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第266節
“陳府尹要調到哪兒去?” “往西南邊州任安撫使。”鄭衡,“可是來我家哭了一場。” “陳府尹是軟弱了些,也不是那等精明強干的官員。不過,他在帝都府尹任上沒出過大差子,可見他為官自有一套。西南雖苦了些,他若能歷練出來以后也能當些大任。”榮烺想了想,“我記得西南總督是唐族長的兒子,唐家家教還是能放心的。” 鄭衡眼中含笑,“沒事兒,殿下不用擔心。他慣常這樣,別看一把年紀,有事沒事就愛哭兩場。心里透亮,就是凡事愛糊弄,得過且過。唐總督可是個眼里不揉沙的人,讓他過去好生受受捶練吧。 還與我說,眼下不能到宮里給殿下請安,請我代他向您問好,愿您千歲安康。” 榮烺想到這位擅拍馬屁的陳府尹,也不由一笑。 她到帝都府旁聽過官司,自此陳府尹每逢過年過節就到萬壽宮去給她請安送禮,念叨些帝都有意思的事。性子挺討人喜歡,就是為官無甚建樹。g “那阿衡哥就代我鼓勵陳府尹幾句。就說讓他在外好生當差,這不在帝都,咱們離的遠也照顧不到他,只能憑他自己了。” “他聽了定然歡喜。” “接下來咱們就等著看秦太師的手筆吧。” 知曉鎮北守的代理大將軍楊暉是位可靠將才,榮烺就能將大部分心思放在朝堂上了。 “是啊。” 鄭衡也想看看,陛下與秦太師究竟會做到哪一步! 想到內閣,鄭衡多說一句,“殿下不妨多與齊尚書聊聊。” “齊師傅挺好的呀。” 鄭衡看向榮烺,榮烺不解的眨下眼睛,鄭衡輕咳一聲,“我是聽說齊尚書現在對陛下百依百順,恭敬極了。” 齊尚書原是太后娘娘的心腹,與公主多年師生情分,為人精明強干,按理是公主的鐵桿嫡系。如今陛下當權,中立的顏相被迫辭官,小透明的吳學士直接外派,倒是明明白白的太后心腹齊尚書依舊穩居內閣。 在鄭衡看來,相較陛下,齊尚書肯定更喜歡公主。但齊尚書一直以難以捉摸著稱,人稱鬼神莫測的尚書大人。 而且齊尚書行事,那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的,出名的沒底線沒節cao。 當年齊尚書總督任滿,回朝陛見,他要上位禮部尚書,可禮部有人占著,還是位聲望極高的大人。結果他直接把這位大人干回老家,自己坐了禮部尚書之位。 多說一句,當年被齊尚書干回老家的那位大人,就是即將回朝接任掌院學士的夏大人。 要鄭衡說,就憑齊尚書的戰斗力,公主也不能忽視齊尚書。 榮烺并沒有忽視齊尚書的意思,她也不認為齊師傅會跟父皇君臣相得,倆人根本不是一路。 不過,齊師傅的確很怪,顏相辭官的事竟然是史師傅告訴她的。 她跟齊師傅的交情難道不在史師傅之上? 第344章 殿下之十 殿下 正文第三四四章 休沐日。 顏相的生命中難得有這樣的清靜清閑,也能騰出手好生照料自己心愛的銜蟬、玉奴,兩只貓給顏相料理的油光水滑、嬌俏俊美,一個臥在顏相書榻,一個蜷在顏相膝頭,時不時愜意的甩下尾巴。 顏姑娘盯著她爹左瞅右看,一邊看還一邊發出疑惑的聲音,顏相不得不開口問她,“你這是有什么事?” “我倒沒事。倒是爹你,一把年紀倒賦閑在家吃閑飯了。”顏姑娘見父親神色無異,也有心情開幾句玩笑。 “去去去。越發討人嫌了。”顏相撫摸著玉奴光潤的皮毛,“我與你母親商量,趁有空帶著你祖母去郊外莊子住一段時日,下次休沐你就別回來了。回來家里也沒人。” “去吧去吧。”顏姑娘坐在父親身邊,戳下銜蟬胡子邊兒的一點點黑色,正因這點黑色仿佛銜了一只蟬,故而叫銜蟬。銜蟬懶洋洋的打量顏姑娘一眼,繼續瞇著眼睛打瞌睡。“那我就在宮里陪公主。” 顏姑娘道,“爹你知道聽說你辭官公主都說什么了么?” 顏相倒是想聽一聽公主對自己的評價,顏姑娘未賣關子,學著公主的口吻,“公主是這樣跟史師傅說的,‘我雖對顏相不大了解。但記得當年唐祭酒想對國子監進行改制,顏相說有些急了,我并未在意,托了顏相幫忙。后來此事果然沒成。依我說,顏相的厲害猶在齊師傅之上,他的意見,是應該慎重考慮的。’” 顏相未料到當年國子監改制之事依舊掛在公主心頭,還有一件奇事: “怎么是史太傅告訴你們的?不是齊康?” “齊師傅根本提都沒提。”顏姑娘說,“齊師傅很久不說朝中事了,也不知為什么。” “不必理他。”顏相輕哼一聲。 顏姑娘說著從懷里取出一封信,“這次回家,公主還寫了信讓我帶給你。” 顏相有些意外,雙手接了。信上封著漆封,顏姑娘遞了竹刀給父親。顏相打開信,信紙對折,展開就是公主肆意靈動的墨跡,上面有四行十六字: 君之丹心,天地可鑒。 有相如君,幸哉幸哉。