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第293節
正文第三六八章 有關渤海國的奏章是遼北守將楊大將軍帶回朝的,太子冊封大典在五月,楊大將軍身為守邊大將,受召回朝參加太子的冊封典禮。 內閣討論后,還是決定讓遼北以守關為要。 倒不是因為內閣愛好和平,而是在渤海國內亂之際,一旦大軍入侵很可能會轉移渤海國諸王亂政的大好的局面,導致渤海國一致對外。 內閣的打算是,先讓渤海國自己亂唄,越亂越好,等他們亂完了,國內必然消耗極大。到時再跟渤海國論長短。 哎,其實朝廷對渤海國本身興趣不大。 他們國土不大,土地貧瘠,一年中有半年的時間冷的要死。這種地方就是打下來,能為朝廷帶來的收益也有限。 但渤海國艱難的生存環境也帶來了他們體形彪壯、生性好戰的特征,而且,渤海國出現了一任壽數極長又英勇善戰的國王,就是剛死的老王。這位王在位期間,不斷吞并周邊的小部落,渤海國國力迅速增強,屢有南下犯邊之舉。 用史太傅的話說,“對我朝的繁華富庶簡直垂涎三尺。” 史太傅將內閣制定的策略告訴榮烺,榮烺倒是挺理解渤海國,“將心比心,誰不想要個土地肥沃、氣侯適宜的地方。” “這是他們地方嗎?就敢覬覦!”史太傅很看不起沒啥文化的渤海國,“一群只知燒殺劫掠的野人。” “我聽說渤海國有位年輕將領極為出眾,史師傅你知道這個人么?” 史太傅思量著,“說的應該是渤海先王的小王子吧?聽說這位小王子是最善戰的,割據了渤海國最大的一塊地方。” “現在坐王位的是哪個?” “他們四人分別獨自稱王,誰也不服誰?要以王都論,占領王都的是大王子。”史太傅搖頭,“這些不懂禮教的野人,沒有規矩就致動蕩。” 榮烺以前學過藩國的歷史,她說,“我記得渤海國也有立儲的規矩,渤海先王怎么沒立儲啊?” “必是幾個兒子都有不滿意的地方。”史太傅一撇嘴,“隨這群野人去吧。越亂越好。” “也是。”榮烺很贊同史太傅的觀點,連同內閣的決議,她認為也是最合適的。榮烺換了話題,問,“阿史大婚的吉日定了沒?” 說到長孫女成親的事,史太傅笑,“穆翰林去廟里算了三個吉日,一個六月的,一個八月的,一個十一月的。我瞧著六月太熱,十一月太冷,八月正好,不冷不熱還是佳果豐盈的時節,就定下了八月。” 時下大婚都是如此,男方合著雙方八字到廟里測吉日,要測三個吉日,供女家挑選。待女家定下日子,男方就可以開始準備婚禮了。 榮烺打趣,“都孫女婿了,還成天穆翰林穆翰林的。史師傅你就是太拘泥了。” “在宮里自然要尊官稱的。”史太傅一本正經的講著禮法,自己也笑了,主動說,“待請帖制出來,我親自帶給殿下,到時還要請您過去熱鬧一遭才好。” “你就不給我請帖,我也要去的。” 顏姑娘史姑娘在榮烺及笄禮后就出宮去了,她二人皆早定親事,若不是給榮烺做伴讀,估計成親的日子還要更早些。 榮烺還有件事問史太傅,“你們內閣現在怎么選人的?姜駙馬德高,秦太師位高,郢王算哪邊兒的?他論才干輩份,哪樣比得了楚王?怎么讓他做副使?寧可讓楚王去做!” 史太傅沒想到榮烺會提到太子冊封禮的正副使,他先是一愣,難掩落寞,“這是陛下點的。我們都說郢王有些不合適,陛下說楚王上了年紀,怕他撐不住,就這樣定了,也只能如此。” 榮烺看著史師傅神色暗淡,明白史師傅的失落,太子冊封大典一正使二副使,按理輪也該輪到史師傅一個的。 無他,史師傅是皇兄的啟蒙先生,中間沒有任何中斷,一直教到皇兄大婚前才停了課程。 而且,史師傅身在內閣,論身份論情分,便是正使的位子撈不到,副使也該有一個。 