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甚至都不需要主動出擊，無數戀慕的目光就會落在他身上，但季青琢只會用她那淡淡的、羞澀的、理智的眼神輕輕看著他，甚至于，她無數次避開他們目光的相觸。

    季青琢沒因為眼前美景有什么動容，因為這處珊瑚礁她已經事先考察編號過了，現在這珊瑚礁的縫隙里會鉆出什么品種的魚，她都了如指掌。

    她伸出手去，輕輕觸碰海里游曳的海葵——沈容玉氣息靠近的時候，能跑的生物都跑了，只剩下它們根植在這里，無法逃離。

    “季小姐，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嗎？”沈容玉問。

    “鯨魚。”季青琢回答，她還想著那些受傷的大家伙，“沈先生可以去那里嗎？”

    “可以。”沈容玉想，她果然還是想著她的那些魚。

    “那我回家，拿我的特效藥，它們受傷了。”季青琢想要往回游。

    “不需要。”沈容玉攥住了她的手腕。

    兩人肌膚相觸的地方被他縮得很小，顯得他很紳士，實際上季青琢能感受到，他握著自己手腕的肌膚慢慢開始變燙。

    沈容玉領著她往深海游去，不借助任何定位設備，他還是帶著她找到了之前受傷的鯨魚。

    小小的兩個人，在這樣的大家伙面前，就像面對著大山。

    季青琢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鏡，她看到還有血霧從鯨魚的背上滲出，而這些大家伙只敢縮在海底的藻類中央，沉默地緩緩游動著，等待著傷口慢慢愈合。

    受難者的沉默更加令人心疼，季青琢看到那傷口裂開，幾乎有自己半個身子大，被海水滌蕩過的傷口處是慘白的。

    而游動在她身邊的沈容玉伸出手去，他將自己的手掌按在了鯨魚身體被尾鉤劃傷的傷口處，而后，有淡淡的藍光從傷口處亮起。

    鯨魚身上的傷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彌合，這景象又超出了季青琢的認知，她的紅唇微張，仔細觀察著沈容玉給鯨魚治傷。

    似乎是為了報復她之前的沉默不語，沈容玉擋在了她身前：“觀察它是你的工作內容，今天是周末，不給你看。”

    “沈先生……”季青琢輕輕喚了他一聲。

    拜托了，她真的很想看，這治療速度比她特意購買的特效藥還更快，沈容玉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她要仔細觀察。

    沈容玉也是第一次使用這個力量——那條龍尾帶給他的力量，他第一次在治愈某種東西。

    而這，不過是要表演給身邊的季青琢看而已。

    他當然不是真的不讓季青琢看，只是……

    “不是不好奇嗎？”沈容玉的嗓音帶著笑意。

    “我很好奇。”季青琢也不掩飾自己的想法。

    “非工作時間讓你進行觀察研究，是要付加班費的。”沈容玉掌握現代語言的速度很快。

    “嗯……”季青琢想了想，她說，“我很窮，沒錢。”

    “季小姐答應我一個要求就好了，至于要求的內容，我還沒想好。”沈容玉側開了身子。

    “可以，只要不違背法律與道德。”季青琢很快應下。

    而后，她的目光落在鯨魚身體慢慢恢復的傷口上。

    第13章 海淵之主x研究員（十三）

    沈容玉手中閃耀的藍色光芒被季青琢認定為一種能量，它穿梭交織在一起，仿佛一張網覆蓋上鯨魚的傷口，這些光芒充當了斷裂的身體組織，慢慢引導著鯨魚身體其他部分的血液重新通過血管連接上，原本裂開的肌rou組織也在慢慢彌合。

    而這種治愈的能量是關鍵，它大大加快了傷口恢復的速度，季青琢無法為這種藍色能量下定義。

    沈容玉身上有許多奇怪的地方，比如他不久之前登上捕鯨船的時候，那些原本對準他的槍械都失靈了，他似乎掌握著另一個層面的、季青琢目前無法理解的力量。

    而且，季青琢能感覺到方才沈容玉在捕鯨船上使用的力量，與現在海里治愈鯨魚的藍色能量不一樣，雖然它們都是令人難以理解的存在，但顯然沈容玉現在使用的藍色能量更加柔和無害。

    待傷口治好之后，沈容玉的指尖輕輕撫過那最后一點小小的傷疤，這也是他第一次讓某種東西被治愈，而不是被破壞。

    很新奇的一種體驗，但他并不是很享受。

    沈容玉的手撤回，鯨魚也仿佛得到了什么赦免一般，一甩尾巴離開這里。

    看著鯨魚巨大的身軀在自己腳下游過，季青琢飄在原地，思考了很久。

    現在她猜測，沈容玉擁有掌控這這片海洋的力量，只要他想，他可以cao控海中的一切，包括讓某些受傷的東西恢復過來。

    他是……這片海洋的化身嗎？

    但是，夜瀾海分明如此寧靜沉默，又怎么會催生出這么一個看起來不太像好人的化身呢？

    季青琢暗自思考著，沈容玉則安靜陪在她身邊，他可謂演了一出好戲。

    “沈先生，你的能力很奇特。”季青琢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鏡，“我想我要花點兒時間，才能對你這種能力有準確的判斷。”

