出去找人,王夫人和王熙鳳這對姑侄心里各自有鬼,也少不得商議該怎么辦。 王夫人問:“勞累在前,氣郁傷身在后,老太太今晚見了誰了?” 王熙鳳道:“不如問問鴛鴦。” 鴛鴦過來了,卻不肯說賈母見了誰,一定要等賈母醒了,讓她說才說。 她雖年輕,才提了一等不到兩年,卻已經是賈母身邊最信重的丫頭,王夫人和王熙鳳不好逼迫她,只得另想辦法。 王夫人想了半日,讓傳守門的婆子和二門上的小廝來,若不說實話,就拉出去打、跪瓷片,才問出來二更的時候賴大媳婦進來過。[注] 賴嬤嬤是賈母的陪房丫頭,已告老出去了,她兒子賴大賴升現下各是兩府里的大管事,賴大媳婦也是榮府這邊頭一個得臉的管事媳婦。 賴家在外頭有宅子,有時不住在府里,偏巧今日就不在。 國公府邸也不好半夜去奴才家里抓人,王夫人只好等著。 一時,賈赦和邢夫人來了,兩家難免又有些言語上的不快。 王熙鳳只管侍候婆婆,一句話都不多說。 邢夫人本來以為王熙鳳會和王夫人一條心,特地帶了一個嘴快會說話的婆子過來,誰知王熙鳳是這樣。 她心里得意,便句句指向王夫人:“我們沒那個福氣跟著老太太住,不能天天盡孝心,怎么有福氣跟著老太太住的,連老太太病了都不知道?” 王夫人無話,只喝茶順氣。 王熙鳳對她婆婆是真的沒什么說的了。 她也是跟著老太太住的,這話不是連她也說進去了? 吵歸吵,眾人還是互通了信息。等天亮了的時候,他們便趕緊命傳了賴大和賴大媳婦過來。 賴嬤嬤也跟著來了,到了便跪下請罪,只不許她兒媳婦說一句話。 她頭發都花白了,是服侍過長輩的嬤嬤,老太太還沒死,誰敢讓用刑逼問? 再者賴家也在兩府里幾輩人了,這么急著動手,難免寒了下面人的心。 王熙鳳早已想到,老太太是讓賴大女婿去揚州盯著的。 今日老太太這病,只怕還是因為林姑父新娶的事。 大約是寧姑姑的嫁妝不比姑媽的多,林姑父是自己愿意出五萬聘禮給寧姑姑的。 但賴家不說,她更不會說了。 賈赦、賈政等都沒了法子,只能一心等賈母退燒。 賈寶玉等想來看望賈母,都沒讓進院子。 只有李紈,因是和賈璉王熙鳳一輩的人,被王夫人叫來了,寧府賈珍尤氏也來了。 等到中午,賈母終于醒了。 她睜開眼,看著面前這些孝子賢孫,顫巍巍問:“玉兒怎么不見?” 賈赦和邢夫人面色一僵,王夫人卻喜歡得緊,忙命:“快把寶玉叫進來!” 賈母卻在床上搖頭,落淚說了一句什么。 因外頭已經吵嚷起來,眾人都沒聽清楚。 只有鴛鴦細細聽了,揚聲清脆地說:“老太太說,‘不是寶玉,林丫頭呢’?” 第29章 親娘后娘 賈母忽然病了, 賈寶玉等五人雖被王夫人挪了出去,可連最小的賈惜春都已經大概知事。雖有奶娘丫鬟們守著哄著,卻無一人可以安睡。 到了天亮起來, 他們無心吃飯,也都不去上學, 只一心等著榮慶堂有沒有消息。 賈寶玉的奶母李嬤嬤、林黛玉的奶母王嬤嬤等見這樣不是辦法, 幾人湊在一起商量出個主意,到后邊把李紈請了來。 李紈昨夜也知道了大概, 卻只令丫鬟們將門戶鎖緊, 不許一個人出入, 直到清晨方使了一個丫頭去打探消息。 她不比這些不到十歲的小姑子、小叔子們,是該去賈母病床前侍候的。可既沒人來叫她,她便不去, 只守著賈蘭梳洗了,吃過早飯念書。 李嬤嬤和王嬤嬤親自來請她,她才只得抱了賈蘭過去。 李紈縱來了, 也不過是白坐著,多的一句話也不說。 林黛玉素知這位大嫂子的, 萬事只要不牽連她就夠了, 便道:“我知道大嫂子是怕我們年紀小,過去多事, 可我們實在放不下老太太。求嫂子帶我們去二jiejie屋里,那是后院,離老太太又近,又不礙事。若舅舅、舅母們問起來, 只管說是我鬧著要大嫂子帶我們去的。” 賈寶玉正準備了另一篇話要求,聽林黛玉先求了, 且比他的話還好,不免心想,林meimei果然是可疼的人,雖然待他淡淡的,待別人卻都真心。