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狂徒 第16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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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晴實在看不下去了,為了他們隊長的終生幸福,絞盡腦汁地起了個頭:“那個……紀哥,是先回局里,還是先送穆警官回市局?” 紀凜感激地望了她一眼,扭頭問穆浩:“穆哥,你想去哪兒?對了,裴卓在我們局里呢,吵著要見他哥,怎么勸都勸不走。正好,你剛見完裴鳴,要不……?” 要不你去安撫安撫他,讓他別惦記了? 以他們倆之間的默契,穆浩應當能領會他的意思,也應當愿意幫這個小忙。這樣他就能順理成章地帶穆浩回局里,兩個人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一談,他也可以趁機道個歉…… “不了,我得回市局一趟,有事要辦。”穆浩不假思索地拒絕。 紀凜愣了愣。 片刻后,他蜷起通紅的手指,攥緊了自己的褲子,小聲問:“什么事這么緊急啊?又有新案子了嗎?你還沒完全恢復,不要太cao勞……” 穆浩正想告訴他柏朝的話,可是瞥到前座的盧晴,又把話咽了回去。 紀凜他絕對信得過,但這個小姑娘他不熟悉,萬一嘴上不牢靠,把這事說出去,就不好辦了。況且紀凜這幾個月到處奔波、身心俱疲,也該好好休息休息了。 “沒事,你不用擔心我,管好自己就行。”他最終說。 紀凜聽了這話,呆呆地抬頭,興許是為了查案,許久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他眼眶周圍一圈隱隱泛紅。過了好幾秒,他才訥訥地點頭:“嗯……我知道了。” 穆浩看著身側青年的模樣,忽然想起了以前大學的時候。 那會兒他剛入學,公安大的傳統是讓學生每天清晨繞著cao場晨跑五公里,有的新生體能跟不上,被遠遠甩在后頭。他一開始只管自己跑,沒注意到別人,直到晨跑結束后,教官把幾個跑得慢的學生喊出隊伍,在主席臺前罰站成一排,挨個兒痛批。 教官為人苛刻,信奉斯巴達式教育,認為把學生打擊得體無完膚才能涅槃重生,因此罵得相當難聽,幾乎等同于人格羞辱。 挨訓的新生們剛從溫室中走出來,突然遭到這般下馬威,有幾個人當場就哭了出來。 穆浩并不贊同這樣的批評方式,正想為那些同學說兩句話,這時,這一排教官口中的“窩囊廢”中,有一個清秀的男生站了出來。 他含著淚光的眼睛通紅,卻膽敢哽咽著大聲頂撞教官:“您現在可以罵我,但、但是,您不能斷定我以后一事無成!” 槍打出頭鳥,正在發火的教官仿佛找到了一個出氣筒,沖這個不知好歹的新生劈頭蓋臉地狂噴口水:“我當然能斷定!就你這種要體能沒體能、要天賦沒天賦的小白臉,考進來就是充數的!你以為你以后能進市局、破大案、救死扶傷啊?你這小身板能救誰啊?保住自己的小命就不錯了!我看你畢業后頂多就是當個片兒警,指揮指揮交通,能抓住個小偷就是你職業生涯中最光輝的時刻了!” 其他圍觀的學生有的露出同情,有的則暗暗竊笑,那會兒紀凜的確是小白臉,體格也比同學瘦弱,在慕強崇武的公安大里,是最容易被人看輕的那類弱者。 教官罵完他也發泄夠了,放過了其他學生,卻沒放過紀凜這只出頭鳥,厲聲罰他再跑十公里。 已經渾身是汗、近乎虛脫的紀凜二話不說,扭頭就跑。 穆浩望著他倔強的背影,想了想,沒跟大家一塊兒離開cao場,也追了上去,默默跟在速度慢如蝸牛的青年身后。 跑到第二圈的時候,紀凜果然體力不支,向前栽倒,穆浩及時從背后拽了他一把,繞到前頭將他扶穩了,才看見他滿臉的淚水。 “你沒事吧?跑不動就休息會兒。” 紀凜哭得視線模糊,看不清人,一個勁兒地對著他的下巴說謝謝不用,可憐又好笑。 穆浩扶正他的臉,用自己的袖子慢慢擦去他的眼淚,聽著他不甘心地說:“我要跑……我要證明給他看,就算我什么都不行,起碼我……我能堅持,我有決心和勇氣!” 