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第267節
倒是楚姑娘沒父親楚大將軍的隨遇而安,她私下跟母親說,“若陛下真有心用父親,哪怕是招攬人心的話總要剖白一二的。既沒有這樣推心置腹的表示,父親的位子是坐不久的。眼下家中無妨,長遠看,父親母親還是得有個決斷。我在殿下身邊,深知殿下才干,又與殿下有情分。殿下一向看重哥哥,敬重父親的。 這是我自己想的,母親別多想。 反正多留條道不是壞事。” 楚姑娘覺著陛下不是能識良材之人,既如此,不若與公主相交。 只有史姑娘回家是純粹休沐的,公主有啥事史太傅都清楚。因公主指點,史太傅免于一坑,以至一向不贊成公主議論政務的史太傅,很詭異的添了點叨叨嘴的毛病,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就愛找公主念叨念叨。 這可真是…… 今日麟趾宮亦熱鬧了一日,徐家女眷進宮請安,不過,榮烺出宮沒見到。回宮后聽母妃絮叨半日,“你外祖母、你舅媽、你表姐,她們都念著你哪。可惜沒見著,以后再見吧。我有件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榮烺問。 “我想讓你環表姐給你做個伴讀,你說可好?”徐妃把榛子酥推閨女跟前,“嘗嘗,這是廚下新做的。” 榮烺吃兩塊酥才說,“先不說我伴讀滿著呢。環表姐比我大三歲,她不是定親了么,還不成親么?” “別提了。倆人星相不合,親事作罷了。” “既星相不合,當初定親前沒合八字,眼瞅要成親才查出星相不合?那他們定親前怎么合的?”榮烺都不能信有這樣的事。 “當初沒合星相,光合了八字。自打今年你舅媽就是這病那痛的,吃了多少藥都不見好,還是有懂行的說,不如算一算星相,找人一算,可不就沖著了么。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只能將親事退了。” 徐妃說著嘆了口氣。 “那接下來得趕緊給表姐說親了吧。” “說親不急,我就問給你做伴讀如何?” “沒位置啊。我就四個伴讀的位子,表姐來放哪兒啊?” “顏姑娘還回宮么?”徐妃奇怪,“顏相不是罷官了么?” “母妃你這說的哪里話!顏相是辭官,又不是有罪。阿顏好好的,干嘛不回來!我還得叫她多陪我兩年哪!” “辭官也不是首輔了啊。當初是看顏相面子上才選她的。” “我可沒聽說是這緣故。”榮烺不滿的頂回去,“比阿顏出身好的貴女有的是,當初選她是因為阿顏不僅出身好,自身更好。母妃你怎么這么勢利眼啊!” 榛子酥也不吃了,榮烺起身回自己偏殿去了。 徐妃也有些面子上下不來,尤其她如今頗受恭維,沒忍住同心腹李嬤嬤抱怨起來,“一言不合就臭臉走人,真不知誰慣的這毛病!” 李嬤嬤笑著給徐妃換了新茶,“娘娘莫惱,公主還小哪,又與顏姑娘一向玩兒的好。娘娘乍一提,公主可不就惱了么。不如這樣,老奴給娘娘解了這樁煩難如何?” “你能有什么法子?”她親自說都不成。 李嬤嬤兩只渾濁的眼珠透出一點成竹在胸的亮光,“顏相既已不在朝內,若知恥的,自己就回家了。這顏姑娘啊,也太實誠了些。找人點她一點,她就豁亮了。” 徐妃蔥削的指尖兒微微蜷曲,有些心動,“這事兒辦的不著痕跡才是。” “娘娘就放心吧。” 李嬤嬤才智多謀的打了包票。 第345章 殿下之十一 殿下 正文第三四五章 榮烺是晚上用膳時才到母妃正殿去的,若非父皇叫人請她,她是不打算過去的。 榮晟帝見到閨女挺高興,問起大長公主的身體,榮烺說,“挺好的。午飯后我們還一起玩兒了會兒牌,姑祖父給姑祖母當軍師,害姑祖母輸了整整一匣銀錠子。” 榮晟帝笑,“那今兒誰贏了?” “當然是阿衡哥了,他牌技最好。我也贏了一點,不過不多,后來把銀子賞給服侍的人了。” 榮晟帝笑瞇瞇的聽著,徐妃問,“怎么阿衡也在?” “我讓他去的,還有二舅舅,我有事跟他們說。” 徐妃追問,“什么事?” “我不是聽說二舅舅回朝任太尉么。我就問了他幾個問題,我說你一直是掌兵遼北,你也不懂嘉平關的事,估計也不懂西南東南的軍務,更不必提其他地方了。既然只知遼北,焉能就任太尉。太尉知全國之兵,不能這樣胡來的。”榮烺爽快的說,“我覺著太尉不合適,勸他辭官,任個參知遼北軍務的官職也就是了。” 榮晟帝徐妃吃驚極了,這,阿烺不一直跟鄭家很好么。 兩人互覷一眼,徐妃直接說了,“那參知軍務能跟太尉比么?你跟鄭家一向要好,這是出的什么主意。” “我難道不是好心。若才不配位,擔不起職差,才會惹出亂子哪。所以我才跟二舅舅去說的,太尉這官兒于他有些大了。” 榮晟帝道,“任什么官是朝廷的事,你怎么能私下跟阿驍說辭去高官而就低位呢?” “我是好心,而且難道我說的是事實,二舅舅本來也只懂遼北軍務,父皇你干嘛讓他做太尉呀。” “阿驍戍邊多年,于朝有功。