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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虐文里病美人太子/事了拂衣去 第92節

    依禮,天璽帝不能直接將冊寶交給燕熙,太子冊寶由禮官經內閣首輔梅輅之手,交到了燕熙手上。

    燕熙在丹陛下朝天璽帝跪伏,鄭重四拜。

    天璽帝肅聲說:“起?!?/br>
    父子直視。

    燕熙這一次不再是承受視線的一方。

    他的目光與天璽帝交鋒,以百官、萬民和萬使見證的儲君身份與天璽帝較量。

    燕熙想過,他身為東宮,只要殺了天璽帝,就可以立即登基完成任務。

    可當他如此近地站在這個男人的面前,才發現帝王的威勢,不僅在于個人。

    天璽帝有無數的侍衛,明的暗的。

    更無法逾越的是,禮制、規矩、天理和人倫都不允許他對天璽帝提起屠刀。

    “弒君刀”于他多了一層“弒父刀”的含義,一刀下去,他終結的將是千百年來這個民族沉到骨里子里的忠與孝。

    天璽帝哪怕只身站在那里,燕熙也殺不了。

    燕熙垂下了眸,濃密的眼睫蓋住了殺意。

    天璽帝看穿一切,他五年來第一次在臣民面前露出笑容。

    帝王的笑意,如有驚濤,叫人不敢直視。

    天璽帝一言似重于九鼎:“皇太子當綿宗社之祥,蕩四海之清,慰臣民之念,太子莫負朕望。”

    “兒臣謹記父皇教誨?!毖辔踉俣劝菹氯ァ?/br>
    “去拜宗廟罷?!碧飙t帝大手一揮,儀仗再起。

    天璽帝孤獨地站在御臺上,自己的小兒子多一眼也沒瞧他,徑直出了奉天殿。

    天璽帝深不可測地又笑了起來。

    英珠和明忠伺候在旁,直到看不到太子儀仗了,明忠才敢小聲提醒天璽帝:“禮成了?!?/br>
    天璽帝望著空了大半的奉天殿,沉思半晌,轉身目光在英珠身上停了停,甩袖離去。

    英珠今天出了兩遭汗。前頭的是為太子冊立流的冷汗;后頭的是被天璽帝瞧出的冷汗。

    -

    內使捧冊,寶亭前行。

    皇太子出奉天門,往宗廟去。

    沿途百姓夾道相迎,爭睹儲君儀容,贊嘆聲不絕于耳。

    宋北溟在武將首位,看著燕熙從他身邊走上丹陛,又看他領了寶冊回來。

    路過他身邊時,無情得一眼都沒瞧他。

    文武百官和東官屬官跟在燕熙身后,宋北溟在離燕熙最近的位置。

    近到能看到皇太子露出的一小截后頸上,已沁滿了汗。

    宋北溟微微勾起了唇,太子殿下熱得好可憐。

    禁欲內斂的皇太子殿下,有著不為人知的一面。

    只有他宋北溟知道,尊貴的皇太子殿下,在里外三層的華貴朝服下,遍布是他留下的印記。

    太子殿下,是他宋北溟的。

    他將成為太子殿下,最堅實的依仗。

    -

    就在燕熙拜謁宗廟、敬告祖宗時,遠在北原邊境的云湖邊,一隊踏雪軍小旗正在巡邊。

    濃云壓湖,草翻碧浪。

    帶隊的小旗領著一行十人,馬蹄整齊。

    大家踏著蓋到了馬腿的青草策馬徐行。

    隊末的小兵個子最小,臉色有些蒼白,他的馬也比別人矮些,在跨過水溝時需跳得更高才能過去。

    馬蹄騰空,小兵驚呼一聲,趴在馬背上落地。

    前頭的哥哥們都在等著他過來,見著他驚魂未定的樣子,小旗大聲揶揄道:“我說喬林,你自從半月前死里逃生后,咋就變得娘們嘰嘰的了?”

    喬林撫著馬鬃,抬頭對小旗憨笑道:“報告旗長,小的大病一場,生殊了?!?/br>
    小旗眼見這位自己一把帶出來的小兵終于從鬼門送挺過來了,他心中高興,迎著有青草味的風,長吸一口,豪爽地道:“這是北原最舒服的季節,再過一個月,早霜就來了。今兒天陰,莽戎部的兵最不擅在這種視線里出戰,哥哥們今日特地帶你出來放放風?!?/br>
    喬林也早想出來了,高興得連聲感謝。

