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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狂徒 第70節

    “目前不清楚,或許只是一個稱呼,比如他們團伙中比他年長的男性,未必真的有血緣關系。”

    虞度強瞥向身旁人:“不會是你吧?”

    柏朝無奈地看著他:“非要扯到我身上嗎?”

    “隨口問問而已,別生氣。”虞度秋揉了揉他的頭發,哄了兩句,轉回正題,“我贊同你的猜測,可惜這兩個人現在都死了,就算找到他們是養父子的證據,又有什么用?”

    紀凜:“起碼有個人物關系圖,幫助我們理清他們內部的關系,現在感覺太亂了,從姜勝那通電話來看,他似乎不怎么聽‘王后’的,而‘王后’又似乎不怎么聽‘國王’的,經常擅自行動,他們有各自的犯罪動機和手段,卻奇妙地成為了一伙人。”

    虞度秋:“這不就跟我們一樣嗎?你和我走的也不是同一條路,查案手段也不一致,但我們為了共同的目的而成為盟友。”

    “倒是說得通。”紀凜抽走資料。

    虞度秋無意間掃到了一行字,微感詫異:“姜勝以前還報過警?”

    紀凜點頭:“他臨死前跟我說的。人販|子拐騙兒童后無非就這么幾個選擇:買賣兒童、摘取器官、乞討獲利,姜勝經歷的應該是最后一種,日子不會太好過,大概找到機會就報警了,但可能遇上了不負責任的警察,沒理會他。總之聽他的語氣,似乎沒能成功逃出來。”

    “正常。”柏朝淡淡道,“能逃出來的都上新聞了,逃不出來的才是多數。”

    “嗯,雖然他罪有應得,但他原本可以擁有和正常人一樣的生活,只能說人**和買下他的人更可恨。徐升說專案組不打算把這事告知他父母,徒添傷心罷了。”

    時隔二十年終于獲得兒子音訊,卻是死訊,還是在犯罪過程中死的,確實不如不說,讓夫妻倆對孩子的回憶停留在最單純美好的時刻。

    虞度秋突然想到一事,扭頭問:“你要不要也做個dna對比?或許也能找到你的親人呢。”

    柏朝搖頭:“我父母已經死了,所以我才被送去福利院,跟姜勝的情況不一樣。”

    “那外公外婆?叔叔阿姨?總有親戚在世吧。”

    柏朝沉默片刻,說:“就算有,我也不能去找他們。”

    “為什么?”

    柏朝沒再吭聲。

    虞度秋等了他一會兒,漸漸回味過來他沉默背后的意思了:不方便說、但也不想隨便編個理由騙他。

    學乖了。

    “行,不問了,我也不會去查,放心。”虞度秋偏頭親了下他的耳朵,“這樣就對了,我喜歡你這樣。”

    紀凜直覺他們之間似乎產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尤其是虞度秋,和以前那種藏著試探猜疑的調情不太一樣了。不過他以前沒心情摻合,現在更不會八卦。

    “他想做也做不了,我國沒有全民dna數據庫,記錄的都是些有犯罪前科的人員、和失蹤兒童的dna,如果他不是被拐賣的,基本不可能查到。”

    虞度秋大感惋惜:“這樣啊。”

    過了片刻,幫忙搬椅子的周毅和婁保國完成任務,尋到了辦公室來,周毅說:“今天來開會的人可真多,加座都坐滿了……咦,紀隊,你不去嗎?我看盧小姐他們都在里頭。”

    紀凜自嘲般輕嗤了聲:“我沒資格。今天是專案組大會,市局領導都來了,老彭讓我別添亂。也好,反正我每次都幫不上什么忙,就在這兒等徐升消息吧。”

    婁保國大剌剌道:“你怎么能這么想呢,紀隊,你為這些案子付出了那么多,理應坐在里頭啊!”

    “付出再多也沒救下任何人,不是嗎?穆哥、黃漢翔、姜勝……他們每一個人死之前,我都有過阻止的機會,可我做成什么了?一事無成。或許我早該明白,穆哥都對付不了的敵人,我怎么可能對付得了。”

    婁保國愣住,難以置信地瞧著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他們幾個當中如果有人率先認慫,那也絕不該是紀凜啊。

    “我去檔案室查點資料,你們隨便坐,別亂碰不該碰的。”紀凜合上資料站起來,一言不發地出去了。

    婁保國怔怔道:“小紀同志這回被打擊得不輕啊……少爺,咱是不是該開導開導他?”

