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虐文里病美人太子/事了拂衣去 第1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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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泰站在營樓上,身邊就架著那五門披著紅衣的神機大炮,這玩意兒一門就要十萬兩白銀,五門就是五十萬銀,再加上成百箱的火藥,堆在他身邊的足足有一百萬兩白銀。 而且這些東西有錢還買不到。 光這一項,就能頂得上西三營三年的軍餉!魏泰一場戰都還沒有為太子殿下打,就已經受了太子殿下潑天的恩惠。 魏泰其實就是心里扭不過來,并且心里邊隱隱預感,蒼龍軍有朝一日會揮軍入京,他吃太子的糧吃得忐忑,武將的忠誠折磨著他。 他聽得懂嚴瑜的意思,他這是愚忠。 他理智上知道形勢比人強,如今太子殿下是西境主官,不聽太子的,他們西三衛連根草都不是,嚴瑜的判斷合情合勢。 他信嚴瑜,是因為嚴瑜總是對的。 - 雨勢略減。 魏泰看漠狄兵還伏在神機大炮的射程外,他于打戰上老道敏銳,站在雨棚里,伸手接著豆大的雨滴,喃喃自語道:“他們在雨里淋著,是在等什么?” 嚴瑜站在里側,斜雨被魏泰都擋了,他在吹進來的雨霧中,略沾了水汽,他也瞧不明白,不解地說:“他們再等下去,援兵就該來了,難道不怕被前后夾擊嗎?” “等援兵……”魏泰捕捉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他們為何不怕援兵來?” “漠狄有六萬兵,主營只要派四萬兵來,加上咱們的兩萬兵,又有神機炮掩護,只要援兵一到,漠狄就失了偷圍的先機。”嚴瑜推演著形勢,“然而漠狄仿佛勝券在握,或許他們并不止六萬兵?” “那也不必等到援兵來再動手,徒失時機。”魏泰咀嚼著時機這兩個字,猛地想到什么說,“除非他們的時機不在西邊三衛,而在援兵里?” 嚴瑜倏地瞧住了魏泰,他們在被風吹亂的雨勢里陡然變了色。 如果這樣,援兵就危險了。 - 就在此時,那邊漠狄的軍隊動了。 漠狄在后撤,騎兵先退了,投石車和步兵還停在原地。 “他們只退了兩萬兵,留下四萬兵是為堵著不讓我們出營。”魏泰探身在雨里,眉擰到一起,“他們確實要去打主營來的援兵!” 嚴瑜想到更要緊的地方,臉色陡變道:“如今西境不僅兵力不足,將也不夠,主營能派出來的主將不多。” 魏泰道:“能領四萬兵以上的將領確實不多,我瞧著只有宋小王爺和漢都統可以。” “你現在知道了?”嚴瑜意有所指地說,“太子殿下治下的西境,是會為救友營調動統帥級別的主將。” 魏泰面色尷尬地點頭:“我沒有不敬太子殿下的意思。” 嚴瑜臉色沉郁,他望向雨簾里的動靜,兩倍于西三衛的兵力,堵得他們連營門都出不去,他望著魏泰,面色出奇冷峻地說:“漢都統和宋小王爺,他們任何一個出事,都會攪亂大靖的政局。武正,是時候亮出我們的忠心了。” - 援兵在雨里走得很慢,半天只走了五十里。 漢臨漠勒馬揮停隊伍,駿馬的前蹄踩在水里,傳說中的仙女湖瞧不清真容,水已經漫出來了,一眼望去茫茫一片,分不清湖岸的分界線。 方循騎馬跟在漢臨漠的身后,他被臨時調為副將,來之前受了宋北溟囑咐,要寸步不離護著漢臨漠,還要領著原踏雪軍的將士們照應好其他兄弟。 湖水澹澹,在雨里開著水花,可它絕不似表面那樣柔順,方循在北原見多了雨湖溺人之事,皺緊了眉。 踏雪軍也有無能為力之處,雖然可以用北原云湖的地形做參考,但踏雪軍沒有來過西境,單靠比照地形,在此處無法做最準確的判斷。要在這兇險的地形中走出生天,得有能摸清湖邊每一顆石子的熟悉度。 新募的兵里有本地人,他們倒是熟悉地形,可這種大雨天本地人也少見,他們也不敢輕易開口。 - 雨變小了。 然而水一時半會退不了。 湊巧得太過微妙,漢臨漠的兩萬五千人恰好被堵在仙女湖畔。 往東往西,離著軍營都差著五十里,就算有援軍,在泥濘中,來救最快也得半日。 半日,足夠漠狄來一次奇襲了。 漢臨漠在腦海里快速地捋著今日的局變和用兵。 他在援兵出營時原想推上炮車,可是雨太大了,炮車太重,車輪陷在泥濘里根本出不來。 漠狄遠比他們更了解西境的氣候與地形,精確地計算好等著這場雨,把他們逼出營地,叫他們用不了炮車。 現在又利用地形,叫他們成為沒有營地和神機炮保護的孤軍。 這種詭異的用兵,漠狄就是要把蒼龍軍耍著玩。 能布這么大的一盤棋,漠狄的兵力已經可怖到可以cao縱西境戰局的地步。 這一役,漠狄想要吃掉不是西三衛,也不是主營,而是援軍。 