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琢腦海里閃過他的面龐，她瞇起眼，沒說話。

    沒說話，對于不擅長說謊但她來說，就是沈容玉期待的答案。

    “我確實……很想試試?！鄙蛉萦裉蛄颂虼健?/br>
    他這話真心實意，他曾經吞噬、掠奪過無數人類的靈魂，但他從未以這樣的身份與人類相處過。

    “你不會喜歡這樣的感覺?！奔厩嘧聊芨杏X到沈容玉與她一樣，是很愛干凈的人，她覺得觸碰他人很別扭，更別提是更親密的身體接觸了。

    “試一試，才知道?！鄙蛉萦竦脑捳Z帶著對某種東西無知的向往。

    分明前方也是他從未接觸過的領域，但是，他偏偏覺得自己對此駕輕就熟，并且裝出一副天真模樣。

    一層層偽裝，堆疊到最后，呈現的是最本真的姿態。

    季青琢深吸了一口氣，她咬了咬唇，又抬手，用手背蹭了一下自己的唇瓣，讓它保持干燥。

    她說：“那……那就試一試?！?/br>
    沈容玉直起身子，將自己從水面探出，他凝眸看著季青琢的眼睛。

    他不會拒絕這樣的機會。

    于是，他抬手，將季青琢的脖頸攬住了，他的手濕漉漉的，有冰涼的海水從脖頸處滑下。

    季青琢凍得打了個哆嗦，但很快，她微顫的唇瓣被沈容玉吻住了。

    顫抖的、不安的情緒瞬間安定下來，季青琢嗅到了極其清冽的氣息，就像他尾巴上的鱗片，有著鋒利的棱角。

    他很兇，但他蟄伏成乖順的姿態。

    沈容玉當然不滿足于唇瓣相貼，他的舌尖很快撬開了季青琢的齒端，她閉著眼，長睫輕顫。

    不久之前，她自己想象過的三個畫面，已經兌現了兩個，不知為何，她感覺到了一種從未感知過的情緒……愉悅、欣喜，來源于某種不可言說的情感，沖上自己的腦海，就像洶涌浪潮襲上海岸。

    沈容玉按著她脖頸的手指微微下陷，而在他的指尖，已有紅色的光芒閃現。

    他是貪婪的，他不滿足僅僅是現在這樣，他的唇舌碾過她的唇瓣，季青琢曾經在腦海里無情評價并且嫌棄過的“口腔液體交換”正在不斷上演。

    張開唇，除了接吻之外，還有一種更加尋常的動作。

    是進食。

    他最后，輕輕咬了一下她的唇瓣，兩人身后的淺海里，月色清淺，隱隱有暗涌在醞釀，但并未在海上掀起風浪。

    “很喜歡?！鄙蛉萦竦哪槼冯x些許，他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對季青琢說道。

    “你咬我?！奔厩嘧恋募t唇上碾著淡淡的齒痕。

    她不知道，這已經是她的最好下場了。

    沈容玉又抬頭，在她的唇上又吻了一下，只是輕輕碰了碰。

    “你喜歡嗎？”他問。

    季青琢想起了方才襲上自己腦海的浪潮，帶著未知的愉悅情緒。

    她的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僵住了，沒有說話。她以為她不能接受，但實際上，她還想……再來一下。

    他當然再來一下了，因為季青琢沒有回答他的話。

    沈容玉又碰了一下她的唇，堅持問道：“不喜歡嗎？”

    “不……”季青琢扭過頭去，許久才憋出這一個字。

    她在否認“不喜歡”這句話。

    沈容玉松開了她的脖頸，他微笑著對她說：“是很美妙的一次體驗?！?/br>
    季青琢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仿佛一個宕機的機器人。

    她在思考自己為什么沒有抗拒，自從遇見沈容玉之后，她那些自以為的邏輯都被他推翻。

    季青琢覺得自己的研究不會出錯，但它確實出錯了，研究對象似乎有些失控。

    她覺得自己一定不能接受與某一個人的親密接觸，但這個認知又錯了，她不抗拒他。

    季青琢下意識想要去摸自己記錄沈容玉行為的本子，將眼下的狀況記錄下來，但她穿著睡裙，沒有口袋。

    沈容玉按住了她的手：“現在不是工作時間。”

    “要邀請我留下來嗎？”他對她眨了眨眼。

    季青琢不想讓第三個畫面也上演，她搖頭：“我……我的床很小?！?/br>
    “我難道不可以睡客廳嗎？”沈容玉的笑聲低沉，現在他開始懷疑季青琢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了。

    “晚安?！鄙蛉萦裨俅蝿恿?，這一次，他吻了一下她的額頭，他的唇瓣微涼。

    待季青琢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消失在海中，甚至于，身處于海風中衣著單薄的她身上還多了一件干燥的外套。