眼淚擦干凈了,那雙通紅卻剔透的眼中迸發出灼灼光華,令穆浩也為之一震。 “信念”這個虛無縹緲的詞,仿佛以具象化的形態刻在了這名青年的眼底,強烈到令人過目難忘。 穆浩家境尚可,從小就讀的學校里總是富二代扎堆,那些人身上根本沒有信念可言,得過且過、享受當下才是他們的處世態度。 其中最極端的一個,當屬他在高中時認識的那位天才少年。 虞度秋并非沒有信念,可他的信念是“我要做一個沒心沒肺的混蛋,這樣誰也傷害不了我。” 他們結識的那天,叛逆期的虞度秋經歷了多年的自我放縱,已經處在歧途的邊緣。他目中無人地在校內策馬狂奔,險些撞傷其他無辜的師生,不以為惡,反而嘲笑那些人的愚笨。 在所有人驚慌逃竄之際,他高高在上地坐在馬背上,如同無慈悲的神祇,冷眼睥睨著那些命運受他掌控的眾生。 只差一步,他就要沖出家人打造的層層保護網,迷失在瘋狂與刺激中。 在他即將撞上學生的最后一刻,穆浩挺身而出,終于令他懸崖勒馬。 可通過后來的相處,穆浩逐漸意識到,自己頂多只能幫助虞度秋不誤入歧途,卻不能教會他真正的信念。 這位小少爺的天才腦子難以與凡人相通,他眼中的人類太過脆弱,仿佛螻蟻一般,隨時能被踩死。 可他即便用盡全力去保護這些螻蟻,也無法改變他們的命運。 這令他身上兼具神性的悲憫與冷漠。 而紀凜截然相反。 紀凜就是虞度秋眼中的凡人,當勢不可擋的災難來臨時,連一聲求救都發不出,便會一命嗚呼。如此弱勢,如此渺小。 但就是這樣的紀凜,會以弱勢者的身份與強權據理力爭,更會以渺小的力量證明自己與命運抗爭到底的決心。 虞度秋缺少一個這樣的普通人朋友。 如果他們兩個相識,或許……紀凜能給虞度秋帶來不一樣的認知。 不光是虞度秋,其他彷徨的、失意的、陷入絕境的、痛失所愛的……一定都會被眼前這名青年的信念感所影響、所拯救。 不能讓他倒在這種地方。 “嗯,你可以的,不要放棄希望。”穆浩記得自己當時是這么說的,同時抬手摸了摸他汗濕的頭發,“我相信,你以后會很了不起的。” 十八歲的紀凜睜著通紅的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他,最終眼淚再次撲簌簌地落下。 二十八歲的紀凜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愛哭鬼了,他的堅韌與執著足以匹配他肩上的責任,但此時此刻,他微微泛紅的眼睛,像極了他們初識的那一天。 穆浩下意識地想抬手摸摸他的頭發,問他怎么了,可礙于前座的盧晴,最終克制住了自己。 紀凜已經是獨當一面的隊長了,在下屬面前被人摸頭,可能會覺得有失威嚴吧? 穆浩沒有動作,也沒再說什么,后座又陷入了沉默。 盧晴簡直被這尷尬的氣氛折磨得抓狂,心一橫,豁出去了:“穆警官,你就行行好,去咱們局里一趟吧,裴卓死纏爛打不肯走,質問我們憑什么柏朝能進看守所、他這個親弟不能進,我怕他又去網上煽動輿論罵我們,如果你能幫忙解釋一下,我們感激不盡啊!” 她夸張的語氣吸引了穆浩的注意力,他轉頭看向前座,安撫性地笑了笑:“沒事的,裴卓無非是想找他哥出謀劃策、挽救公司,關于這點,柏朝已經答應裴鳴了,會替他幫裴卓一把。” 盧晴邊開車邊詫異地“啊?”了聲,轉眼就忘了給自家隊長牽線搭橋,忙不迭地追問:“柏朝為什么要幫裴鳴啊?這對他來說沒啥好處吧?再說他哪兒來的錢?” 穆浩耐心地回答她的每一個問題,但都點到為止:“因為他與裴鳴達成了一筆交易,裴鳴為他提供了他需要的東西。至于錢……中途度秋的母親來了電話,說自己在回國的飛機上了,我猜,她應該會資助吧。” 盧晴似懂非懂,她與穆浩也不熟悉,“哦哦”了兩聲就沒再冒昧地問下去。 經她一打岔,穆浩的思緒從過往中抽離,回到了半小時前的探視室: 柏朝提出關于寶石的問題后,在場所有人不出所料地大跌眼鏡。 裴鳴氣極反笑,倒要看看他想搞出什么名堂,于是大方地告訴了柏朝,能與鴿血紅相匹配的寶石,最佳選擇便是喀什米爾產的“矢車菊”藍寶石,象征忠誠與堅貞,據說在古代可保護佩戴的國王免受傷害。 