漢臨漠把局面吃透了,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了,他拔出刀,“冷鋒”在雨里亮著锃光。 全軍見主帥出刀,立刻原地散出陣形。 就在此時,隊伍里的斥侯突然高聲警報:“來襲!南北兩側,五萬人以上。” 終于來了。 漢臨漠在這時反而放下了心。 知道漠狄想要的是什么,漢臨漠反而松了眉宇,因為漠狄主力在此處,至少表明西三衛和主營是安全的。 大雨和圍困,讓消息傳遞變得異常困難,戰場風云突變,全靠將領的判斷。 蒼龍軍幸有漢臨漠,他是犀利的主帥,沒有被漠狄蒙蔽太久,及時看清了局勢。 戰局瞬間就在漢臨漠腦海里形成,他放聲道:“傳令,火銃隊分南北兩隊,弓弩手在火銃隊后,方副將領騎兵往東突圍,步兵跟著騎兵,全速東行!” 傳令官高聲把命令命下去,戰鼓也在此時敲響。 - 方循聽到命令時,愣了一下,這是典型的撤退隊形。 他倏地望住了漢臨漠。 漢臨漠勒轉馬頭,與方循對視:“方副將,你帶中軍突圍。” 方循握緊了韁繩,懇切道:“都統大人,我還是殿后吧,您和中軍先走。” 漢臨漠不容拒絕地道:“不用多說,就由你領中軍走。” “這……”方循深知敵我兵力對比,這場戰九死一生,殿后的人是把生的機會讓給了別人,他再次搖頭說,“都統大人,殿后危險,您身系全軍,您先走。” “方循,你們踏雪軍一直說兩軍融合,說到底,還是各為其主。”漢臨漠冷了神色,他平日對士兵雖然嚴格,卻鮮小說重話,此時他字句冷硬,扎著方循說,“若今日下命令的人是宋北溟,你也會抗命不從嗎?” 這話太重了。 不僅定了方循違抗軍令,還言及兩軍微妙的關系,更直言了方循對最高統帥的不服從。 這每一樣,往重里說,都是可以要方循腦袋的。 戰場上也不允許上下屬之間當著士兵糾纏命令,這會亂了軍心。 而且時間也不允許方循再勸,南北兩側轟然的馬蹄聲已經清晰可聞,方循只能服從。 方循掉轉馬頭,在離開揮韁的瞬息,聽到漢臨漠很輕地說:“對微雨說……” 方循僵住了,他忍淚指揮著中軍掉轉方向。 他們只有一句話的時間。 漢臨漠在開口之際,心中涌起了無數思緒。 他原本想說:對殿下說要以天下為重,要愛民如子,要鞏固邊防,要統一全境。 然而他開口喚的卻是“微雨”,想到的是那個在五年里成天板著臉的小徒弟。 - 漢臨漠剛到皇陵時,微雨還病著,身體腫胖得走路都要喘。 然而,就是那副拎不動重物的身子,一絲不茍地完成他教導的所有招式。 暴風驟雨也無法阻止小徒弟起早貪黑地訓練,夜里小徒弟還會自己再練一套古怪的名叫瑜伽的武cao。 漢臨漠教再難的招式,提再嚴格的要求,小徒弟都能一板一眼地完成。 沒有上限,無所不學。 微雨是所有師者最喜歡的那一類徒弟,出類拔萃,無人可及。 青出于藍而勝出藍,短短五年,小徒弟武功已經超過了漢臨漠。為人師者,能教出一個這樣的徒弟,是畢生之幸。 漢臨漠知道小徒弟肯定隱瞞了什么,否則一個正常人,不可能從那么孱弱的身體里爆發出那么強大的力量。 可是他不能問,因為他的徒弟同時也是他的“君”,君不肯說的,他無法逼問。 他不如商白珩與燕熙那般有如至親,甚至不如周慈與燕熙那般親近,但他與小徒弟有著獨特的相處之道——漢臨漠不茍言笑,小徒弟冷性冷情,師徒間的情份不在言談里,在一招一式中。 漢臨漠看著燕熙成長,如今燕熙的流霜刀,已經幾無敵手,這是他最引以為豪之處,他本該高興才是。 可他也看到了燕熙的消瘦。 最近一次燕熙來軍營,單薄的身體幾乎稱得上是弱不經風,而且臉色瞧著也不如先前紅潤。 親近的人都能瞧出燕熙生病了,所以當小徒弟輕聲地跟他說“阿溟是徒兒的伴侶”時,漢臨漠根本狠不下心去拒絕。 他早在燕熙開口時就心軟了,當夜就寫了信,送到了靖都。 - 漢臨漠的停頓短到只有一滴雨落下的時間,他腦海中閃過師徒間無數過往,他喉頭僵硬,開口竟是無比艱難,然而時間那么殘酷,不容他再調整情緒。 漢臨漠一字一頓地說:“告訴微雨,師父不要他天下無敵,師父要他平安喜樂。” 方循背過身去時,淚難以抑制地滑下,他甩開馬鞭,縱馬疾馳在最前頭,騎兵和步兵以沖刺的速度跟上。 漠狄軍黑壓壓的人影已經跑進了視野,漢臨漠高舉軍刀,火銃隊在前些日子已訓練嫻熟,他精確地數著漠狄的馬蹄聲,計算著射程。 漠狄大軍從兩邊夾來,像是天地間張開的巨口,合上嘴就能一口吞掉兩萬五的蒼龍軍。 中軍在極速奔跑,方循領兵沖向正在快速合上的夾縫,他擦干了眼淚,戰局不允許他感情用事,他要護的是主力。 漢臨漠早在出營時,就說過,要把這些人帶回去。 漠狄騎兵在雨中仍如電掣,夾縫在快速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