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如果獵物自投羅網
如果真的曾經有過那么一瞬間,時光能夠倒流,會想要改變些什么呢? 會想要許什么樣的愿呢? 當多年后,揚皙獨自一人回到高中校門,她曾經無數次想過的事情,又因為濃烈的回憶浪潮,無法抑制的猛烈而放棄,最終一切只是物是人非。 事情甚至快到她連好好思考的時間都來不及,有太多想要改變的事情了,太多、太多了。 整個場面因為沉齊光極具渲染力的發言延燒,青少年時期的族群大體是這樣的,太過緊密的生活、太過靠近的距離,最終大家織成了一面細細密密的網,牽一發而動全身,就像在一面湖當中擲下一顆沙粒,太輕易的就可以讓所有人都深陷在里頭。 更別提如果不是一顆砂,而是編織出的一個美夢、一個信念。 「這是每個人都需要作出選擇的時候,加入或是退出,歌頌或是剷除,今天終于有機會能夠抓住突變者的尾巴,我們要告訴突變者,我們一直以來不是逃避退讓,而是潛伏包容。如果今天他們要這樣攻擊我們,那我們就要為自己做出行動。」沉齊光目光如炬,他年輕又有一般年少缺乏的魄力沉穩,比起班導師的照本宣科,沉齊光的舉手投足都牽動著臺下學生們的注目。 「我想大家大概都聽過風聲,關于我家人的事情,這樣或許你們也更明白我今天站在這里的目的,我說白了可以說是為了自己,但其實也是為了別人,為了不要再發生同樣的事情,我希望大家能夠團結起來,我在此宣佈,只要有聽到、看到任何與突變者相關的風聲,請大家通知我,我希望能和大家一起為了在飛機上死去的人復仇!」 黑月冷冷的看著臺上的沉齊光,他一直都知道眼前的少年不一般,卻沒有像今天這日強烈的感受,沉齊光的人望高到極處,現在在教室里的所有人,似乎都被他話語里的激昂所激勵,一個個眼睛里面都出現了火光。 沉齊光很巧妙的利用了青少年的使命感,在不用擔心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年紀,人還太純真年輕,只有激情和夢想能夠驅動太過浪漫的人們。 黑月看向坐在隔壁的揚皙,卻看到她高舉著一隻手。 「可以發問嗎?」 「當然,作為揚玉的meimei,你是我們這里最有資格說話的人。」沉齊光微瞇著眼,他的手還支撐在講臺上,整個人看起來瀟灑卻不散漫。 「如果發現突變者,只要直接跟你說就好了嗎?」 黑月挑著眼看著一臉正氣的揚皙,他不由自主的焦躁,他的直覺一向很準,每當焦躁感浮現,通常沒什么好事,黑月雖然心里有準備,卻沒想到事情完全朝他沒想過的地方發展。 「我啊,是突變者。」 揚皙的聲音清亮,而她一出口,整個空氣彷彿凝結了一樣,所有人盯著她看,而最陰狠的視線莫過于坐在教室前方的林盼盼,但揚皙的坐姿依然筆直如常,她動也不動的,甚至表情也很淡然,像是在回答最日常的考題一樣。 黑月靜靜的持續看著揚皙,他的頭微微低下,由下而上的視線卻又襯的那雙勾人的眼睛魅力充盈,他對著自己輕笑,原來這就是為什么他能一直待在揚皙身邊卻終究沒有感到無趣,就在這個瞬間,他卻想起揚玉那抹總是篤定的笑容。 他曾這樣問過揚玉,「說真的,我不太相信你們是兄妹。」 那時的揚玉笑了,雙手插在口袋里面,揚玉一直有股少年老成,眉間看似放松,卻從來沒有真正舒展過,而那天是他看著揚玉最悵然的笑,又苦又歡快。 「果然不愧是貓,你是第一個懷疑的人。不過我同意,小皙身上的確一直有我這輩子都無法達到的東西。」揚玉低頭,雖然側影看起來好像在笑,但在樹林里的光影明滅中,黑月其實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樣的表情。 黑月有時候甚至從揚玉身上嗅到,一股苦苦壓抑的執著,但他始終沒有說破過,應該說那時候他也不在乎,雖然作為同樣待在揚皙身邊的存在,但他和揚玉的所思所想不同,這造就他們根本上的差異。 「其實我希望,你這一輩子都不懂小皙的特別之處。」揚玉微微停頓,「但我想,這是不可能的,走得越近,人似乎就會不可抑制的、被跟自己完全背離的存在吸引。」 那時候他是怎么回答揚玉的,他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自己聽到這句話時,覺得揚玉年少一世英明,卻對自己meimei的評價難得糊涂。可他忘了揚玉從來沒有說錯過,黑月玩弄著手中的橡皮擦,他知道自己一直以來的焦躁從何而來,他有多討厭被束縛,卻一天一天慢慢的困在這種沉重的感情當中。 