結果,一個都沒有。 榮烺一向直言快語,她沒忍住把心里話說了出來,“應該有史師傅你一個位置的。” 史師傅眼圈一熱,強撐著沒掉下淚來。史師傅強笑嘆道,“只要典禮順順利利的,臣就高興。” 她也沒什么能安慰史師傅的,“可惜我及笄禮沒啥排場,不然定叫史師傅你坐首席。” 史師傅聽的一笑,心里暖暖的,“臣在家聽內子講了,臣雖沒能去參加,心里也為殿下高興。及笄就是大人了,臣擇了幾個地方,想跟殿下商議,看殿下喜歡哪處做公主府。” 營造皇家宮室是工部的職責之一,史師傅一直將這事放心上。他看了幾處上等地界,工部就有現成的建造材料,一定能給公主建一座合心意的府邸。 榮烺忙問地方,史師傅沒帶帝都圖紙,就順手在紙上畫了大概位置,他在工部多年,對帝都也熟悉,這幾處地方都是史師傅親自看過的,皆一等一的好地界兒。 不過,既是好地界兒,便都是有人家的。 榮烺說,“若我營建公主府,豈不是要讓別人搬家了。這不大好。” 史師傅道,“朝廷自然會另有府邸和金銀補償他們。” “我再想想。”榮烺覺著,人家都住慣的家,讓人家說搬就搬,這真不大好。 史師傅笑,“那公主慢慢想,這也不急。” 榮烺的確不急,她覺著朝中亂象漸起,連宮里也有頗多奇葩事,實在也無甚心情營建府邸。 沒幾天,楚王生病的消息就傳至宮中,榮晟帝令鄭皇后給楚王府賜藥,還令榮綿親自過府看望楚王。 吉慶宮也幾次賞賜楚王府藥材,楚王的病沒見好,倒也沒見壞,就一直病著。 榮烺聽聞此事不禁笑起來,楚姑娘不解,“殿下笑什么?” “我笑楚王這病啊,真是病的含蓄。”榮烺笑與楚姑娘道,“這不是身上的病,這是心里的病。別說楚王了,要擱我,我也得病。” 說著又是一陣笑。 柳嬤嬤帶著一隊宮人捧來點心,一面看著宮人擺放茶點,順嘴含笑問道,“這病是有什么緣故不成?” 羅湘若有所思,也是嘴角一翹。j 楚姑娘說,“難不成楚王這病是裝的。” “倒是裝的。”榮烺捏塊蜜糖糕,意味深知的一笑,“是氣的。” 大家圍坐一處吃糕點,柳嬤嬤倒了盞玫瑰露放在榮烺面前,榮烺說,“你們想啊,楚王是何等身份位份,他是太、祖皇帝的族弟呀,雖說血緣不算近,可當年那是血里火里跟隨太、祖皇帝打江山的人。當年祖母在時,都要稱他一聲王叔的。太、祖那輩人里,就剩楚王了。說句德高望重不為過。” 榮烺眼眸一轉,語氣里帶了三分不屑,“郢王是什么人?他是先帝的庶出弟弟,尋常藩王罷了。連藩地都沒去過,一直呆在帝都。叫他管宗室吧,他管的一塌糊涂。當年叫他安撫開封吧,他嚇病了。不要說跟楚王比,與其他藩王比,郢王也多有不及。 可皇兄的冊封禮,郢王就能做副使。這將楚王置于何地? 楚王怎會不病啊? 有點氣性的人都得病,氣也氣死了!” 楚姑娘說,“可這豈不更坐實楚王身子不好,不能擔當副使之位么?” 榮烺覺著今天的點心格外好吃,又拿了顆栗子酥說,“都氣死了還怎么當。” 榮烺捏著栗子酥點評楚王,“楚王也是,病什么病啊!要我,我立刻進宮問父皇,郢王哪棵蔥能比得了我德高望重、宗室最長的楚王?只要楚王一問,我不信郢王還有臉去做副使!” 羅湘笑,“楚王輩份高,哪兒好意思這么跟侄子輩爭呢。” “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關鍵時刻瞎要面子。” 榮烺又笑了一回楚王。 她是個大嘴巴,說這事兒時也沒背人。榮烺這話便在宮里傳揚開來,繼而向宮外蔓延。楚王很是不傻,一聽到公主殿下對他的點評,他老人家那渾身的病立刻無藥自愈,穿戴好親王服飾進宮,向榮晟帝請辭,想回藩地去。 