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狂徒 第157節
書迷正在閱讀:不科學御獸、穿書假太子要當真女帝、笨蛋美人重生后、春心動、拯救六界從談戀愛開始、女王在末世撿男人泄欲(NPH)、返航魚線(高H)、云水之歡[古言,1v1]、冬日薄荷(校園1v1)、森林(1v1 骨科)
柏朝:“嗯,他效忠的并非國王,始終是他自己。” 紀凜掏出手機藏在桌子底下,迅速而隱蔽地查了遍道林·格雷的百科,大致明白了這個典故,輕咳兩聲,從善如流地加入他們二人的討論:“這個解釋有點道理。費錚也得到了同樣的結局——道林格雷最后刺破了自己的畫像,同歸于盡,而費錚最終也因杜書彥而死。” “他一開始并不想死,在游艇上的時候,能看出他的求生欲。”虞度秋道,“但他或許在第一次暴露于監控之下時,就做好了赴死的決心。” “何出此言?” “他隱姓埋名、改頭換面,多年來極力避免引起警方注意,小心而謹慎地躲在暗處復仇,現在卻主動暴露、高調犯罪,狂刷存在感,這樣翻天覆地的轉變,唯有一人能導致。” 虞度秋輕輕攤手:“道林·格雷并不是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愿望能成真的。當他意識到畫像可以為他承擔犯罪后果時,他才開始墮落的。而與此同時,畫像也察覺了,這位曾經善良的少年已經變了。” “費錚想守護的是那個單純可憐的杜書彥,而非又一個自私狠心的自己。他的復仇之心原本已經在多年的守護中漸漸退居幕后了,可就在這時,杜書彥卻踏上了與他同樣的邪路,他多年的努力前功盡棄,也失去了唯一的信念。” “既然最不愿看到的事已經發生、無可挽回,他自然就變得肆無忌憚、為所欲為了。支撐他活下去的,無非就是復仇的念頭。眼看著復仇失敗,就干脆自殺了。” 紀凜沉吟片刻:“或許不止是復仇。保護杜書彥,是他一生中做過的最大的一件善事,他以為起碼在杜書彥眼里,無論他做什么,都是個好人,沒想到最仇視、最憎惡他的人卻是他舍身保護的人,所以他才死得那么痛快,好像萬念俱灰了一樣,否則他應該拉上杜書彥陪葬的。” 虞度秋笑了:“你還說我同情罪犯,自己不也為他們的罪惡找理由?” 紀凜切了聲:“我才不是為他們開脫,有一百條理由都不能抵消他們犯下的罪,分析罪犯的動機只是為了完善案子的來龍去脈。費錚再怎么一廂情愿地保護都無濟于事,因為杜書彥心中早已有了仇恨的種子,而種下這顆種子的,正是費錚自己。他們早晚要反目的。” “狗咬狗,黑吃黑,這種戲碼我百看不厭。”虞度秋想拍手鼓掌,可惜打石膏的手完成不了這個高難度動作,只好拍了拍柏朝的大腿,“費錚或許都沒想到,他輸的原因居然是不夠自私。” 杜書彥的復仇之心是真,痛苦之情是真,對費錚的感情或許也是真,但在利益面前,統統得讓路。 “不管怎么說,要不是他惟利是趨,費錚未必會重啟自己的毒品交易線,也未必會尋到柏志明這個老手協助他,我們更無法查出裴、杜、岑、包括你家之間的陳年舊案的真相。在那之前,費錚幾乎已經金盆洗手了。”紀凜頓了頓,“可能就像你說的,他有杜書彥這個精神寄托了,不執著于殺你了。” 虞度秋聳肩:“但他最終還是決定殺我,并且想折磨我至崩潰后再殺我,慘還是我慘。穆浩不在,我就直說了,要不是他生日那晚亂吹我是無所不能的神,恰好被監視他的費錚聽見,觸動了怒火,引發了舊仇,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所以歸根結底,這些事兒你得怪穆浩。” 紀凜一下就怒了,差點兒拍桌子:“你放屁吧!你就斷了條胳膊,穆哥可是被囚禁了十個月!你好意思說自己慘!” 柏朝也道:“這與穆浩說了什么無關,費錚每年都燒畫,他對你家的仇恨最深也最執著,哪怕看起來暫時熄滅了,但只需一個小小的契機,他的復仇火山早晚會爆發。” 