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季青琢沒怎么動，她保持這樣的姿勢有些艱難，原本攏在身后的長發(fā)也從肩頭落了下去，落在沈容玉眉骨上方，輕輕蹭著。

    沈容玉輕輕挑眉，不動聲色。

    “這個按鈕的意思是什么？”他裝作虛心求教的樣子，指著光幕上“添加好友”這四個字問季青琢道。

    季青琢單手撐著自己的身體，其實有些搖搖欲墜了，但她還是伸出手去點擊光幕上的添加好友，還解答了沈容玉的問題。

    “這是你在向我發(fā)起添加好友的邀請。”季青琢說。

    “邀請。”沈容玉重復(fù)部分關(guān)鍵詞組。

    “好友邀請。”季青琢著重強調(diào)。

    “好友。”沈容玉拆分詞組，他一種天真、漫不經(jīng)心的語調(diào)問道，“原來我與季小姐，是好友。”

    季青琢因為他的一通胡亂詞組理解，有些慌了，又不知從哪個方面開始解釋。

    就在她的分心之下，原本撐著自己身體的手果然一歪。

    季青琢直接跌了下來，下巴磕在沈容玉的頭頂，亂了的發(fā)絲落下，將他的視線遮擋。

    沈容玉勾著她的發(fā)絲，并沒有將之拂開，只是側(cè)過身去，季青琢這么一摔，就導(dǎo)致自己是趴在地上與他對視了。

    他抬起身子，將季青琢扶起：“這是季小姐對‘好友’的友好交流嗎？”

    “對不起，我摔了一下。”季青琢順著他手掌抬起的力道，爬了起來。

    沈容玉微笑地看著她。

    此時季青琢地毯上放著的電子設(shè)備早已亮了許久，她接收到了來自沈容玉的好友申請。

    沈容玉的掌心濕漉漉的，方才他牽她的時候，甩了很多水到廊道上。

    因此，倒霉且四肢孱弱的季青琢在起身回去拿電子設(shè)備的時候，赤著的腳踩在濕滑的地上，又摔了。

    這一回，沈容玉身后的龍尾揚起，自海水中探出，龍尾精準纏住了她的腰，沒讓她跌到廊道上。

    地面很硬，海面很軟，還是摔到海里安全些，他拖著她的身體，落入了水中。

    因為沈容玉自己也沒有將海水隔開，所以季青琢也落到了真真切切的海里。

    她喜歡海洋，其實是有些葉公好龍的意味在，她不會游泳，下水都要借助潛水設(shè)備。

    真的沉到了海里，即便沈容玉的龍尾一直勾著她，她不會沉下去，但季青琢還是驚慌失措起來。

    她在淺海里奮力掙扎著，仿佛一個游泳初學(xué)者在一米淺水區(qū)制造出即將溺水的動靜。

    沈容玉沒見過這種大場面，他還以為季青琢真的嗆水了，龍尾一發(fā)力，便將她拽了過來。

    季青琢在失去重心的驚慌失措之下，一頭撞上了沈容玉的胸膛，他的心臟有力地搏動著。

    她咳了好幾聲，才將自己一不小心喝下的海水吐出來。

    沈容玉看著她狼狽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但理智告訴他，不能直接笑出來。

    于是他側(cè)過頭去，抖著肩膀。

    “沈……沈先生。”季青琢搓著自己的喉嚨，聲音帶著一絲劫后余生的顫抖，“您不要再笑了。”

    “沒有。”沈容玉抿著唇，掩下笑意，睜著眼睛說瞎話。

    因為害怕沉下去，所以季青琢兩只手都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她自己沒有感覺到這有多么不妥。

    沈容玉側(cè)過頭，看著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這位看起來冷靜理智的研究員小姐，似乎終于露出了她失控的一面。

    “您不會游泳，我很驚訝。”沈容玉說。

    季青琢聽著他的低沉嗓音，終于感到緊張了，她搭在他肩膀上因為怕水不敢移開的手掌心開始冒汗。

    汗涔涔的溫?zé)嵴菩模@樣黏糊糊的觸碰……會令人生惡嗎？

    季青琢屈起了自己的手指，虛虛攥成拳頭，她想上去，卻又找不到著力點。

    她的雙腿在海中無助飄蕩著，那腳尖隨著海波晃蕩著，這么晃過去，觸碰到那冰冷漂亮的鱗片，再這么蕩回來，順著鱗片的紋路輕輕蹭過。

    他的尾巴！

    季青琢的腳尖繃緊了，她低下頭，小聲說道：“沈先生，可以請你……”

    她艱難地說出自己的請求：“請你帶我上去嗎？我不會……游……游泳。”

    “可是這里很淺。”沈容玉沒有動，只是笑盈盈地看著她，嗓音是一貫的溫柔。

    “對不起，我好像真的不行。”季青琢實在是沒辦法精準控制自己的四肢。

    “好吧。”沈容玉的唇角翹起，他拉住了她的手臂。

    季青琢想到了什么：“上次去海里的時候，您可以讓我不碰到水。”

    “那要我發(fā)動能力，并且與你一直保持身體接觸才可以實現(xiàn)。”沈容玉說。

    “一定要身體接觸啊……”季青琢輕嘆一口氣，有些失望，她還以為這種技術(shù)可以推廣應(yīng)用。

    “感覺很驚訝嗎？”沈容玉沒有先將季青琢舉起，放回岸上，他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但是……有別的辦法可以讓您也擁有與我類似的能力。”