他上次無端疑心林meimei因有了繼母而犯愁,是他錯了。一面又忙和賈探春一起求李紈。 李紈只得領這些小叔子小姑子們到了賈迎春房中。 不多時,有人來問,林黛玉果然說是她非要來的。 賈寶玉又想到賈母房中去看,被王夫人派了丫頭來叱住。 一時李紈又去了,他五人越發等得焦心。 只有賈蘭,比賈惜春還小一歲,他母親雖不在這里了,也不見著慌,只離叔叔姑姑們都遠遠地坐著,默背今早母親教他的書。 林黛玉正默默想著,若外祖母真有不測,不知她來了這一年,是否勉強能算替娘盡了孝心,便看見賈蘭小小的一個坐在那里,神態與旁人不同。 觀其似乎正在默誦“父母唯其疾之憂”,她不禁想到了夭折的幼弟,又想到爹和太太在家,或許正在憂心她在這里過得如何? 當日娘跟了爹外放至各地時還沒有子女,外祖母在京中,一定也常掛念著娘罷? 如此想來,娘和她都不算“孝”。 她心中思緒紛紛,一時是林家,一時是賈家,一時想到賈敏和賈母,一時又想到林如海,想到寧安華,正有些神思恍惚之時,聽見一個丫頭說:“老太太醒了,要找寶玉呢!” 屋里的人都急著讓賈寶玉出去,賈寶玉不用人催,早跳起來蹬上靴子就往外跑。 林黛玉先站了起來,又慢慢坐下。 可沒等她重新沉入思緒中,平兒急匆匆進來,來不及行禮,在屋里掃視了一圈,看到林黛玉,忙過去小聲說:“林姑娘,老太太找的不是寶玉,找的是姑娘你!快和我走罷!” 榮慶堂正房中,因賈母說才醒,看見這么些人頭暈,已讓鴛鴦將賈赦等都請了出去。 這回是賈赦等男子在東邊屋里等著,王熙鳳并尤氏、李紈侍候著邢夫人王夫人到堂屋坐了。 邢夫人還沒坐穩,就笑說:“我看二太太是等急了,忘了現下家里有兩個‘玉兒’了。不止寶玉,還有外甥女兒呢。倒平白累了老太太多說一遍。” 說完,她又暗中白了王熙鳳一眼。 這鳳奶奶是見老太太醒了,又不奉承她了?派了別人過去,吵嚷起來,是二房丟人。特特地派平兒去,不就是為了給二太太和寶玉留臉么。 王熙鳳分明看見邢夫人白她,心里只笑邢夫人蠢。 寶兄弟不管怎么,總是老太太的心尖兒rou,方才是老太太才醒,不知為什么要急著見林meimei,才鬧了這一出。過后誰要敢拿這事嘲笑寶兄弟,還怕老太太不生氣? 她這雖看著是幫了二太太,卻也不算沒幫大太太。 大太太如此愚鈍,不領她的情,也省了她以后在大太太身上費事了。 平兒不在,王熙鳳便親手給她兩位上茶。邢夫人最末一個字說完,她正好把茶遞到王夫人面前。 王夫人看她幾眼,把茶接了,吃茶不說話。 老太太已經平安,王夫人不答話,說再多也沒意思,邢夫人也就只管吃茶。 不一會兒,先是賈寶玉慢騰騰走了過來,被王夫人摟在懷里。 緊接著,林黛玉拽著秋霜腳步飛快地進來了,平兒在后面緊追著不住。 邢夫人沒等林黛玉行禮,就站起來笑道:“外甥女兒快進去罷,老太太正等你。” 林黛玉匆匆進去。 平兒頂著邢夫人的目光,回到了王熙鳳身后。 賈母大病了這一場,別的事都還模糊著,只清清楚楚記得昨晚。 賴大媳婦說,打聽清楚了,寧家曬出來的嫁妝只有約五萬,一點兒不多。 她讓人去查,做得機密,只能是那林如海寧愿壓過敏兒,也要給寧家的那個五萬聘禮。 如果林如海知道了她派人去查,還要這樣行事…… 她正是想到這里,才覺得氣血翻涌,眼前發黑,吐出一口血,就不知人事到了現在。 可林如海續弦的人選是敏兒自己定的。 敏兒信中還說,是她逼著寧家的丫頭答應的,那丫頭本不愿意。林如海也是不愿意的。 她本來信不過,以為是寧家丫頭使計,或是林如海見異思遷,早與寧家丫頭有了不妥。但璉兒和鳳丫頭去了一趟,都說寧家丫頭行得正坐得端,與林如海幾個月也不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