人生性會嚮往和自己相反的存在,但他沒有想過,他以為自己總是能笑看這一切。 揚皙從來都沒有變,是他太輕敵了,以為她笨,自己就不會被影響,但他卻逐漸的朝揚皙走去,卸下所有盔甲防具,陷上自己的軟肋,只希望能保她如初。 黑月一直以來都保有自己的從容,他足夠驕傲,就算揚皙說出自己的身份,他也確定自己能保揚皙周全,所以揚皙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即便這一切和當初他的目的完全不同。 「我啊,是突變者。」揚皙再次開口,這次卻還是讓整個班級陷入沉默。 沉齊光看著揚皙的目光里頭有光流動,而站在沉齊光后頭的一群人面面相覷,他們走下講臺到揚皙的座位旁邊,沉齊光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揚皙也沒有要退卻的意思,她鎮定的看向沉齊光,最后那群人站在揚皙座位后方,就只等沉齊光一聲下令。 沉齊光目光幽暗,但瞬間又抬起頭笑了,「學妹,這個玩笑很難笑,我剛剛講的話你有聽進去嗎?就算是你,開這種玩笑我也難保你的安全。」 周函站在揚皙身后,看著站在講臺上的沉齊光和坐在臺下一動也不動的揚皙,他不懂沉齊光現在的停頓是為何,從接到任務的那一刻,他們的任務內容就很明確,把所有疑似突變者的人都帶回去,也就是因為任務內容如此明確,他反而無法理解沉齊光的作為,他站在后方吞了吞口水。 但他看得出來,沉齊光在隱忍。 「反正你們本來就懷疑我了不是嗎?」揚皙再次開口。「我該怎么證明自己?現在使用能力給你們看嗎?」她表情單純,就是常見的那股傻氣。 拉起揚皙胳膊的卻不是沉齊光。 「我們這邊很感謝你的配合,希望你能夠跟我們走,我們還有幾個問題需要跟你確認。」 開口的是周函,揚皙看了沉齊光一眼,注意到周函雖然一席話說的順,但自從話一出口,就一直回避臺上沉齊光的視線,看著她的視線當中有緊張浮動,揚皙推開桌椅,乖順的站了起來跟著往教室外一走,最后他們一群人走了,浩浩蕩蕩的,最后聽到的聲音是門關上的聲音。 他們沒有前往下一間教室,沉齊光的腳步飛快,只有周函跟在他身邊,揚皙跟其他人一樣跟在后頭,她隱約感覺到其他人的視線,也注意到他們跟她隔著一定的距離,原來這就是突變者會受到的待遇,她忍不住心里就一緊。 揚皙注意到他們最后停下的教室,正是黑月之前帶她來過的地方。 「周函和揚皙留下來,其他人回去。」沉齊光冷冷的下令。 周函和揚皙都沒來得及坐定,周函就被沉齊光一推跌坐在地板上,揚皙回過神的時候,沉齊光已經蹲下去,抓起周函的衣領,他的表情很陰冷,是揚皙從來沒見過的,她一時之間竟然動彈不得,周函是沉齊光眾所皆知最要好的朋友,但揚皙卻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畫面。 「你,如果不聽我的話做事,以后就乾脆不要來了,我要做事不缺你一個。」沉齊光低冷的聲音讓周函起了寒顫。 「......齊光,大家都在看,我知道你因為揚玉的關係,一直對她包容,但,大家都在看,任由這個人在這邊胡鬧,你如果不快點反應,很快大家就會覺得奇怪,難道你想連累叔叔嗎?」周函話說到中間時,還惡狠狠的盯著揚皙看了一眼,讓揚皙忍不住抖了一下。 傳說中的周函是個長相可愛的男孩子,連講話都謙和有禮,和沉齊光走在一起,一個人俊美的像油畫,另一個人則可愛的像童趣的水彩,兩個人的氣質如此不同,周函卻是沉齊光最要好的朋友,雖然有人隱隱約約說過沉齊光和周函上對下的關係,卻沒有被證實過。 沉齊光的眼光狂亂而張揚,「我是不是叫你不能提起那個名字?我明明說過了不是嗎?」 周函瞬間氣焰淡了下來,「對、對不起,我只是擔心你......」 「滾,周函,滾。」沉齊光笑著,卻可以感覺那幾個字是如何在咬牙切齒中被擠出來。 周函走了之后,空間當中只剩下沉齊光和揚皙,揚皙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反應,她的本能提醒她,絕對要保持警戒,眼前的人或許已經不是當初認識的的那個沉齊光,她看著沉齊光的時候覺得陌生,而沉齊光看著她的眼神也很陌生。 他們正在重新熟悉彼此,以最警戒的身姿。 「揚皙。」沉齊光第一次直接叫她的名字,他一直以來都是生疏的叫著她學妹。 「你知道,時間停止流動的感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