j 顏姑娘湊過去一起看,贊嘆,“看來公主真的很喜歡爹你。” 饒是顏相身居高位多年,素來寵辱不驚,此時這張溫潤俊雅的臉上卻也不禁露出幾分笑意,“我與公主交情有限,這委實太過譽了。” 顏姑娘道,“公主關系最好的就是齊師傅,不過,公主對爹你的評價可是在齊師傅之上。” 顏相頜首,尤其滿意這一點,“不錯,明兒回宮后把這話告訴齊康知道。” “今天公主去大長公主府上,要見鄭大將軍,不,鄭太尉。想問一問鎮北關的事,自從聽說爹你強烈反對遼北換將,公主就很擔心鎮北關。” “眼下無需太過擔憂,楊大將軍并非無能之輩。” “那爹你為何執意反對遼北換將呢?” 顏相輕嘆,“我擔憂的并非楊大將軍的本領。” “那你擔心什么?鄭家人都在帝都,也無需擔憂。”顏姑娘心思電轉,既然楊大將軍、鄭家都不用擔心,那父親擔心之物顯而易見,“難不成您擔心朝廷?” “現在也說不好。” “您就說吧。眼下也就公主愿意聽您說了。” 這話真叫人受傷,不過也是事實。 顏相只能將擔憂說與愿意聽的人了,“秦太師太急了。急著換將,急著調整內閣,我能明白他的急切,他有自己志向要實現,要實現志向,就要先配置志同道合的人手。 可是,朝政最是不能急的事。 內閣一道敕令,影響的是天下人。 所以,內閣一定要平穩。 楊大將軍是一位出眾的守將,讓他守鎮北關,他守十年便有十年太平,守百年便能有百年太平。這是擅守將領的優勢。” “這不很好么?” “錯不會出在楊大將軍身上,但秦太師這樣急,那么也會急著立功,急著鞏固在內閣在朝中在御前的地位。 不要小看渤海國,他們地處偏遠苦寒,百姓多能征善戰。這幾年一直對鎮北關sao擾不斷,這不是好兆頭,這說明渤海國躍躍欲試。 之前鎮北關的奏章中,鄭鎮北幾次提及渤海國邊關將領兵略出眾,不易對付。 鄭鎮北是一位難得攻守兼備的大將,他斷定的難對付的將領,必是一位名將。 名將如寶刀,皆有鋒芒。 他們會通過戰爭建功立業。 我并非不信任楊大將軍的軍略能力,我是擔心他會因朝廷之故身敗名裂。” “身敗名裂!”以前看這個詞只在書本上。 顏相心下一嘆,“希望是我看錯。” 相較于顏姑娘回家主動與無官一聲身的前首輔親爹交流政務,楚姑娘與羅湘則是各自受到家人打聽。 像羅湘,她祖母樂平郡主就問起公主的事,朝中這么地動山搖的,公主是啥看法。 羅湘說,“就每天讀書學習唄。” “別拿這話糊弄我。”樂平郡主有些年歲,以往并不理會這些外務,自太后故去,朝中動靜頗大,樂平郡主也不得不警醒著些,“公主一向關心朝政。我又不同旁人說。” “真的沒什么,就是聽說顏相辭官覺著挺可惜。” 樂平郡主自然知曉此事,也是一嘆,“是啊。顏相做首輔多年,他這一退,實在太可惜了。你與顏姑娘同為公主伴讀,平時也是好友,多關心顏姑娘一些。” “我看阿顏沒事。” “那就好。不愧大家出身。”樂平郡主打聽,“那鄭二回朝的事,公主沒說什么?” “這是一件事啊。顏相就是因為反對遼北換將才辭官的。” “那公主也不贊成鄭二回朝了?” “公主就是說,顏相主持內閣多年,經驗豐富,他寧可辭官也要堅持到底的意見,朝廷應該慎之又慎。”羅湘一向斯文的眉宇間多了些鄭重,“我雖不懂朝務,可也覺著公主這話在理。秦太師再厲害,他離開帝都多年,難道會比顏相更有經驗?” 樂平郡主皺眉想了又想,無甚頭緒,“這些事我也不太清楚,你父親你祖父前兒還念叨了一回。可陛下已經下旨,鄭二也接任了太尉,能怎么著呢?” 羅湘自幼愛讀書,素有主見,她做出自己的判斷,“誰對誰錯,將來看鎮北關是否安穩就能知道了。” 樂平郡主眉頭一松,“正是這個理。” 羅湘叮囑祖母,“您可別在外說公主議論朝政的事,宮里的事不好往外傳。不然倒是我嘴里不嚴了。” “這我比你清楚。”樂平郡主壓低了聲音,“這話外頭不好講,只咱們祖孫私下說,公主現在是有些難了,畢竟不是太后娘娘在時。你們就多陪陪公主,凡事開解著公主些,要有什么煩難,休沐回家時只管跟家里說。大事不敢應承,一些小事咱家也做得來。” “成,那待我回宮將祖母的心意告知公主。” 樂平郡主笑,“只別明面兒上說就行。” “這我能不曉得?” 羅湘很高興家族能有這樣的表態。 楚姑娘在家的經歷與羅湘相仿,不過,楚家的情形要比羅家危急的多。楚大將軍能任禁衛將領,自然得太后信重。 如今鄭二都被調回帝都任閑職,顏相亦辭官歸隱,楚大將軍也做好隨時轉任閑職的準備。 想清楚這一點,楚家的態度倒格外從容了。 知道公主已經打起精神,楚家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