虞度秋被兩個人一左一右地反駁,一臉無辜地看向柏朝:“怎么連你也幫著別人說我,我不慘嗎?” 柏朝的音量立刻低了下去:“我只是在分析,沒說你……” “我不管,道歉。”虞度秋沒理也不饒人。 柏朝無奈,傾身抱了抱他,顧忌著他的胳膊,沒敢用力:“對不起,你辛苦了。” 虞度秋馬上又笑嘻嘻了:“你要是什么事都這么乖、這么坦誠就好了。” 柏朝像腳下的兩條杜賓那樣,蹭了蹭他的臉:“再等我一段時間。” 紀凜沒喝青梅酒,牙齒卻酸得要死。 一個譎而不正的騙子,一個兩面三刀的間諜,智商加起來能碾壓整個平義的罪犯,談個戀愛怎么變得像降智偶像劇里的膩歪小情侶? 他近期情路不順,越發瞧這兩人不爽,沒等虞度秋說出下一句打情罵俏,就先發制人: “歸根結底還是因你而起,費錚發現穆哥與你的朋友關系、以及吳敏的背叛后,就改變了原先讓劉少杰逼迫吳敏,引誘裴鳴并下藥謀害的計劃,轉而殺了吳敏,只留下穆哥,就為了讓他親眼見證你的死亡、神的墮落,真是心理變態……” “穆哥原本被他囚禁在江學小區的房子里,后來柏志明出逃偷渡到緬甸,費錚讓他把穆哥一塊兒轉移過去,柏志明哪有閑工夫照顧,騙了個孕婦住在山上看管穆哥,自己壓根沒去過幾回。” “緊接著就是你回國了。”紀凜道,“后面的故事,你基本都知道了,和杜書彥供認的差不多,我就不多說了,簡單補充幾個我們之前不知道的細節吧。” 其實也不多,他們早已掌握了大概的情況,只不過從杜書彥的角度來敘述這整樁案子,又有些新的發現。 比如,柏志明是費錚故意放跑的,他在緬甸的女友也是費錚安排的,目的就是為了監控柏志明,以便將來萬一東窗事發,起碼還有利用柏志明偷渡去緬甸這條后路,不得不說,費錚其實考慮得很長遠。 可他終究無法割舍自己強烈的復仇之心。 雨巷那一夜,當他從暗處進入路燈光下,就注定了他的暴露。 他或許也知道這點,所以后來的行動才一次比一次大膽惡劣,完全將犯罪當成了一場與虞度秋的博弈游戲,樂在其中,毫不關心自己拽多少人陷入了泥沼,盡情地踩在別人尸體上跳舞。 劉少杰與姜勝或許算得上最早的受害人。柏志明將他們從懵懂無知的孩提時代拖拽進了一個由罪惡與謊言打造的牢籠,囚禁了他們近二十年,在他們失去價值時,又毫不留情地將他們當作個人財產,轉贈給了另一個惡魔。他明知這兩個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可能會喪命于費錚之手,可他根本不在乎。 劉少杰與姜勝,本就是他培養的替死鬼。 這兩個唯父命是從的愚蠢之徒,至始至終協助柏志明隱瞞真相、逃出生天,認為他們的父親是個好人,即便是杜書彥,也認為他們可憐又可恨。 劉少杰在雨巷案中頂了罪,被關入看守所,無法再參與之后的行動,而姜勝又難堪大任,在洪良章的協助下,費錚將其送入壹號宮,然而住在江學小區的費錚很快便發現,有便衣警察在小區內搜查租戶。 他意識到姜勝行跡敗露,便干脆地拋棄了這顆無用的棋子, 正如他們之前所料,即便那晚姜勝安全逃回出租屋,費錚也不會讓他看見第二天的黎明。 “那次綁架你之后,杜書彥知道自己已經控制不住費錚了,他也害怕被我們查到,所以立場完全倒向了費錚,想趕在罪行暴露之前,將我們趕盡殺絕、栽贓嫁禍。” “于是,他就放任費錚策劃了緬甸的行動,并且沒有告訴他一直依賴的洪良章。” 費錚狡猾便狡猾在,他明明早已知曉他們的緬甸之行是為了抓捕柏志明,卻沒有第一時間通知柏志明做好準備,因為他知道柏志明與他之間已經沒有利益關系,得知消息只會先行遁走。所以他拖延到了警察保包圍抹谷、虞度秋的車隊進入抹谷的那一刻,才把這個糟糕的消息告訴柏志明。這樣一來,柏志明為了活命,只能聽他調遣,協助他的計劃,殺死包括裴鳴在內的所有人。 