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歸霽/奶鹽 第91節
“這季節,多雷雨天氣啊。” 略怔兩秒,賀司嶼領會到她用意,他眸光深了深,片刻后一笑而過:“誰告訴你,港區就沒有雷雨了?” 蘇稚杳像是倏地醒悟過來,蹙起眉,模樣很是正經:“那怎么辦,捂住耳朵有用嗎?” 賀司嶼偏過臉,被她引得笑了。 不再給她觸景生情的機會,他裝不經意從她指間抽回自己的左手,往她下巴捏了一下。 “不至于見你一面都做不到。” 蘇稚杳張張嘴,聲還沒出來,就又合上唇,欲言又止的,把頭低了下去。 賀司嶼了然,問她:“有話要說?” 蘇稚杳眨眨眼,假裝糊涂:“沒有啊。” 不想要猜來猜去,賀司嶼人向前傾,雙手撐到她身后鋼琴的側木,圈她在小小的空間里,近距離將她凝著:“不說我們就在這里耗著,耗到你說為止。” 他身軀挺健,逼近得頗為強勢。 蘇稚杳下意識后仰,臀部抵到琴鍵,壓出幾聲凌亂的嗡鳴。 “真的沒什么……”在別人家的花房里調情,總有隨時會被撞破的禁忌,蘇稚杳屏住氣,聲音弱下去:“就是想說,我們可以去度假,但你每天都這么忙,也騰不出空。” 賀司嶼低斂著眉睫,注意力在她的臉。 他能感覺到,小姑娘迫切地想要關心他,希望他開心,盡管表現得有些稚拙,想舔舐他傷口,又怕碰得他疼,但他無疑是受用的。 夕陽浸潤下,她臉頰的膠原蛋白越顯瑩潤,珍珠發夾泛出細細的光澤,長發蓬松柔順,散在肩背,發絲都透著淡金色光暈,映得她周身暖絨絨的。 如故事里發著光的神明少女。 其實過去他都沒有完全明白自己的心情,他對這個世界欲望很低,對她的欲望卻強烈,于是憑感覺,想要她在身邊。 就是這一個瞬間,他察覺到原因。 她身上有一種美好,能把扭曲的,支離破碎的世界重新拼湊起來。 邱意濃說,他們心里的事都很重,確實,但他們頻率又不盡相同。 她愛笑,有理想的人生,他卻自始至終都把自己置于混沌而現實的灰色地帶,如同鏡子的兩面,是兩個極端。 一個向上生長,渴望得到拯救。 一個向下扎根,無限自我沉淪。 現在,她似乎是想把他往陽光下拉。 “想去哪里?”突然,他輕聲問。 蘇稚杳倏而抬眸,她只是盡可能想要他避開惡劣天氣,而且聽說過段時間是他父親的忌日,每到那時候,他的情緒都比較糟糕。 但蘇稚杳沒想到他會答應。 意外地愣了半晌,她淺淺笑起來:“想去下雪的地方。” 黃昏里,賀司嶼的眼睛都變得透明。 說起來最初的時候,他們見面總在下雪天。 “喜歡雪?”他問。 蘇稚杳笑得桃花眼瞇成月牙,望他的眼神溫順,柔著聲:“因為一下雪,賀司嶼就會出現。” 玻璃門上掛著一串水晶風鈴,在晚風中晃過來又蕩回去,撞出悅耳的聲音,鋼琴近處幾盆盛開的花,風過,香氣伴隨呼吸,催得人意動心馳。 賀司嶼細細看著她眉眼,眼底諱莫如深,說話間身子俯近,嗓音低啞下去:“口紅帶了么?” 蘇稚杳茫然,眼睫眨動,想問,一張開唇,他忽然壓低下了頭,唇堵上來,精準地吻住了她。 唇間的潮濕,讓她下意識閉上眼,仰著頭迎合,他身子幾乎挨上她,蘇稚杳被吮得骨頭漸漸酥軟,受不住,本能往后扶住鋼琴。 幾聲清亮的琴音在被他俘獲舌尖時流淌出來,她微驚,手指忙亂松開,虛虛搭在琴鍵,不敢再用力壓,身子骨繃住,便有異樣沒來由地襲遍全身。 院子里有笑鬧聲由遠及近。 “你那一后備箱都有咩啊?” “給阿嫂嘅見面禮嘛。” “講真我唔信司嶼哥會同人拍拖。” “你冇講啦,邱嬸都請返屋企啦,聽說阿嫂好靚的,系唔系啊,講句話啦彥哥。” “嗯,我好肯定。” 粵語的對話聲逐漸清晰,蘇稚杳尋回些理智,雙手抵到他胸前,推他,推不動。 他完全不理會外面的動靜。 不知是誰提著嗓子喚了他一聲,似乎是留意到花房里的身影,那群人一起走了過來。 蘇稚杳被他又含又吮著,氛圍莫名有偷.情的刺激感,她越抗拒,他就越發浮浪,吻得水光盈盈。 聲響更近了。 蘇稚杳一慌張,急得一口咬下去,賀司嶼吃痛得微微悶哼,放她唇舌逃走。 幾乎是同時,歡鬧聲在門口響起:“司嶼哥” 瞬間感受到花房里不清白的氣氛。 三五個男人噤聲止步,擠在逼仄的門口,目光飽含深意地在兩人之間逡巡。 蘇稚杳臉驟燙,顧不得禮貌,立馬背過身,躲他身后用手背快速抹掉被親花的口紅。 賀司嶼倒是淡定,拇指指腹壓過下唇被咬破的口子,拭去滲出的血跡,唇上一抹鮮紅,襯得他有種色.氣的欲。 