但這種極品寶石在十九世紀就已停產,如今價格高昂,一顆難尋。 柏朝聽見“保護國王”時眼睛微微一亮,而后便露出了與虞度秋別無二致的jian商表情:“產地在喀什米爾啊……那想必裴總家里一定有吧?” 裴鳴當即臉色一黑。 裴氏是東南亞發家的,早些年他爸從事灰色交易的時候,不少當地的毒|販會用保值的寶石作為交易貨幣,這也是裴氏珠寶早期擴張迅速的原因之一,根本不用挖礦,寶石自有人送過來。 盡管后來由于公司險些破產,他變賣了不少稀有寶石,但矢車菊藍寶石,他們家還真有一顆壓箱底的庫存。 裴鳴冷笑:“就算我有,你也別妄想我會賣給你。” 柏朝更是直接:“我不買,我沒錢,我要你送給我。” 裴鳴涵養再好也忍不了這般目中無人的勒索,氣得手抖,腕上的金屬手銬鏘鏘作響,轉頭就告狀:“穆浩,他在趁火打劫!你就這么看著?” 沒等穆浩開口,柏朝又補充:“你會心甘情愿送給我的,因為我會幫裴卓打理好你留下的家業,等你出獄,你的公司依然健在。” 這番話完全拿捏了裴鳴的七寸。 他已經翻不了身了,他爸也難逃死罪,目前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自小依賴他的弟弟與一手重振起來的家業。 “你愿意幫我?為什么?”裴鳴滿腹狐疑,“就算這種藍寶石很稀有,虞度秋肯定也能買到,你何必找我?” “因為這是驚喜,不能讓他知道。” 馮錦民若是知道自己特批的探視許可被拿來做這種事,恐怕會把柏朝丟進裴鳴的牢房關幾天,這家伙實在太目無法紀了…… 穆浩的思緒繞了一圈又回到原點,滿腦子都是趕快回局里,調查柏朝口中的小巷監控,沒注意到身旁的人已經僵坐了許久。 紀凜的目光從他緊鎖的眉頭處收回來,落到自己的膝蓋上。 穿了多年、洗到發白的牛仔褲似乎在嘲笑他的窮酸,蜷縮起來、不敢伸出的手似乎在奚落他的怯懦。 其實他已經勇敢過一回了,那天在醫院,他耗盡畢生勇氣,說出了壓在心底的話語,得到的是意料之中的拒絕。 穆浩知道他心意的。 不愿跟他回局里,或許是不想給他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 其實他已經沒有幻想了,只想為今天的莽撞道個歉。 可他自知不太會說話,臉皮也沒虞度秋那么厚,生怕再開口,連朋友也做不成。 盧情開車穩,一路平安地回到新金分局,拜托紀凜先去對付賴著不走的裴卓。 紀凜推開車門,停頓了下,深呼吸,再次鼓起勇氣回頭,笨拙地綻開笑:“穆哥,我先走了,有空的話,一起吃頓飯吧。” 盧晴立馬豎起耳朵:有戲! 穆浩略感意外地看向他,正想說什么,手機先響了,來電人是剛剛分別的虞度秋。 “啊,好,再聯系。”穆浩邊回應邊接通了電話,才聽了兩秒,表情立刻不一樣了,驚喜交加道,“真的?你搞到邀請函了?你太厲害了度秋!” 發出的邀約得到了一句敷衍的回應,期待如同以往的無數次一樣落了空。 不過好歹有了回應,不算最差的情況。 從畢業典禮那晚開始,他等這頓飯已經等了六年,也不差這么一時半會兒。 紀凜搓了搓自己的鼻子,小聲說:“嗯,我等你消息,穆哥。” 后座的車門被輕輕關上,盧晴望著自家隊長孤伶伶的背影越走越遠,一陣鼻酸。 “你們紀隊……”后座的男人不知何時結束了通話,再度愁眉不展,思考的卻是一個新問題,“他現在還愛吃以前那些嗎?我帶他去哪里吃好呢……” 往相反方向疾駛的另一輛車內,虞度秋掛了電話,接著打開了車載音樂,手指跟著節奏輕敲扶手,一副“看誰先低頭”的態度。 剛才趙斐華發來消息,說是搞到了羅老爺子大壽的邀請函,舉辦地點恰好在他十八歲出國派對的那座西郊別墅,于是他順勢給穆浩撥了個電話。 這事兒其實原本不著急,回去再商量也行,但這一路的沉默實在叫他受不了。 他都快不記得他們倆上回這么鬧別扭是哪年哪月了。 以前他可以沒心沒肺,現在還得想著如何不失家庭地位地哄這位祖宗。 也不是不能強硬點兒,晾個十天半月,不信這家伙忍得住。但現在的問題是,他自己也有點兒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