一舉除掉兩位難搞的仇敵、兩位執著此案的警察,還能讓穆浩親眼看見神之死、讓虞度秋看見希望后再墜入絕望而死,簡直完美達成費錚的所有復仇目的。 并且身在國內的費錚與杜書彥,可以不沾一滴血地坐享漁翁之利。 “好險,差點就讓他如愿以償了。”虞度秋的酒杯已經見了底,還想再倒一杯,卻被柏朝按住了杯口,老大不高興地放下了酒杯,“你說了半天,好像已經調查得很清楚了啊,還需要柏朝告訴你什么?” 紀凜鋪墊至此,終于即將迎來此行的重頭戲。他的目光在面前這對半摟半抱的主仆身上游走了一圈,腦海中回想起了來之前穆浩叮囑他的話:“度秋現在很袒護柏朝,我們市局派了幾個人去調查,都折戟而歸。柏朝的確沒有犯罪,我們無法強行提審他或拘留他,但我總有種直覺,串聯起所有這些跨度二十年的案件的關鍵線索,就在他身上,所以我們要想辦法,讓度秋站到我們這邊來,協助我們讓柏朝開口。” “而讓度秋倒戈的最佳方式,就是挑起他的疑心……雖然這樣對朋友不太好,但為了真相大白,也顧不了那么多了,以后再跟他道歉。你聽我的,我看了你們調查的經過,覺得這個地方可以利用,你就這么說……” 身體仍舊虛弱的穆浩無法親自前來,便將這個重要任務委托給了他。 不得不說,是個狠招。 穆浩能與虞度秋成為摯友也不是完全沒道理,他們為了自己堅守的原則而不近人情的模樣,幾乎如出一轍。 虞度秋并非不知柏朝的身上疑點重重,可這兩人經歷了太多生死與共的時刻,尋常手段已無法撼動他們二人之間堅如磐石的信任。 所以…… 紀凜在心中深吸一口氣,接著說出了穆浩教他的臺詞:“在杜書彥的供詞中,他提到了發生在緬甸的一件事,與柏朝有關。” 虞度秋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過來:“什么事?” “我們進入抹谷的那天,費錚曾給柏朝發過一封郵件。”紀凜看著面前兩人的神色同時一滯,“他那會兒就有心拉攏,于是告訴了柏朝,柏志明已經知曉一切,會來殺我們。虞度秋,他沒告訴你這件事吧?“ “我就是想問問柏朝,你沒提醒我危險就算了,為什么連你最珍視的他也沒提醒?還冒險帶著他上山去找柏志明?” 紀凜不給他任何開口的機會,一鼓作氣說下去:“你是不是早就聯系了柏志明,早就知道了柏志明企圖炸死我們的計劃,于是將計就計,假裝陷入絕境、只身去找柏志明,讓虞度秋以為你要舍身救他,再也回不來,陷入痛苦絕望之中,然后再突然來個峰回路轉,令他在失而復得的巨大驚喜之下,舍棄所有前嫌,毫無保留地信任你?” “柏朝,我越來越覺得,你才是這盤棋局里最危險、最深藏不露的那顆棋子。”紀凜冷冷地盯著他,“你的目標不僅是全滅敵方所有棋子,更是吃掉自己的國王。這盤棋局中,你才是最終真正的贏家。我說的對嗎?” 第136章 柏朝的臉色隨著他每一句話的落下而逐漸緊繃。 紀凜也暗暗心驚。 難道真被穆浩猜中了?真的會有人用這種喪心病狂的方式求愛嗎?這和瘋子有什么區別? 來之前,穆浩其實也不是百分百確定,但有一點他非常篤定:“從我這陣子的觀察來看,柏朝是個很聰明的人,他有殺死裴先勇和柏志明的決心。我認為,他絕對不會在尚未達成目的之前白白送死,起碼一定會先估量自己的生存率。他不是不愛度秋,而是選擇了一種一舉兩得的高效方式,同時達成復仇與索愛兩個目的。” “可你知道度秋最厭惡什么嗎?不是背叛、不是欺騙,而是被人掌控、被人戲耍。即便他愛柏朝愛到愿意獻出自己的所有,那也必須是他自己主動獻出去的,這是他的底線。” “倘若他知道,他們走到今天這一步,全是由柏朝一手設計的,他不過是一艘隨波逐流的小船,按著柏朝設定的航向前行,來到柏朝預設好的目的地,那他絕對會生氣。” “而這時候,柏朝為了求得他的原諒,不會再選擇撒謊隱瞞,只剩下一個選擇。” 坦白一切。 紀凜當時聽完這些,訥訥地問:“穆哥……他們會不會因此反目成仇啊?