    虞度秋點頭并朝外揮了揮手:“說得好,你們倆個跟上去,給他解解悶,今天不逗笑他罰你們一個月工資。”

    周毅、婁保國:“?”

    “逗笑了年終獎和明年假期翻倍。”虞度秋補充。

    “……”

    門口瞬間沒人影了,走廊上傳來逐漸遠去的喊聲:“等等!紀隊!給你講個笑話!”

    柏朝關上門,折過身,看見虞度秋已經坐上沙發了,沖他拍了拍身邊的座位:“過來,陪我下會兒棋。”

    柏朝邊走過去邊掏出了手機:“你最近好像有點沉迷電子游戲。”

    “還不是因為家里那套棋子殘缺了,哎,那可是阿廖欣在世錦賽上用過的棋盤,我讓俄國工匠鍍了金銀,世間只此一套。現在送去修復了,最快也要十天后寄回,暫時只能玩玩這低級小游戲了。”

    “我看你玩得挺開心,注意視力。”

    虞度秋失笑:“你怎么跟我外公似的,這么啰嗦。”

    提起這個,他又感慨:“這次我遭到綁架,外公居然沒來看我,只打了個電話,看來還是在生我的氣,覺得我不該回國繼續腦機接口的項目。他當初突然暫停接手岑小姐的研究,肯定也是遇到了什么事兒。”

    柏朝舉著手機,點開西洋棋游戲,先走了一步:“他心里很關心你。”

    “你又不認識他,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虞度秋往后倒下,懶洋洋地靠著他的肩,手也不愿抬,用嘴發號施令,“e7走e5。剛才紀凜在,我不方便問,但有件事,你老實告訴我。”

    “你問。”

    “你那晚就猜到姜勝是柏志明的另一個養子了,是不是?”

    柏朝正要觸上屏幕的手指停頓在了半空,不知是在尋找相應位置的棋子,還是在思考別的。過了片刻,嗒一聲落子音效后,正確地替他走出了第一步。

    “你怎么知道的?”

    虞度秋輕哼了聲:“我當時心里揣測是警方泄露了我們在查姜勝的事,所以王后才丟出這顆棄子,但你卻斬釘截鐵地告訴我,姜勝不可能與警察勾結。這個疑惑我想了三天都沒想明白,直到剛才,在紀凜的資料上,我看到他曾報過警。”

    柏朝一聲不吭。

    虞度秋把玩著自己脖子上的項鏈,鋒利的刀刃輕輕壓過指腹,泛著冰冷的寒光。

    “我記得你曾說過,柏志明為了掌控你,會在虐待你之后,故意留給你報警的機會,而電話那頭卻是他找人假扮的警察,讓你的希望徹底破滅,從此不再信任警察。這與姜勝的遭遇何其相似?柏志明或許先讓人販|子折磨他,等到他報警無果后,再挺身而出收養他,供他吃喝讀書,那樣一來,就能迅速收獲一個效忠于自己、甚至比親兒子更孝順的養子了。我猜的對不對?”

    柏朝沉默良久,然后輕輕嘆氣:“你在這種方面倒是記性好得很。”

    “我在任何方面記性都很好。”虞度秋知道自己猜中了,語氣難掩得意,“我還沒問完。那晚你并不知道姜勝報過警的信息,只聽到了他言語中對警察的不屑,光憑這點應該無法確定他也和你一樣是柏志明的養子吧?一定還有其他訊息,是什么?”

    柏朝抿唇不言,握著手機,直到屏幕暗了,才開口:“是紋身。”

    “紋身?”

    “嗯,他的紋身顏色偏黑,是一種罕見的染料,洗不掉的,和我的一樣。我身上的紋身,就是柏志明帶我去紋的。”

    虞度秋還沒見過他紋身的全貌,隱約記得是在哪個位置,當即蠢蠢欲動了:“給我看看。”

    柏朝按住了他伸向自己皮帶的手:“你不罵我嗎?”

    虞度秋莫名:“為什么要罵你?”

    “我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你這件事。”

    “你沒告訴我的事還少嗎?”虞度秋收回手,重新按亮了手機屏幕,“下次別等我問,主動告訴我,或許我心情好了,再給你獎勵。紋身不給看就算了,早晚能看到的,接著下……”

    柏朝抓住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捏了捏,接著不滿足似的,又舉到唇邊親了下:“你不當著紀凜的面問,是怕我真的與姜勝為伍、被警察抓起來嗎?少爺,你這樣做……難道是在包庇我?”