他面無表情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外頭。 發小們會意,屏聲息氣,忙不迭互趕著出去,兩秒就消失在了他面前。 花房重歸清靜,賀司嶼一回眸,就對上了女孩子羞憤的眼神,她那雙眼睛水光瀲滟,像是蕩漾著一池春水,臉頰到耳朵一片緋紅。 他笑,撫了撫她嫩紅的嘴唇:“我去給你拿口紅。” 然后他就真的到客廳,找到她包包里的唇蜜,再回到花房,等她補好妝,才一起進到別墅里。 蘇稚杳在客廳再見到他那群發小,打招呼的笑容難免尷尬。 不過那幾個人都自來熟,花房昏暗,沒太瞧清,這會兒見她跟在賀司嶼身后,像個粉雕玉琢的仙女,都看得直愣。 周宗彥踢了他們一腳,他們才回神,此起彼伏地喊她小嫂子。 蘇稚杳不知道怎么稱呼他們,只微笑著頷首示意,看向周宗彥時,才輕輕喚了聲:“宗彥哥。” 周宗彥回了她個笑:“過去餐廳吧,少跟他們玩,沒營養。” 這話引起一聲又一聲的異議。 蘇稚杳抿唇笑。 有人用粵語小聲嘖嘖,說司嶼哥真禽獸,這么小的meimei仔都不放過。 還有人故意調笑,問他嘴唇怎么磕破了。 而后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到他的唇上,蘇稚杳熱烘著臉瞟開眼,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賀司嶼斜睨他們一眼,也不解釋,只說要講講普通話,她聽不懂,說完直接牽起蘇稚杳的手,把人帶去了餐廳。 人多,晚餐很熱鬧。 周宗彥那幾個堂兄弟話癆得很,一個話題你一言我一語,說個沒完,男人聚在一起,勢必是要喝酒的,這頓晚餐顯然不會太早結束。 邱意濃也不摻和年輕人的局,見他們吃吃喝喝玩得高興,就由著他們鬧騰。 吃過飯她準備回房間,走前同賀司嶼說,今晚和杳杳住在這里,不用遠路回去了。 滿室笑聲,他們碰杯勸酒,對彼此沒有任何顧忌,后來都喝多了,不知是誰起了個頭,又紛紛追憶起共同的似水年華。 他們向蘇稚杳透底,或者說是訴苦,翻舊賬地抱怨起從小被賀司嶼陰到大,說他八百個心眼,心情好陪你玩玩,心情不好弄得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算計他一分他讓你本都賠盡。 蘇稚杳沒喝酒,也沒喝飲品,托著腮聽得入迷,笑瞇瞇看向某人:“你怎么從小就這么壞啊?” 賀司嶼今晚也喝了不少酒,但他喝酒不上臉,看著還是個沒事人,表面壓根瞧不出他有幾分醉。 他側過臉,勾唇笑了下:“這就不向著我了。” 西裝外套掛在椅背,他馬甲里的襯衫松著兩顆紐扣,袖子挽到手肘,因飲過酒,他小臂隱現出好看而有力量感的青筋脈絡。 蘇稚杳無辜地看著他。 “以后不能請他們到家里做客。”他有一絲醉意表現在眼睛里,噙著淡淡的寵溺,對她說:“我要吃虧。” 蘇稚杳眼睫顫悠著撲簌了兩下。 他語氣自然得,好像他們以后真的會有一個家。 “以前念書,司嶼哥給那小混混湊得送醫搶救,彥哥當時怎么跟校長說的來著?”這邊他們又聊遠了,周逸醉醺醺地學著當初周宗彥的語氣:“阿霽行兇犯法,我都給他頂罪!” “真行,校長都被你倆氣得沒話說。” 回憶起瘋狂的校園時代,幾人笑得都忍不住拍起手。 周宗彥抱著胳膊靠著,舔了下唇,懶洋洋地說:“誰沒個年少無知的時候?” 他笑得一身警察的正氣:“現在犯個法,看我還給不給他頂罪。” 賀司嶼哂笑,漫不經心含了一口伏特加。 他們越喝越來勁,要一醉方休的架勢,小情侶總是要成為飯局上被針對的目標,蘇稚杳不能喝,賀司嶼都替她擋了,他們平時不敢妄動,今晚得了準,都沒臉沒皮地,趁機灌賀司嶼酒。 蘇稚杳見他一杯又一杯地喝,心里說不出的滋味,有點難受又有點心疼。 于是她悄悄拿起自己的水杯,往他那瓶伏特加里勾兌進一杯白水。 但被當場抓包了。 他們不依,一會兒強硬地表示不允許作弊,一會兒痛心疾首,說她只心疼司嶼哥,不管他們死活,戲足得要命。 蘇稚杳抱著倒空的玻璃杯,不知所措,比黃昏時被他們撞見接吻還尷尬。 向身邊的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他倒好,只是看著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