雖然我也看不慣他們整天在我面前秀,但是……” 但是也不希望看見飽經磨難終成眷屬的戀人最終遺憾分手。 穆浩搖頭:“以我對度秋的了解,他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而放棄一個真心愛的人,但他會用什么方式懲罰這個cao控他的愛人……就很難說了。” ……這叫“小事”? 紀凜越發覺得自己過于正常,在他們這群人當中反而顯得格格不入了。不過既然話已出口,他所能做的,唯有相信穆浩的判斷,靜待二人的反應。 可實際情況,似乎與他們的預判大相徑庭。 虞度秋聽完他的質問后,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不見。 銀杏樹葉隨風沙沙輕晃,陽光從縫隙間漏下來,在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上落下明明滅滅的光影,淺眸中的情緒閃閃爍爍,撲朔迷離。 紀凜心里一咯噔,突然意識到他們犯了個很大的錯誤——虞度秋這人的想法和行為,根本就是無法預判的。 而且……穆浩連他當年的表白都聽不懂,怎么可能準確預測這倆人的感情走向啊! “鐺”一聲輕響,虞度秋放下了手中的玻璃酒杯。 他等了幾秒,周身寒氣愈來愈重,凍得旁人舌頭僵住,不敢發聲。紀凜都快打哆嗦了,終于聽到他冷冷啟口:“怎么,還等著我問嗎?” 很不詳的語氣。 紀凜立刻轉頭去看柏朝的表情,猝不及防地被對方狠戾的視線刺了一刀。 ……難怪他剛才脊背也發涼。 “我沒有。”柏朝冷靜地辯解,“進抹谷的時候我是收到了郵件,但我當時不知道是費錚發給我的,我嘗試聯系了柏志明,他沒有回復我,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要是我提前知道,根本不會讓你遇到危險——” “哦,聯系了。”虞度秋眸中冷意不減,“如果聯系上了,就和紀隊說的一樣了,是吧?” 柏朝停頓了下:“你不能質問我沒有發生的情況。” “那我問你,你離開礦井去找柏志明的時候,是真的覺得自己會死,還是演給我看的?”虞度秋沒有看他,然而每一個字的矛頭都沖他刺去,“不準撒謊,否則你知道后果。” 紀凜沒料到會發展成這樣的局面,柏朝顯然更沒料到,他向來波瀾不驚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了一絲慌亂,喉結艱難地滾動數下,終究是老實坦白了:“我……沒有完全的把握,但我知道,柏志明那會兒應該很焦慮,他來不及找其他幫手協助他出逃,這時候我送上門去假意投誠,提出劫車闖關的方案,他就算懷疑我,應該也不會拒絕這最后的一線希望……” 言下之意,那場驚心動魄的生離死別,不算徹頭徹尾的謊言,但也并非完全無可奈何。 更像是一場瘋狂的豪賭,而柏朝心中有賭贏的把握,因為無論是裴鳴、柏志明、還是當時身分不明的費錚等人,都嚴重低估了這顆潛伏已久的重要棋子。 問題是,究竟是哪位有前瞻性的人物,在虞度秋、甚至是柏志明之前,便培養并布局了這樣一顆極為出眾的好棋呢? 紀凜這趟前來的目的,就是引誘柏朝親口說出謎底。 但眼下看來……他似乎亟須處理好另一件棘手的事情—— 聽完解釋后的虞度秋沉默了良久,握著酒杯的手越收越緊,手背上的青筋逐漸浮現,過于用力,甚至微微顫抖起來。 紀凜立刻預感大事不妙,果不其然,下一秒,虞度秋遽然爆發了—— 他舉起玻璃杯,狠狠砸了出去! 杯子“哐!”地撞在銀杏樹上,震下簌簌落葉,而后又摔落在地,嘩啦一聲四分五裂。 紀凜和兩條杜賓同時嚇了一跳,瞪著大大的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