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始亂終棄了狐貍精 第4節
嵇安安趴在自己的臥室里,睡得并不安慰。 森森鬼氣縈繞在她的眉宇之上,她不是很舒服地皺了皺眉頭。 屋子里的爐火不知道什么時候熄滅了,房間里越來越冷越來越冷,甚至窗戶上都結了一層霜。 有低語聲傳來。 “你的皮真好看。” “把你的皮給我好不好?” 有細膩冰涼的東西順著嵇安安的脖頸往下,慢慢收緊,嵇安安像是沉浸在無盡夢魘中,急促地喘息著。 趴在嵇安安身上的鬼用她長長的指甲劃在了嵇安安的臉上。 人間修者的皮最難得,還是位女修,如此嫩滑緊致,她得好好謀劃著要怎么把它完整剝下來。 人類修者露出一個微笑來,畫皮鬼還未反應過來,下一秒,濃郁的煞氣噴涌而出,將她們籠罩在其間。這些煞氣如有實質,濃稠有如墨汁,散發著濃厚的腥氣,將一人一鬼吞沒其中,從外面來看,就像是一個繭。 畫皮鬼嚇了一跳,慌忙逃竄,可煞氣無孔不入,束縛侵蝕著她的鬼軀,她逃脫不得,只能痛苦不堪地哀叫著,她現在哪里還顧得上什么剝皮,疼得連自己身上的皮都穿不穩了,嘴上只顧著喊嵇大爺饒命。 再搞下去這鬼估計得被自己搞死,嵇安安按了按自己的眼皮,長長吐出一口氣。 這些煞氣順著她的七竅重新涌入她的體內,絲絲縷縷的細線從鬼的身上抽離,再沒入她的體內,畫皮鬼剛剛才經受過這些絲線給自己帶來的苦楚,看著眼前面色如常的嵇安安,只覺得面前此人可怕極了,說她是從羅剎地獄走出來畫皮鬼都相信。 一道白光裹挾著蓬勃殺意突兀得闖入她的視野,嵇安安眼眸驟然睜大,下一秒濃厚的黑氣重新涌起,瞬間繞過畫皮鬼,抵在了她身后。 于此同時,清白色的劍光斬落在畫皮鬼身后,層層疊疊的黑氣如絲帛般斷裂,卻根本無法削減掉那道劍勢,那些厚重的污染也無法沾染上那劍氣分毫,毫不留情地落在了畫皮鬼的背上。 但好歹有了黑氣那一秒的阻隔,給了畫皮鬼反應的機會,她不顧損傷自己身上那套好皮,就地一滾,勉強逃開了這一擊。 嵇安安從幫畫皮鬼擋住那一擊后就再也沒看過她,她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停留在那道劍光上。 太漂亮了,沈宴歡的劍。 嵇安安想。 血液好像都要沸騰起來,順著她的血管內流淌著,這不能怪她,劍對劍修有著本能的吸引,而她實在是太久未曾用劍了。 更何況討厭沈宴歡這只狐貍和喜歡他的劍又沒什么沖突。 嵇安安深深呼出一口氣,想要疏解身體的躁動,腦子想著要如何說服沈宴歡放過這只被自己煞氣魘住做了傻事的可憐鬼。 于是她眼睜睜看到那劍氣在斬完那只鬼之后毫不停歇,直直朝自己的面門襲來。 ??? 沈晏歡終于忍不住要殺她滅口了嗎? 正在嵇安安糾結要不要再放出煞氣阻攔劍光之際,那劍卻在碰到她之前停了下來,鋒利的劍氣沒有收住,削掉了她額前一搓碎發。 “老娘新畫的皮!”身后隱約傳來畫皮鬼的哀嚎聲,但是嵇安安現在也沒空理會一只鬼的情緒,因為那劍還懸在她的腦袋上,直指她眉心,清白的劍光和她渾身黑氣形成鮮明對比。 一個高潔不凡猶如神邸,一個污穢不堪難以言喻。 畫皮鬼劫后逢生,趁著兩位大佬都沒注意到她,腳下抹油溜得飛快。 “嵇安安,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 沈晏歡撐著劍,語氣也冷漠的很。他好像很想看清楚她,兩人之間距離極近,頭發也沒有像白日那般好好束著,垂在她的臉上,帶來一陣溫和地癢意,和手上握著的,那直抵嵇安安眉心還反射著冷光的劍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想看到什么呢?