榮晟帝挽留他,“王叔祖待太子大典后再回藩地不遲。” 楚王愧道,“臣那狹隘心思都叫公主看出來了,臣再無顏留在帝都。還請陛下允臣所請。” 榮晟帝也知道榮烺大嘴巴說了啥,哎,他忙說,“公主不過小孩子,隨口胡言,王叔祖不必放心上。” 楚王羞慚道,“公主天真聰慧,不瞞陛下,臣的確是傷心極了。”說著便哭了起來。 楚王口才頗佳,自當年跟隨太、祖皇帝起兵,到轉戰天下的艱難,到先帝立太子時他就是副使,到今上幼年登基國朝艱難,一直說到現在,“臣原想著臣這一把年紀還能再見到東宮冊立,怎么也能為冊東宮的事出些力的。沒想到陛下嫌老臣年邁,只叫老臣閑著。老臣心里很是難過,就一直提不起精神來。老臣心眼兒小,心里有話又不知該怎么跟陛下講,就想在床上躺著。結果,老臣這小心眼兒叫公主看破了,老臣既羞且愧,再無顏留在帝都,請陛下允臣回楚地去吧。” 榮晟帝頓時頭大,他還得先勸楚王別哭了,“我原想王叔祖有了年歲,擔心你累著,才讓郢王代您的。” 楚王立刻一抹眼淚,挺直胸膛表示,“老臣身子骨兒還成!就是上馬掄槍,也問題不大!更不用人代!今兒在陛下跟前,老臣就直說了,老臣可想給太子殿下做副使了!” 是的! 旁的話一概不講,就是想做副使! 陛下您看著辦吧! 榮晟帝打心底后悔當初聽徐妃的話,讓郢王以宗室宗正的身份做副使,當初的確該先問楚王的。 楚王這么想做,又一把年紀了,而且,這位王叔祖的確一直對他忠心,母后在時,王叔祖就私下向他表示過忠心。 何況楚王滿頭白發,就這么點心愿…… 榮晟帝道,“這樣吧。朕再商量商量。叔祖你就先回去,也別總在床上躺著了,叫朕擔心。” 楚王站起身,恭恭敬敬的給榮晟帝磕了個頭,就退下了。 楚王出了這么個難題,榮晟帝也不好直接召郢王進宮讓郢王讓出副使之位。要找朝臣商議吧,當初內閣更傾向楚王的,連秦齊二人也說藩王中藩王德望最高。 此事,榮晟帝也沒勞旁人,當初是徐妃提議,那就讓徐妃去辦。徐妃抱怨,“楚王都八十多了,做副使那樣辛勞,他能行嗎?” “別管行不行,楚王非得干,你說說,憑資質論輩份,郢王能跟他比嗎?” “可這都定下了。” “讓郢王稱病。” 徐妃雖不情愿,可她也不想得罪楚王這位宗室長輩。只得將母親召進宮,將這事與母親講了,徐老夫人道,“楚王以后就要回藩地,還是用郢王的時候多。” “楚王明說他要做副使,能怎么著?” 徐老夫人恨楚王添亂,低罵道,“老不死的!凈是添麻煩!” 徐妃與母親商議,“能不能從孫公府那邊透信兒,跟楚王商量商量,讓他別鬧了。我給他家兒孫弄個爵位如何?” 徐老夫人一尋思,“先開價試試。” 徐妃點頭,“母親你快些給我回信,阿綿的冊封禮不能有絲毫差錯。” “這我曉得。” 徐老夫人去找孫公府,徐孫兩家也是聯姻,徐大舅的妻子就出自孫公府,孫公府一直仰仗徐家鼻息過活。聽了徐老夫人安排,孫夫人去找楚王妃,楚王妃打發走孫夫人,當笑話一樣說與楚王聽。 楚王冷笑,“徐家現在當真是今非昔比。國朝爵位他家就能做主了!” “王爺何必與這些人氣惱,倒給他們臉了。”楚王妃道,“正好可趁此回絕國公府聯姻的提議。我就說王爺惱了我,親事也不必再提,叫他們也這樣回復徐家吧。” 楚王拍拍楚王妃的手,“就是委屈了你。” “這有什么委屈的。我從不在意這些。”楚王妃的眼神平和溫柔。當初嫁時也以為是火海,沒想到會遇到一個真正的男人。 楚王妃道,“我只擔心這次得罪了徐家,以后兒孫受苦。” 楚王道,“人不可無遠慮,卻也不要憂思太過。有我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