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認(rèn)為太一玄宗扇會容許自己觸碰。

    云步虛當(dāng)然看得出他在想什么，他沒給他做心理斗爭的時間，冷淡蹙眉道：“讓你拿你就拿。”

    再強(qiáng)大的寶物又如何？

    只要它的主人比寶物本身更強(qiáng)悍百倍，那么有主人的吩咐在，亦是做什么都可以的。

    暫時服從另一個人也沒有那么難。

    沐雪沉深呼吸了一下，雙手抬起將太一玄宗扇接過來。

    指腹碰觸到冰冷扇面的一瞬間, 他瑟縮了一下, 似乎能感受到扇子對他的嘲弄和看輕。

    他咬咬牙, 使勁握住扇柄, 不讓它脫開手去, 沒一會兒就感受到其中浩瀚的法力, 不過眨眼之間, 連他身體里的暗傷似乎都不那么難受了。

    “它可以讓你看上去靈力充盈，狀態(tài)至佳。”云步虛轉(zhuǎn)身說，“你隨為師一起去冥界，他要親眼看到你才會相信吾沒有跟進(jìn)去。”

    沐雪沉飛快地眨了眨眼：“師尊，我……”

    “做不到嗎？”他走到門邊回過頭來，淡淡地問了一句。

    沐雪沉是想這么說的，他卻是怕自己做不好。

    可看著師尊的眼神，他突然就說不出那些話了。

    他喉結(jié)動了動，慎重點頭說：“弟子可以做到。”

    “很好。”

    云步虛簡單地稱贊了一句，邁開步子走出房門，出去之后他的模樣已經(jīng)和之前不一樣了。

    全新的一張臉，與他本人天差地別，是近乎妖嬈嫵媚的一張臉。

    不像人族，更像妖孽。

    想要謝沾衣答應(yīng)紅蓼帶人一起進(jìn)入冥宮，就得給出一個合理的理由。

    扮成其他弟子肯定是不行的，那就干脆扮成她的同族好了。

    狐妖……還算熟悉，之前在青丘他也不是沒有扮過。

    沐雪沉跟著走出來，就看到突兀出現(xiàn)在院落里的狐妖，他銀色長發(fā)，眉心一點朱砂痣，旖麗絕色的面容，表情卻很冷，這份冷反而別有韻味，勾人至極。

    他是真的完全沒想過這會是云步虛。

    所以他當(dāng)時就愣住了，下意識問：“你是何人？”

    紅蓼就是這個時候來的。

    她進(jìn)來的方向正好能看到云步虛的正臉，也跟著呆了一呆。

    回過神來又看到一襲藍(lán)金道袍的“云步虛”，眼睛一轉(zhuǎn)，興沖沖地小跑過去摸狐妖的臉。

    “我怎么覺得你比我還像狐貍精呢？”

    她的手有些不受控制地不規(guī)矩，沐雪沉就在后面看著，云步虛只能先把她的手拿開。

    “準(zhǔn)備好了？”

    他倒是一點都意外她能認(rèn)出他。

    紅蓼點點頭：“好了好了。”

    “既如此，這便出發(fā)。”

    未免夜長夢多，做了決定就盡快完成得好。

    云步虛素來講究速戰(zhàn)速決，用最短的時間干最大的事。

    從人界前往冥界需要越過魔界，不過那是對普通修士來說。

    有云步虛在，他們可以瞬息千里，雖說一拖二，但也難不倒他。

    就是苦了紅蓼和沐雪沉，那是真的不舒服，但為了速度更快些，也避免被束云壑發(fā)覺，這是最好的方法。

    重新接觸到地面后，紅蓼使勁甩了甩頭，她感覺自己快吐了，好半晌才恢復(fù)過來。

    她平復(fù)著呼吸抬頭，一眼就看見云步虛的臉。

    “……”不愧是親傳弟子，學(xué)起師尊來真是有模有樣，她都有那么一瞬間險些認(rèn)錯了。

    紅蓼直起腰，在沐雪沉淡漠的注視下走向云步虛，小聲對他說：“你徒弟學(xué)你那個冷臉的樣子還挺像的。”

    云步虛掃了掃沐雪沉，沐雪沉神色有些龜裂，但還是克制住了。

    “是嗎？”

    紅蓼挽住他的手臂，認(rèn)真打量他的臉，慎重道：“我覺得你不能以這個模樣進(jìn)去。”

    “為何？”

    “你也知道謝沾衣長得丑，他那么在乎臉，怎么可能讓你這樣如花似玉的小美人整天在他面前晃？”

    他還不得嫉妒死！

    紅蓼以拳擊掌：“你不如直接變成狐貍好了，我抱著你，自有法子讓他同意我們一起進(jìn)去。”

    云步虛：“……”

    “來嘛來嘛來嘛，你就學(xué)著我的樣子變。”她甩甩九條尾巴，語氣里透著難掩的興奮。

    云步虛看了一眼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沐雪沉，沐雪沉倏地轉(zhuǎn)開視線，表示自己什么都沒看到什么都沒聽到。