    虞度秋的手指輕輕蜷了下:“我才不會干這種違法的事,也沒有舍不得你到這種地步,少自作多情。”

    柏朝低笑了聲:“好,明白。我們繼續吧。”

    也不知道明白了什么。

    虞度秋不想被他瞧出心思,貌似隨意地轉了個話題:“你剛才說,你知道自己父母已經離世了,所以你記得自己變成孤兒之前的事?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柏朝又笑了:“這是你第一次過問我的私事。”

    虞度秋不以為意:“那又怎樣?不能問?”

    “不是,你想了解我,我很意外。從來沒聽過你詢問下屬的私事,現在這么一問,讓我感覺……自己好像有點特殊。”

    虞度秋不屑低哼:“別太得意忘形,一旦出現比你更好的,我隨時會替換掉你。”

    “沒有更好的了,我是獨一無二的。”

    “你這份狂傲確實獨一無二。”虞度秋抬起胳膊圈住他的肩,歪過腦袋挨著他,“所以能說嗎?”

    柏朝思考半天,又走了一步棋,終于開口:“他們都是很厲害的人。”

    虞度秋等了會兒沒等到下文:“就這樣?”

    “也很愛我。”

    “……”虞度秋明白了,“不想說就算了,別敷衍我。”

    “我媽很喜歡木槿花,我記得家里種了不少。”

    總算有點信息量了。虞度秋回:“所以你的名字是你媽起的?”

    柏朝一怔,似乎沒料到他一下就能猜中:“你怎么知道?”

    虞度秋攤手:“那天你告訴我木槿花朝開暮落的時候,我就隱約猜到,你隨柏志明的姓,但名字可能是親生父母取的,寄托了父母對你的期望,柏志明應當沒這個閑情逸致。如果你記得自己名字的寓意,應該也記得父母的大概情況,可你從來沒說過,我有些好奇,就讓人去查了你進福利院前的經歷,可惜,你的檔案似乎遺失了,院長也已退休,早就對你沒印象了,想要了解只好來問你本人咯。f8走d6。”

    柏朝一時語塞,幾個來回后,說:“我媽希望我永遠迎著朝陽茁壯成長,不要經歷黑夜,不要枯萎凋零,所以給我起了這個名字。我對他們的印象已經很遙遠,所剩無幾的回憶也支離破碎,沒什么值得說的。”

    虞度秋不甘心地追問:“那你記得他們怎么離開你的嗎?”

    “火災,沒逃出來。”

    虞度秋剛想說那死得也太痛苦了,一轉眼瞧見他臉上神色,難得識趣地吞回了毫無同理心的話,安慰道:“嗯,火災確實很難逃出來,姜勝不也是這么死的嗎,他臨死前想找的人或許就是他父母,你和他正好倒過來,你父母臨死前一定念著你。”

    “……”柏朝躊躇幾秒,最終放棄了教他區分什么是安慰什么是插刀,“未必,盧晴不是給我們聽過那通電話的錄音嗎,對方說的是‘這次任務完成,就告訴你他在哪兒’,而不是‘他們’或者‘你父母’。”

    虞度秋:“如果不是他的親生父母,又會是誰?眼看著線索越來越多,但我怎么感覺每發生一起案子,都像拔蘿卜帶出泥似的,又牽扯出新的謎團?我現在急需一條阿里阿德涅之線,助我找到怪獸,走出迷宮。”

    柏朝想問這個典故出自哪里,一扭頭,鼻尖恰好擦過虞度秋的臉頰。

    兩個人都微微一愣。

    什么時候靠這么近的?

    彼此的呼吸吹拂在對方臉上,視線逐漸纏繞到一起。

    一觸即發的距離。

    柏朝果斷拋開那愚蠢的手機游戲,整個人壓過去。虞度秋早有準備,立即抬手擋在中間:“少來。”

    柏朝只親到了他的手掌心,也不介意,憑借體格優勢將他壓在了沙發上,遲遲不肯起來,親完手心親額頭,接著擁住了他,親吻他陽光下銀光閃耀的頭頂發絲。

    虞度秋很少被人用這個姿勢擁抱,總覺得他倆位置應該反過來,但柏朝肩寬臂長,抱人確實挺舒服,他也就懶得動了,窩在對方懷里,悶聲問:“什么時候跟我上床?我想看你的紋身。”

    “……”柏朝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微啞醇厚,“少爺,你真會破壞氣氛。”

    “現在不就是上床前的氣氛?”

    “現在是我想抱你親你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