既回朝任官,自然要有所升遷。” “戍邊本就是將領的職責,父皇既欲酬他之功,給他一個合適的官位就是。若覺不夠,再賞賜金銀土地,怎么能隨便弄這么高的官呢?當年老國公活著時也沒任過太尉呀。” “罷了。說不過你。你別瞎出主意了,這都什么事。明兒若阿驍請旨辭官,都是你的不是。”榮晟帝笑嗔一句。 “反正我是為二舅舅好,明明是父皇你賞賜太過。” “這又成朕的不是了。” “本就是這個理。” 榮晟帝與徐妃感慨,“咱們阿烺真是常有理啊。” 因知道閨女到大長公主府原來是勸鄭驍辭官去了,徐妃甭提多喜歡趁意,喜笑顏開的說,“可不是么,就這牙尖嘴利的叫人愁。” 榮烺重重哼一聲,榮晟帝徐妃都笑起來,榮烺也不好再板著臉,露出些微笑意。 第二日,鄭驍果然當朝辭官,榮晟帝未允。 然后,鄭驍接連上了三次折子,并說若陛下不允,他委實無顏上朝,榮晟帝只好答應,改任為參知政事,并賞賜金銀田地。 榮綿也因此事抱怨了榮烺一回,私下與妻子說,“阿烺就是太心直口快了。” “阿烺一直就這樣。這也沒什么,父皇不賞賜金銀田產了么。” “參知政事到底不如太尉體面。” 相較于虛體面,姜穎倒覺著金銀田地更實誠。不過,鄭家也不可能缺金銀。其實如鄭家這樣家族顯赫,嫡系子弟依舊去戍邊的家族并不多。 當然,這也成為鄭家權勢過盛的緣由。 只是,一方大員,一方大將,本就是要掌一方大權的呀。 姜穎問,“春闈怎么樣了?” “沒什么事。等發了榜多安排些人手巡河就是。” “這是什么緣故?” “擔心有想不開的舉子投護城河。” 姜穎聽了,忍俊不禁。 顏姑娘幾人休沐回宮,各將自家事說與了公主知道。榮烺對樂平郡主的表態有些訝意,她雖與阿湘一直交好,但樂平郡主年紀跟祖母差不離,與榮烺并無私交。 現在許多人去她母妃跟前巴結,榮烺是有些遇冷的,倒沒想到樂平郡主能向她示好。 顏姑娘帶回父親給公主的感謝信,榮烺打開,上面也是十六字,回道: 為臣之本,忠信誠義。 朝有殿下,幸之幸哉。 忠信誠義,這是臣子的本分。 國朝因為有殿下,讓大家倍覺慶幸啊。 榮烺唇角微翹,既便與顏相相處不多,卻有一種惺惺相惜之感。 “你父親實在過譽了。”榮烺客氣一二,又贊道,“顏相字寫的真好,望之秀美,內蘊其力。非常年苦練沒這樣的功力。” “這倒是。我爹現在也有練字的習慣。” 顏姑娘順帶將父親對鎮北關的擔憂細細告訴了公主,榮烺這才明白為何顏相堅決反對鎮北換將了。 “顏相看得比咱們都遠。”榮烺感慨。 她們想的都是楊大將軍能不能守得住,顏相所思卻不止于遼北,更在朝堂,在內閣。甚至,在御前。 顏姑娘替父親留下些許余地,“我爹也不一定說的就對。他也不在遼北,既然他也認同楊大將軍的本領,想來楊大將軍對軍務的眼光也是極出眾的。” “如果是我,我在渤海國那邊,看到遼北換將,我有一百種法子試探出新守將的本領。等著看吧,若是遼北戰事變多,那就是渤海國在試楊大將軍的深淺。” 榮烺無需人勸,自己就說了,“擔心也沒用,咱們心中有數也就是了。” 她又能如何呢? 父皇又不是祖母,除非順著父皇的意思,不然是勸不動的。而父皇的心意,不問可知。 榮烺想,還是先找齊師傅談談心。 結果還沒等到齊師傅來上課,宮里就出了件令榮烺大無語的事件。 這事兒簡直突破榮烺的想像力,若非親身經歷,她委實不敢相信,世間竟有此蠢貨。 事情是顏姑娘說的。 那是一天傍晚,大家放學后,顏姑娘親自到榮烺偏殿同榮烺說的,“這事原也是件小事,對我沒什么影響。可我想著,若不告訴殿下,未免叫這起子小人害了公主與徐娘娘的名聲。” 榮烺便問什么事。 顏姑娘就照實說了,“中午徐娘娘著人送了兩樣糕點,一樣玫瑰餅,一樣雪花糕。這是娘娘的好意,給我送糕的名叫阿菱的小宮人送過糕后在我窗外嘀咕,不是說顏相已經罷官了么,這位姑娘怎么還在宮里也不回家去,每次送東西都要我們多跑一趟,也沒賞錢,真摳搜的緊。竟說了這樣的話。” 榮烺既驚且怒,當下站起來,“有這樣的事!” “千真萬確,當時我房里阿雀阿燕都在,她們都聽到了,心下不忿就要出去訓斥那小宮人兩句,我說算了,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家都在歇著,鬧出來一則吵鬧到大家伙兒,二則也令人多想。就將這事壓了下去,想著傍晚再跟殿下說。”顏姑娘心平氣和的拉榮烺坐下,“殿下也不必為個沒見識的小宮人這樣著惱。” “這還了得!竟然有這種混賬東西,我豈能饒了她!”這簡直不用說也猜到是何緣故,她母妃前幾天剛說了想讓徐環表姐進宮做她的伴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