    “嗯？”季青琢一聽到這個，眼睛都亮起來了，她扭過頭問沈容玉，“是什么辦法，我……我可以將它寫到研究報告里……嗎？”

    季青琢的語句越來越緩慢，因為她轉(zhuǎn)過頭去，與沈容玉對視，她跌入他視線的海洋中，泥足深陷，似乎很難再移開目光了。

    他的眼睛似乎有著蠱惑人心的魔力：“當(dāng)然有。”

    “季小姐還記得你答應(yīng)我的、滿足我一個小小要求這件事嗎？”沈容玉問。

    “嗯。”季青琢點了點頭，她使勁眨了眨眼，感覺自己跌入了夢境的織網(wǎng)中。

    月下海上，波光蕩漾，她與他。

    “獲得我的能力，就要成為我的人。”沈容玉雙手環(huán)繞著她的雙肩。

    他以極低的嗓音說出了一句話，仿佛在分享一個極其隱秘的秘密，耳語如風(fēng)，落入她耳中。

    “有的時候，只需要一個吻。”他說，繾綣語氣仿佛在欺騙著一個無知獵物落入囚籠，他終于忍不住了，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第17章 海淵之主x研究員（十七）

    季青琢的重點落在“吻”這個字上, 在不久之前，她還不止一次想過有關(guān)這個詞的畫面。

    她沒經(jīng)歷過，所以她只能合理想象。

    不論如何想, 她似乎都對這個詞組有些抗拒，吻他的唇, 吞吐他的氣息……另一個人，而不是她自己。

    但是……她面前的是沈容玉, 她似乎沒有想象中的抗拒這件事。

    是因為……他不是人嗎？

    而且，沈容玉為什么會對她說這樣的話？

    季青琢大半個身子都落在海里，她攥成拳搭在沈容玉肩膀上的手掌推了推，她說：“沈先生, 不要說這樣的話，我不會相信的。”

    “嗯？”沈容玉還是抱著她，他沒有松手，“我沒在騙你。”

    季青琢的眉頭輕輕挑起：“沈先生，一個吻，我……”

    沈容玉沒有松開她，他還是環(huán)著她的雙臂：“季小姐，這有什么，這是為了探索你所篤信的、偉大的科學(xué)。”

    季青琢被他那蠱惑的氣息弄得有些暈暈乎乎，腦海里又閃過無數(shù)畫面：“對不起，這是戀人之間的……”

    “你要帶我適應(yīng)人類社會，難道戀情這一部分, 不屬于適應(yīng)社會的一環(huán)？”沈容玉俊秀的眉微微挑起,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疑惑與驚訝。

    “這……”季青琢低下頭來, 她囁嚅著說道, “我所認知的人類社會, 戀愛的體驗不包括在內(nèi)。”

    用一句話解釋就是，她自己都從小單身到大，不可能教會你談戀愛。

    “哦——”沈容玉說，“那真可惜。”

    他的聲音又變得振奮起來：“沒關(guān)系，季小姐，你不會的話，我可以帶你體驗。”

    季青琢被他這句話又嚇得結(jié)巴起來，她說：“我不想……你……”

    她忽然反應(yīng)過來，沈容玉一直在開她玩笑，她愣住，又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只悶著聲說：“請不要再拿我尋開心了。”

    “當(dāng)然沒有尋開心。”沈容玉將她推上了岸，他的語調(diào)落了下來，“我只是很好奇，人類的戀情這回事。”

    “改天我會找一些書籍給你看，如果您需要別的載體，游戲、影音也可以。”季青琢笨拙地爬上岸，她又有些內(nèi)疚起來。

    她很抱歉，明明答應(yīng)過他了，結(jié)果還是沒能告知他關(guān)于人類的戀情究竟是什么。

    “好。”沈容玉已經(jīng)將氣氛烘托到位，他本以為季青琢不會拒絕的，但是她的那個腦袋里，似乎就沒有裝著有關(guān)這方面事情的信息。

    他注視著她，季青琢屈起雙腿，坐在了岸邊。

    她有些局促地攥著自己的衣角，開始胡思亂想，她自己也沒有閱讀過相關(guān)的書籍，如果那些有關(guān)戀愛的資料里傳遞的愛情觀不太正常怎么辦？

    季青琢想，她都說好要對他負責(zé)，幫他適應(yīng)人類社會了，萬一讓這個非人生物接觸到一些不太好的愛情觀怎么辦？

    可是……她真的不想玩酒屋老板的戀愛小游戲啊！

    季青琢用指尖撥弄著水面，她又悠悠開口：“對不起。”

    “我自己也不知道。”季青琢小聲說。

    沈容玉知道，他現(xiàn)在的角色是“我不知道人類社會是什么樣的無知海洋化身”，雖然他早已熟知人性究竟是什么，但他依舊裝作一副懵懂模樣。

    他知曉、利用人類的情感，但他確實沒辦法完全融入這種情感，所以他的謊言沒有露餡。

    “季小姐是人類，人類自己也不知道戀愛是什么嗎？”沈容玉問。

    “我可能，不太喜歡這樣。”季青琢的聲音很輕。

    “就像不喜歡與人相處？”沈容玉又問。

    “嗯……”季青琢低低應(yīng)了聲。

    “很巧。”沈容玉說，“我不是人。”

    “嗯。”季青琢的聲音越來越低。

    她沒敢看沈容玉本人，只是看著他在海里的倒影。

    季青琢又開口了：“我想象過這樣的畫面，與一個人接吻。”

    “嗯？”沈容玉興奮起來，“他有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