    季青琢裹著這件呢子外套，她知道，這是沈容玉的衣服。

    她確實是有些冷了，于是將外套更加裹緊了些，起身，將玻璃墻重新關上了。

    這不尋常，太不尋常了，季青琢暈暈乎乎地想，她竟然與自己的研究對象接吻了，這種事要是被她的導師聽見，她這輩子都不要想畢業了。

    她怎么能做出這種事？對方明明是對人類不太了解的非人生物，他向往了解人類，而她竟然因為自己的人類身份，讓他錯誤地產生了戀慕的感覺。

    季青琢覺得自己是個無趣的人，沈容玉如果認識了更多活潑可愛的人類姑娘，就不會對她有這樣的奇怪向往了，她對于他來說是新奇的，這是因為雙方的信息差導致。

    她覺得自己一開始就一直留在實驗室里的抉擇是正確的，這方面她……實在是笨拙得可以。

    季青琢睡覺前洗漱，咕嚕咕嚕地吐出了自己的水蜜桃味漱口水。

    她放在洗手臺旁的手機屏幕亮起了，是沈容玉發給她的消息，不久之前，他們剛剛加了通訊平臺的好友。

    【沈容玉：季小姐傍晚回去的時候……喝了柑橘水嗎？】

    【沈容玉：也很喜歡?！?/br>
    【沈容玉：[開心笑臉.emoji]】

    第18章 海淵之主x研究員（十八）

    季青琢盯著電子設備彈出的光幕上出現的這三條消息, 透過半透明的光幕，她看到鏡子里的自己面頰慢慢地紅了起來。

    她知道他第一句消息所暗含的意思。

    季青琢就這么愣愣地盯著鏡子里的自己，許久之后, 才低頭將冰涼的水撲到了自己臉上。

    她用沾濕的手在激光鍵盤上給他打字回復消息。

    【季青琢：嗯……】

    她點了一下沈容玉的頭像，對方的頭像是夜瀾海的風景, 看起來很老年人，但季青琢知道他其實是把自拍當成了自己的頭像。

    季青琢自己的頭像也很普通, 是她種在窗臺上的那株仙人掌上嫁接的曇花，這是她唯一能養活的植物了。

    她收了電子屏幕，爬到床上，將被子拉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季青琢是側著身睡覺的, 她臥室里也有很大的一塊玻璃墻面對著夜瀾海，此時她側著身子看著海上靜靜的浪花涌起，打了個哈欠。

    她抬手，將墻上控制墻面的按鈕按了下去，玻璃墻面之間的中空層開始注入不透明的氣體，將她這里看向海洋的視野阻隔。

    此時，她又收到了消息。

    【沈容玉：怎么又遮住了？】

    【季青琢：沈先生，你偷看?！?/br>
    【沈容玉：只是……正好想要看看你?！?/br>
    季青琢能清晰地感覺到沈容玉對自己的依賴，但是，這怎么能行呢？

    她覺得沈容玉之所以對她這么有好感，單純是因為他太不了解人類了。

    但是，恰恰相反, 沈容玉出奇地對她感興趣的原因是……他太了解人類了。

    季青琢抱著自己的電子設備又愣了好一會兒, 她不知道應該怎么處理他們的關系。

    她慢悠悠地打字, 沒回應他的任何問題。

    【季青琢：晚安。】

    她拉上被子, 閉上了眼睛。

    次日, 她出了門，在思考該如何去獨立城市的治安廳。

    夜瀾海的海岸線一帶屬于郊區，而治安廳在城市中心。

    她想著她要帶沈容玉一起去，所以……現在要去海里找他嗎？

    就在她思考的時候，自海邊出現一個人的身影，沈容玉朝她走來。

    “早上好?！彼p笑著對季青琢說道。

    “抱歉，我的車已經改過了，估計沒辦法開到城里去?！奔厩嘧林噶酥缸约和Ｔ谠鹤有∷乩锏母脑煊瓮А?/br>
    “我可以帶季小姐飛進去?！鄙蛉萦裾f，他也沒有掩飾自己擁有非人的能力。

    “沈先生，雖然我對你飛行的能力很感興趣，但是城里對飛行交通工具有限制，沒有登記在冊的飛行物都會被打落，我們已經面臨一項指控了。”季青琢將自己落在耳側的碎發撩了上去。

    她今日沒有穿自己的研究服，只穿了一條亞麻色修身長裙，側邊有開叉，因為絲綢的布料沒有彈性，如果不開叉，便不好邁開步子。

    天氣有些涼了，季青琢披了一件薄薄的針織衫，肩膀上挎著一個軟牛皮的大包。

    她在自己的大包里翻找了一下，從里面找出幾枚硬幣。

    “坐公共交通工具去，行嗎？”季青琢問沈容玉道。

    “可以?！鄙蛉萦駛冗^身，讓她走出了小院。

    “上車的時候，要刷在城市里登記的身份卡?！奔厩嘧翆⒆约旱纳矸菘ㄈ〕觯谙脒@個東西沈容玉有沒有。

    “有?！鄙蛉萦駥⒆约旱纳矸菘ㄈ〕?。

    身份卡上印有照片，季青琢那張照片上是她面對拍照鏡頭的緊張表情，而沈容玉那一張……

    “沈先生，您的照片怎么是海？”季青琢問。

    “哦，這是我修改系統資料的時候自己放上去的?！鄙蛉萦窀緵]在意，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