    哥哥們笑他連說話也變得文縐縐的了。

    喬林怕露了餡,連忙閉口。

    那邊小旗說完,揚鞭奔出,小兵們縱馬跟上。

    北原的兵最擅騎射,士兵肆意,戰馬疾蹄,他們在云湖邊跑出風勢,南邊的狼峰山聳入云霄,北面的云湖十四洲就在劍指處。

    這是北原最好的季節。

    喬林跑得慢,跟上哥哥們有些吃力,他奮甩馬鞭,全力縱馬,他在這追趕中跑出了汗意,卻正好把胸中的憋悶散云。

    北原的風清爽,吹散了他的病氣,也吹散他的陰郁。

    又是一處水溝,喬林熟能生巧地放松馬腹,然后再夾緊,終于跑出一個漂亮的落地馬勢。

    就在此時,喬林看到前頭小旗的馬蹄前屈,栽翻出去。

    小旗抱頭翻滾進草叢里,后面的哥哥們坐在馬背上拿刀指著大聲取笑長官。

    不料,又一匹馬同樣栽倒。

    “絆馬索!”有兄弟神色一緊,扭頭示警。

    后面的兄弟立刻勒住馬繩,急轉掉頭。

    他們訓練有素,隊形很快展開,喬林猛追過去,補在殿后的位置。

    彎刀在草叢中潛行,落地的小旗不及翻身,便被亂刀砍出血跡。這人是條漢子,挨刀后,反握住一位敵軍的手腕,硬生生將那手腕卸了,在咽氣前拿回敵方一條命。

    抵上血債。

    敵方的血澆在小旗的鎧甲。

    -

    剩下九人的隊伍,來不及緬懷。

    他們迅速擺好陣形,迎接著草叢中不斷躍起的人影,在近百人的包抄中也沒有露出懼意。

    他們的后面就是云湖,水深且冷,云湖底下多的是水草淤泥,掉下去就算會水也很危險,他們已經無路可退。

    拼殺是唯一的出路。

    最年長的兄弟自行擔起代小旗之職,他舉高大刀,翻身下馬,跳在了前鋒的位置。

    兄弟們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此處絆馬索遍布四處,在馬上反而更危險。

    兄弟們默契下馬,猛拍馬臀。

    戰馬是騎兵的命,然而兄弟們心知沒有機會再上馬了,他們選擇把馬兒送回營地。

    九人圍出踏雪軍常用的五形陣,喬林用的是長刀,在殿后的位置,他們且戰且行,來到了小旗的尸體前。

    前排的哥哥從小旗身上摸出了信號霰。

    可信號霰是踏雪軍全軍出戰的信號,必須在明確敵情時才能發射。凡看到煙花之北原軍士,須立即提刀上馬,聽令出擊。

    那位哥哥還在猶豫,此處看起來不到百人,是否值得驚動全軍?

    喬林探頭,也看到了信號霰。

    他腦中飛閃計算著此時此地對應的事件,倏然想到什么,他臉色遽變,猛地撲過去,奪過信號霰,咬牙拉開引線。

    血色煙花爆炸在云層下,落下漫天的飛霰。

    那被搶了東西的哥哥怒斥喬林:“你這沒輕沒重的,知道全軍出動一次代價多大嗎?若是軍情有誤,壞了信號霰的信用,壞的便是全軍的報警系統!”

    喬林臉色沉著,非常篤定。

    他說:“莽戎部大舉來襲了!”

    彎刀密集砍來,哥哥們不及多問。

    喬林生怕大家不信,撕心裂肺地喊:“莽戎部大舉來襲了!”

    信號已發,已無法挽回,兄弟們選擇了相信喬林。

    離喬林最近的哥哥在刀影的間隙拍了拍喬林,笑罵道:“你這小崽子,干了件大事??!哥哥們今日和你死在一處,若你這信號報錯了,到了九泉,定給老王爺和老王妃告你的狀!”

    另一位哥哥割掉敵方一顆腦袋,狂笑出聲:“哥哥們到下面陪你一起領罰!叫你長長記性!”

    “哈哈哈!”

    無所畏懼。

    他們在廝殺中冷靜運刀,保持陣形,又仰天大笑,視死如歸。

    北原士兵有一種信念,老王爺和老王妃會在通往英烈祠的路上,為他們引路。

    他們再無憂慮,面對涌來的人群,振臂高呼:“殺敵!”

    喬林跟著哥哥們沖進刀光中。

    這副身體的記憶讓喬林對這種戰況并不陌生,懼意被熱血澆滅,血性被戰斗點燃。

    哥哥們沒有一個退卻,始終維持著陣形,并將喬林護在后方。

    喬林用的是長刀,替哥哥們挑掉斬到眼前的彎刀。

    如是幾次,喬林徹底不再畏縮,他大喊著叫出氣勢,在又有兩位哥哥負傷后,他與剩下的幾位哥哥在戰局中甚至不必對視,便默契地冷笑了起來。

    沒有人能踏著北原士兵活著的刀進入大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