    沈容玉對著她，微笑地點了點頭，他的姿態很紳士。

    他還牽著季青琢的手，因為在海中隔絕海水的力量需要他傳遞給她。

    “很高興我們度過了愉快的半天。”沈容玉對她說。

    “為什么是半天呢？”季青琢與他一道往岸上游去。

    “因為你在那個男人船上的時候，我并不愉快。”沈容玉的聲音淡淡。

    季青琢微怔，她說：“抱歉，我去得比較晚了，那些鯨魚還是受傷了。”

    她會錯了沈容玉的意思，她以為沈容玉不開心，是因為海里的生物受傷而不開心。

    但實際上，沈容玉是因為別的事情而……

    那幾頭鯨魚對他來說，根本就無關緊要。

    他與季青琢回到車上，季青琢還在低頭擺弄著車上的小物件，沈容玉的聲音便又響起了：“我不喜歡你與他在一塊兒。”

    季青琢頭也沒抬，她在給車上的香薰換新的香片，她說：“很巧，我也這么覺得，他確實很討厭。”

    沈容玉扭過頭去，無奈地輕嘆一聲，她還是沒能讀懂他話語里的意思。

    “沈先生，不開心嗎？”季青琢的聲音輕輕響起。

    你看，有關男女之間的那些事兒，她幾乎都感受不到，但她意外地關注他的情緒，連他輕輕嘆氣，她都要關注一下。

    “沒有。”沈容玉嗅到車里傳來的香氣，季青琢換了個新口味的香片，味道很甜，是茉莉的香氣。

    這不是他的錯覺，好幾天前，他就發現季青琢身上的味道變甜了許多。

    這是季青琢刻意換的，因為前不久他說他喜歡她身上那種淡淡的、清冷的味道，所以回去之后，她全都換了。

    或許只是巧合，他只是碰巧喜歡柚木、留蘭香與柑橘，而不是單純喜歡她身上的味道，季青琢試圖用這種方式去證明她的判斷。

    “水蜜桃與茉莉，還有檀木……”沈容玉的手指輕輕敲打車窗，“季小姐，很甜。”

    季青琢眨了眨眼，她問：“沈先生，不適應嗎？”

    不適應就對了，她以后就不換了，反正所謂香氣也不過是對生活的點綴，她對大部分好聞的味道包容性都很高。

    “喜歡啊，很喜歡。”他說。

    季青琢抓著方向盤的手緊了一點。

    “可以理解為，季小姐是因為我換的嗎？”沈容玉扭頭過來，那雙漂亮的桃花眸盯著季青琢。

    “是……”季青琢下意識答道，確實是因為他。

    “我知道了。”他的尾音雀躍地上挑半分。

    季青琢看到遠處的海浪再次卷起，以一種輕佻又靈動的姿態拍上礁石，激起水霧，氤氳朦朧，在夕陽的映照下，反射出璀璨閃爍的光。

    即便不是很理解，但季青琢還是感覺他誤會了一些什么。

    “季小姐，工作日再來找我吧。”沈容玉拉開車門，與季青琢告別。

    “你……”季青琢叫住他，卻又不知說什么好。

    說什么都……怪怪的。

    她看著沈容玉從海里露出的那張絕色面龐，心跳又加快幾分。

    沈容玉的眸光專注，像是精心調配的、醉人的酒，他含著那危險的笑，定定看著她，等待著她的下一句話。

    “再見。”季青琢與他告別。

    沈容玉消失在了海中，季青琢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她抬起自己的袖口，放在鼻間聞了聞。

    確實是……很甜的香氣，這樣與之前大相徑庭的氣息，他也喜歡嗎？

    這個人的口味未免也太駁雜了。

    季青琢用這樣的理由來搪塞自己，她一踩油門，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她房間里的家具大部分是檀木的，之前留在公司的時間更多，所以更經常沾上辦公桌的味道，回來之后她的房間便是自己的工作室，所以方才她也被沈容玉聞出了檀木的香氣。

    季青琢拉開椅背，沒有再休息，她很快將自己的新發現輸入電子設備，開始撰寫進一步的研究報告。

    后日，她照例是來到了沈容玉所在的海淵深處，沈容玉沒有保持自己的人形，而是恢復了人身龍尾的形態，那綁縛他的鎖鏈依舊禁錮著他這條漂亮的龍尾。

    季青琢發現他這條龍尾的狀態已經好了許多，但許多地方還是沒有血rou，只剩白骨。

    她以為他恢復了，可以出來了，但目前來看，事實好像并不是這樣。

    季青琢背著潛水設備，緩緩下潛，她來到沈容玉身邊。

    “早上好，研究員小姐。”他呼喚了她的職業。

    “早上好。”季青琢點了點頭，她打的招呼還是有些程序化。

    她看向沈容玉那條龍尾，還在思考措辭，該如何開始搜集信息，沈容玉便先開口了。

    “想要問我，那天是如何上去的？”沈容玉問。

    他倚靠在船艙里的沙發上——這里的空間已經被季青琢布置得很溫馨舒適了，朝季青琢轉了個身，單手托腮，安靜看著她。

    “嗯。”季青琢掏出自己的記錄本，“沈先生，你愿意告訴我嗎？”

    “當然愿意了。”他笑著說，“我當然不會瞞著你的。”

    “那天，我感受到海上的異變，似乎是有什么東西受傷了，發出哀鳴。”

    “鯨類的聲音很少能被人類捕捉到，您聽到了它的叫聲？”

    “我看起來是人嗎？”

    “抱歉。”季青琢的手一抖，還以為自己冒犯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