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第124節
大家又圍著這獎牌欣賞一回,榮烺恰想到昨兒說丁相孫女的事,問顏姑娘幾人,“丁師傅家的孫女來帝都了,你們知道么?” 榮玥出身宗室,外家乃公府豪門,與清流來往有限,她并未聽聞此事。姜穎多是跟榮烺在一處,即便出宮回家,她家乃邊塞武將,更與清流無甚往來,故而也不知。 倒是鄭錦說,“聽說了。我上次回家就聽我meimei說,她也是聽旁人說的,說丁姑娘樣貌極好,為人也很和氣?!?/br> 顏姑娘道,“她們兄妹是跟著父母來的帝都,如今丁大人任光祿寺卿。聽說丁家姐弟都是很出眾的人,丁家公子進了官學,現下在官學讀書。他們剛到帝都,丁姑娘還沒大出來走動?!?/br> 榮烺回想著當日城門畔丁大人那一身板板正正如同叫規矩框出來的氣質,再想到丁歡舉止有禮,氣韻輕靈,對沒見過面的丁姑娘不禁生出幾分好奇。 榮烺便道,“這回秋狝,咱們都去。既這樣,就把丁姑娘叫上一起,咱們也認識認識,倘性情相投,豈不又多個朋友?!?/br> 顏姑娘道,“這樣丁師傅身邊也有孫輩服侍,一舉雙得?!?/br> 大家都覺這主意不錯,丁相本也是教她們的先生之一,丁相的孫女,必是位出眾的女孩子,顏姑娘幾人都愿意與這樣的閨秀結交。 第170章 殿下 正文第一七零章 秋狝在即,如今帝都最熱門的除了秋狝的隨行名單,就是公主殿下的請柬了。 榮烺給每個她邀請的姑娘都發了一封請柬。 像與她相熟的楚姑娘、白姑娘等人,個個心里早有數,知道公主殿下要邀請她們去秋狝的,接到請柬也很高興,都說,“殿下真是太客氣了?!?/br> 與榮烺剛認識不久,如宗室女榮杏等人,就頗是訝意,再未料到能參加秋狝。這樣榮耀的事,她們各家都是只有個小爵位,或者沒有宗爵的宗室。 皇室秋狝這樣的榮耀,莫說她們,便是她們的父兄也不敢想。 結果,父兄們,呃,兄長也在隨行名單,嗯,父親不在,母親也不在。 還有父兄都不在隨行之列,獨她們可隨駕公主殿下的。 這可真是太榮耀了! 想也想不到的榮耀! 一時間,豪門貴眷尚好,他們家族顯赫,基本家里都有隨駕之人。 如有王爵的在帝都宗室也好,他們是來帝都請安的各地藩王,既趕上了,沒有不令他們隨駕的道理。 就是這些一向不起眼的小宗室們,一下子炸開了鍋。 大家紛紛打聽,“哎,你家閨女接到公主殿下的請柬沒?” “哎,我聽到東院兒二叔家的三侄女收到了公主殿下的請柬!” “哎喲,這可真體面的了不得!” “阿彌陀佛,這是哪輩子燒的高香,咋有這么大福哩!” 便是豪門家族也聽說了,“聽說公主殿下也請了好幾位宗室家的姑娘?!?/br> “也不止宗室,除了有爵人家,清流官員家的好幾位千金也受邀請隨駕公主殿下?!?/br> 官員們消息也很靈通,如顏相,他家是隨駕大戶,妻女都在外命婦隨駕名單上,只是顏相不得隨駕,他得留守帝都。 像史太傅,身兼皇子殿下、公主殿下的經學師傅一職,史太傅與妻子、孫女也在隨駕名單上。 如這些夫榮妻貴的誥命夫人,在外命婦名單上不奇怪,她們要隨駕服侍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但她們的女兒能隨便,自然是托公主殿下的福。 大家還發現,有此榮幸的還有一家,那便是丁相,非但丁相夫婦都在隨駕名單,連丁相的孫子孫女也都在名單上。 丁家剛送走過來送請柬的宮人,丁姑娘眼中透出喜悅,“原我還想祖父年邁,若陛下召祖父隨駕,身邊兒得有個仔細人服侍祖父才好。” 丁姑娘拿起公主殿下給她的請柬,“祖母,帝都風俗雖與旁的地方不同,可我都沒見過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竟這樣深恩,我心里有些惶恐?!?/br> 這個孫女一向穩重,難得這樣歡喜。丁夫人也是雙眸含笑,“公主殿下每月都會舉辦宴會,帝都有名閨秀,時常能受到邀請進宮赴宴。你是剛來帝都,應是殿下知曉此事,遂下帖子邀你一道秋狝?!?/br> 丁姑娘說,“我是再想不到的?!?/br> 丁夫人笑,“時間久就知道了,能交到許多朋友哪?!?/br> 丁太太迫不及待的問,“老太太,公主殿下給咱們阿瓔下帖了,母親要不要明兒帶著阿瓔進宮謝恩。” “這不用?!倍》蛉藬[擺手,“殿下的帖子,接到后赴約就行?!?/br> 丁太太喜上眉梢,“公主的帖子,還能有人不赴約?!迸c女兒道,“這可真是難得的體面,待見了公主,比為娘還有見識,為娘還沒見過公主殿下哪。” 丁姑娘道,“這來了帝都,初一十五娘也要和祖母一起進宮請安。我聽說公主殿下就跟太后娘娘住在萬壽宮,母親還怕沒見公主的機會。” 丁太太一想,也是笑了。 