明明是性命垂危的關頭,嵇安安卻忍不住走了走神。 從師門凋敝至今,早就過了不知道多少年,沈宴歡做了自己那么多年對手,對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再清楚不過,應當不會如此天真,還在妄想故人依舊那套把戲。 “宗門門規,凡修邪術者必斬之。”耳旁的聲音咬牙切齒的,卻有些啞,像是有什么別的情緒掩藏在里面,嵇安安分辨不清。 “嵇安安,按照門規,我該殺你。” 空氣仿佛都靜默了一瞬。 “那你打算如何?”過了許久,嵇安安反而笑了,她伸出手臂,動作旖旎仿佛在安撫情人一般,森森煞氣隨著她的動作纏繞在了沈宴歡的身周,像是要將兩人都溺斃其間,又像是想要將那站在高處的男人拉扯下來,扯到和她同等的位置上,徹底被這團黑氣污染。 她嘴上說的是你打算如何,結合語氣,卻像是在說是你能把我怎么樣。 沈宴歡握著劍的手沒收住,猛得往前刺去。 一時間劍光大勝,將整個小院照得亮如白晝,來不及跑遠的畫皮鬼被硬生生削去一半鬼氣,她莽足了勁逃的同時忍不住擔憂起嵇安安的安危來。 新來的住客野啊,也不知道嵇大姑奶奶能不能遭得住。 作者有話說: 鸜出自《天地瑞祥志》:山海經曰狀如雞白身三首也 第4章 “聽說了嘛?街道里新搬來一只狐貍精。”正交談的是兩位老爺子,一個帶著墨鏡看報紙,一個穿著大褂捏著扇子,坐在公園長椅上,神秘兮兮的,像是在交接什么重要情報。 “哦,登記了嗎?”那看報紙的人頭抬也沒抬,隨口接道。 帶墨鏡的老爺子姓黃,是個黃鼠狼精,穿大褂的是只雞精,沒成精之前兩個人是天敵,成精之后卻莫名其妙玩在了一起,還挺合拍。 雞精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沒呢!” “那他完了。”老黃皮子抖了抖報紙,下了結論。 “嘿,那可不一定——您一定想不到。”雞精搖了搖手里的扇子,“那位祖宗啊,怕他。” 老黃皮子眼鏡掉了,還有這種事。 老黃皮子號稱黃家仙兒,和胡家、白家、柳家三家齊名的主兒,人哄著捧著要把他供奉到家里去,照理說應當風光無限了,還不是得在這位主手底下乖乖當個孫子。 “你也知道我住的地方和嵇祖宗也就隔著一條幾米寬的走道。”雞精得意洋洋地分享著自己的見聞,“他們昨晚鬧出的動靜可大了,我在我家都能聽見。” 實際上是被從嵇安安家飛出來的劍氣莫名削掉了一撮毛,但是雞精怎么可能把這種事情說出來。 “我確實聽到過些傳聞,聽說昨天那狐貍精還堵在辦事處的門口,就為了討一個說法。”老玄龜剛好路過,聽見他們兩的聊天,停下腳步,若有所思。 “討說法?莫非……”雞精有些遲疑。 老黃皮子報紙早不看了,今天這消息太勁爆了,盤八卦可比新聞精彩多了,他拱拱手,對那老玄龜說:“愿聞其詳。” 玄龜摸了摸胡子:“早就聽聞狐妖修習魅術到極致之后,往往男女不辨,雌雄不分,哪怕是男狐貍也能懷胎生子,你說嵇大爺不會先前將那狐貍精拐去給自己生孩子了吧。” 說罷還感嘆了一聲,煞有介事地補充道“說實話,我昨天也在現場,看那狐貍精看嵇祖宗的樣子,三分傷神,四分薄怒,剩下的那三分分明就是愛意。” 雞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白天懷著肚子找情人相認未果,當晚提劍去討債,非常合理。 老黃皮子覺得此事太過離譜,不太敢信,但是他仔細一琢磨,這他媽還真的像嵇安安能做出來的事。 于是他只能嘆息著搖搖頭:“眾人皆感嘆都道狐貍多情,不能長久相與,胡家可難得才能出一條這樣深情的狐貍精。” 只可惜,他遇見的是嵇安安這位鐵石心腸的主。 …… 鬼修們見不得陽光,尤其是正午的時候,所以他們一般會在這個時候聚在一塊躲太陽,順便聊聊最新聽到的八卦。 “那狐貍精真的跟嵇安安有一腿?”蹲在角落泥洼里的水鬼性格活潑,先開了口。 畫皮鬼點了點頭:“可不嘛,我昨天上嵇安安家被逮住了,還以為自己跑不掉了呢,沒想到,那狐貍就住在嵇安安家里,他們兩個光顧著親嘴,根本不搭理我。” “原來如此。”一只鬼接腔道。 “你膽子也挺大的,還敢在嵇安安頭上動土。”另一只鬼則把關注點放在了畫皮鬼身上。 “我、我當然敢了!”畫皮鬼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接受著眾人的奉承。 她其實心里還有些小狐疑。 她本就不是一個膽兒大的鬼修,平常扒皮也從來不敢對活人下手,都是等著人咽氣了才去扒皮,雖然質量差是差了一點,但是也都能湊合著用。 否則也不可能同族都因為樹敵死盡了,她還能茍活到現在。 而且昨天損失實在太大,還白搭進去了一張上好的皮,若是皮被尋常的東西刮花了,縫縫補補還能用,但劍修的劍芒最克鬼氣,一想到昨天被毀的皮,她就心疼。 …… 等到嵇安安下午上班的時候,關于她和狐貍的謠言都不知道傳了多少版了。 從嵇安安逃婚再到嵇安安借腹生子,怎么狗血怎么來,非得整出個晚間八點檔家庭倫理劇出來,甚至還隱約有些向法制節目靠邊的趨勢。 更何況,嵇安安第二天上班的時候臉色疲憊,鼻頭通紅,像是經歷了什么非常耗費體力的事情,而那只狐貍,從昨天進嵇安安家里到現在,根據附近的小妖怪報道,就壓根就沒出來。 這一點更坐實了他們的推論。 那小狐貍精該不會是被惱羞成怒的嵇安安滅口了吧。 幾個妖怪合計著,有些擔心被騙了婚又騙了孩子的可憐狐貍,決定旁敲側擊詢問嵇安安。 最好能再敲出幾個八卦來! 全場的妖怪各有各的算計,只有小年輕游離在外啥也不知情。 他現在已經很能習慣登記的時候對面報出一大串神奇的種族名字了,因為遇見了幾次報生僻字他不會寫的,還特意在家買了本《山海經》學學,倒也還十分有趣。 就比如今天,他面前站了一個大兄弟,長得挺帥,就是腦子不好,非得說自己是陵魚。 小年輕昨天翻《山海經》才翻到這一頁,知道陵魚是鮫人的一種,也就隨口說了句:“你們種族長得都好看,聽說還會產珍珠,整挺好的!” “小兄弟你真識貨!”那人看上去很激動,嘩啦啦遞給他一個袋子。 小年輕打開一看,里頭擺的全是珍珠,他自個兒家境本來就不錯,珍珠見過不少,這袋子里頭的珍珠,各個圓潤飽滿,質地細滑,什么顏色的都有,一看就是天然產的,價值不菲。 那兄弟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憑小兄弟你一句話,我今天就認你這位兄弟!這些都是自家特產,就都送給兄弟你了。” 好家伙,做戲還做全套呢。 小年輕抓著那一袋珍珠,面無表情地轉向了嵇安安。 “給你的就是你的。”嵇安安示意小年輕收下,他們公司可沒有受賄這一說。妖怪和人的世界本就不一樣,妖怪給東西代表著一種認可,也能算得上是小年輕的一種機緣。 “嵇大爺,您看看,昨天跟在您身后那只狐貍精呢?”旁邊一帥哥穿著西裝,戴著副斯斯文文的眼鏡,搓著手,湊了上來。 這一副儀表堂堂精英打扮的人本體是只瑞獸,名叫諦聽,“可照鑒善惡,察聽賢愚(注1)”,他擅長傾聽人心,任何事物的真相都逃不過他的耳朵。 簡而言之,就是盤八卦這件事對他來說非常方便。 嵇安安翻了一個白眼,她就說為什么沈晏歡的原型一下子就被爆了出來,感情是這位大神在多嘴。 “哦,原來還在你家里啊。”諦聽也不需要嵇安安回答,應了一聲,正要離開,又欸了一聲轉了回來,“你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