    還算懂事。

    可在徒弟面前這樣，還是有些……

    云步虛矜持了片刻，人都到這里了，還是成事要緊。

    他虛虛點頭，一團(tuán)金光閃過，紅蓼裙擺旁邊已經(jīng)有了一只雪白的狐貍。

    狐貍小小的一只，簡直和她原形沒有任何區(qū)別。

    紅蓼自己是狐妖，就沒什么機(jī)會親手?jǐn)]狐貍，天知道她有多羨慕云步虛可以每天享受好嗎！

    紅蓼飛快蹲下將他抱起來，把頭埋到他的皮毛里深深吸了一口。

    “哪怕你變成狐貍，身上還是有那個淡淡的檀香味。”她陶醉地說，“真好聞。”

    云步虛變成的小狐貍頓了頓，輕輕蹭蹭她的胸口，紅蓼輕忽一聲，越發(fā)沉迷吸狐無法自拔了。

    沐雪沉：“……”

    有人還記得他們來這里是要做什么的嗎？

    誰能想到，最后還是謝沾衣自己發(fā)現(xiàn)了他們，主動現(xiàn)身的呢？

    沐雪沉立刻進(jìn)入角色，冷著臉將紅蓼護(hù)在身后，紅蓼面上是故意露出的蒼白，眼神怯怯地抱著狐貍躲在他身后。

    謝沾衣一身黑衣，黑紗遮面，周身靈力浩蕩，確實是比之前要強(qiáng)了。

    “看看這是誰。”

    云步虛會帶著紅蓼出現(xiàn)在這里，謝沾衣基本就明白他是要做什么了。

    “怎么，終于想通了，舍得將她送過來了？”

    謝沾衣人還在冥界之中，隔著界陣面對他們，他透過黑紗似有若無地將視線投在紅蓼身上。

    “小狐妖，你如今可看清他的真面目了？孤在沐雪沉身上留下的冥氣可不同尋常，只能過給別人，無法徹底銷毀，要將這冥氣過給別人，接受者體內(nèi)必須懷有地之主血脈，否則也不會成功。”

    謝沾衣陰測測地笑起來。

    “所以他把沐雪沉身上的冥氣引到你身上了對不對？你一定被折磨得很難受吧？你看，你在他心目中遠(yuǎn)不如他的大弟子重要啊。”

    沐雪沉廣袖之下的手緩緩握緊，想到紅蓼是如何為他療傷的，眼底露出幾分澀然來。

    這份澀然恰到好處，非常符合云步虛現(xiàn)在該有的模樣。

    紅蓼吸吸鼻子看了他一眼，一副溫順的樣子：“是我心甘情愿的，與他無關(guān)。”

    謝沾衣死了兩次，還是改不了狂妄自大的毛病，他就那么自信別人毀不掉那冥氣？

    她懷里的假狐貍都快笑死了好嗎？

    這邊兩個主角都沒聽進(jìn)去這些話，但沐雪沉聽進(jìn)去了。

    ……

    心甘情愿嗎。

    他恍惚了一瞬，很快下壓了嘴角對謝沾衣道：“廢話太多。”

    紅蓼抱緊懷里的狐貍暗暗心驚，心中點頭。

    不錯啊，臺詞真棒，他說這四個字的那一瞬間，她都要以為云步虛變回去了一樣，這完全可以拿小金人了。

    “這個時候就不要虛張聲勢了，你若有本事就不要將她送來。”謝沾衣審視了一下紅蓼，冷笑道，“她身上的冥氣都快要壓過妖氣了，可見你根本不行。”

    紅蓼耳環(huán)動了動，那里面封鎖的冥氣果然讓謝沾衣信以為真了。

    “孤素來對自己的女人很好，你既然舍得割愛，孤焉有不收的道理。”謝沾衣朝紅蓼抬起手，“來吧小狐貍，到孤身邊來，孤一定會比他對你更好。”

    他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大約是有生之年第一次見到云步虛這樣被動吃癟的狀態(tài)，當(dāng)真是快意極了。

    現(xiàn)在對他來說能不能利用紅蓼殺了他甚至都沒那么重要了，能看著云步虛露出從未有過的被動煎熬來，謝沾衣已經(jīng)滿足得很。

    “你若再不過來，怕是要更痛苦了。”

    謝沾衣單手勾勒出綠色的冥光，紅蓼懷里的狐貍立刻拍了一下她的手，紅蓼非常默契地裝出痛不欲生的樣子。

    沐雪沉匆匆扶住她，哪怕知道她是假裝的，他還是無法不擔(dān)心。

    他心疼地望著她，手一遍又一遍地?fù)嶂谋场?/br>
    這可能是他此生唯一一次可以如此光明正大，毫無顧忌地對她露出這樣的眼神。

    所以他沒有克制，任由自己傾瀉所有情緒。

    紅蓼卻絲毫沒察覺到什么。

    她只覺得他戲好，也跟著戲癮大發(fā)。

    “我不想去。”她抗拒道，“我寧可疼死也不要去找他，就讓我跟在你身邊不行嗎？”

    她眼底盡是渴慕和哀求之色，沐雪沉幾乎就要點頭說好，但接觸到紅蓼懷中狐貍的眼神，他頓時清醒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