只是,在帝都如她這樣的中等誥命車載斗輛,如何能似閨女這般,得到公主殿下的請柬,親自能去給公主殿下請安來的體面呢。 傍晚,丁相丁大人回府,得知此事,也挺高興。 在帝都,公主殿下的邀請便代表著最頂尖的閨秀。 不是丁大人自夸,他這個女兒是極懂事的。 丁相與孫女道,“公主年紀要小你幾歲,卻是個極聰慧之人,你與公主交往,能學到很多。” 丁姑娘道,“我看過公主寫的書,言語簡白,格外實用?!?/br> 丁大人道,“女子還是當以柔順貞淑為要,讀書識字非女子份內之事。” 丁姑娘看向祖父,果然祖父皺眉嗔道,“在家還這般道學,讀書識字沒用,你怎么叫阿瓔讀書的?” 丁大人結舌,“我,我也沒教,阿瓔自己就會了?!?/br> 丁相“哦”一聲,手里拈著茶盅,“原來是這樣。那比你強,你還得要人啟蒙、考死考活的考功名?!?/br> 丁大人知道自己這話不合父親心意,不敢再言。丁相卻不打算放過他,繼續道,“別犯傻,凡世宦大族、書香門第,有幾個閨秀是目不識丁的?還真把那些道學話當真?讀書識字沒用,太后娘娘召我來帝都做甚?” 丁大人求饒,“父親恕我這道學人一遭吧?!?/br> 丁相“哼”一聲,“別再叫我聽到?!?/br> 丁大人連連保證,“兒子再不說了?!?/br> 其他人都是心中暗笑,丁歡年紀小,就笑的有些歡,得他爹點名,“前兒官學季考,你考的如何?” 丁歡道,“先生排了名次,兒子在班里位居第二?!?/br> 丁大人眉毛一挑,“第一是誰?” “穆然,穆同窗?!倍g說。 “多大年紀了?” “與兒子同齡?!?/br> 丁大人意外至極。 他讀書平平,死考活考才勉強考了個舉人,好在有個好爹,如今也順順當當做到正四品??伤麅鹤硬灰粯?,他兒子是那種天生的讀書種子。自小不論什么書,讀上三遍,既可默誦。據他爹說,也只較他爹當年差一線罷了。 這樣的兒子,自小到大,在學里從未排過第二。 便是有不如的,多是與一些年長的學子們相比。 如今這世上,竟還有比他兒子更出眾的同齡人。 一時間,丁大人頗是不可置信。 就聽他爹道,“我還想,若有人能居你之上,便當是穆然了?!?/br> 丁歡點頭,“穆同窗的學問的確勝于我?!?/br> 丁大人忍不住問,“爹,你也知道這個學生?” “我每月都會去官學講課,自然知曉?!倍∠嗖灰詾橐猓词菫閷O子高興,“讀書有的是時間,何況人外有人,世間常法。難得能遇到年紀相仿,學識相仿的同窗。阿歡,這是上天賜給你的朋友啊?!?/br> 丁歡也有些高興,同祖父說,“這回我被選進蹴鞠隊了。” 丁相一喜,“今兒選上的?” “嗯!”丁歡重重點頭,學習當然重要,但丁歡尚年少,他覺著進蹴鞠隊也是極要緊的事。丁歡說,“預選隊里,就選了我一個?!?/br> 丁大人不滿責備,“怪不得只得第二,光在玩兒上用功了?!?/br> 丁歡說,“穆同窗也是天天放學在蹴鞠場踢球,也沒見功課不好?!?/br> 丁大人急,“正因人家比你聰明,你才更應用功才是。” 丁歡說,“我可是班里第二,只是較穆同窗差一線而已?!?/br> 看兒子這般不求上進,丁大人更急了,“狀元可就一個!” 丁歡說,“干嘛非得考狀元,榜眼、探花、傳臚也都很好啊,二甲之內不都一樣么。” 一聽這話,丁大人險當場噴了血,怒拍桌子,“你這孩子,怎這樣不上進!” 丁相瞥一眼丁大人拍桌的手,丁大人訕訕,忙把手揣袖子里解釋,“爹,我不是對你。” “知道你不是對我,只是有件事我很奇怪?!倍∠嗾埥套约簝鹤?,“你一個自小讀書連第二都沒考過的人,怎么就敢對偶爾考第二的人指點江山呢?” 丁相虛心問,“你是怎地自信若此的?” 丁大人給老爹問的容色一赧,“爹,我說的是這個道理。當初兒子讀書尋常,但就因尋常,才一直有奮取之心,只是囿于資質,不能肖父罷了?!?/br> “你是頭懸粱還是錐刺骨了?落榜唉聲嘆氣,考前點燈熬油的玩兒命,那就叫奮?。俊倍∠嗟?,“齊康比你還小兩歲,他在咱家住的時候,你哪天起的比他早,睡的比他晚?” 丁大人也是給老爹奚落慣了,他說,“不是爹你說的,得休息好,讀書事倍功半。” “我那是跟你說的么,我那是看齊康用功太過,跟齊康說的。他沒聽進去,你在邊兒上聽一耳朵,倒是記大輩子?!倍∠嗯宸?,“你記性真好。” 丁大人只得摸摸鼻粱表示,“爹你說的每句話,我都記在心的?!?/br> 丁相輕哼,“那就別瞎指揮。學識之事,雖可科舉,卻也不是最重要的。人讀書,是為明理,為明志,為實現理想抱負。將書讀通,功名自可取。若讀書只為功名,這便落了下乘。” 丁相與孫子道,“人這一輩子是極長的,秋可賞月,夏可觀花。讀書很重要,賞月觀花也一樣重要。若一輩子只知為官二字,多么無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