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心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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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帝照例為她描眉,今日還多了一項,為她描畫花鈿。 樣式并不復雜,是一朵簡單的海棠花。 “宮中眾人,唯獨你最適合海棠。”他在何昭昭身前贊嘆。 海棠嬌艷美麗,雖不如牡丹雍容華貴,但勝在艷麗芳澤,于她而言,最適合不過。 “昭昭只想做夫君懷里的海棠。” 花鈿描上后,如凝脂般白皙的面容增添了許多艷色。 他摩挲著何昭昭的唇,因為即將用膳,這雙唇沒有抹上口脂,少了幾分艷,但可讓崇帝恣意的去撫摸與親吻。 “除了朕懷里,你哪也出不去?!?/br> 她自覺地貼在崇帝的懷里,延長難得的溫存。 · 午膳用后,崇帝離開了明徽閣,回去太極宮處理政務。 何昭昭看了會書捱到了下午,又去了朱鏡閣。 商秋晚的病仍舊未好,一如她的名字一般,如秋蕭瑟欲晚,漸漸淪為頹敗。 “那些太醫說,我這病來得蹊蹺,原以為風寒為始,卻不知從何而終?!?/br> 何昭昭握著她的手,從前這雙手還有力氣握著自己,如今軟弱得垂下來,即便握住她也使不上力。 “哪有這樣不明因由的,但凡是個病,也得有個名字,有了名字再對癥下藥,總不能是這個模樣。” 她心疼商秋晚的病將她熬成一桿瘦骨,從前她或許算不上豐潤,雖然纖細卻并不嶙峋,如今面容如刀削,顯得顴骨高凸,溫婉仍是溫婉,只是難免太削瘦。 身量也似乎收了一圈,衣服穿在身上有些松垮,腕上的鐲子也顯得愈發的大,似乎隨意能從她的手上滑出來。 “命中有時終須有,你也知道這世上許多事,都是有因果的,也許我‘果’如此,逃不開的?!?/br> 何昭昭憋紅了眼,恨道:“你這么好的一個人,老天怎可如此輕易將你收了去,我偏要將你留下來?!?/br> 商秋晚只是笑,望向不遠處的窗外,她還沒出去看今年的桃花。 但將目光移向小案幾時,上面擺了個瓷瓶,里邊插著兩桿桃枝,是何昭昭來訪時折去臥芳苑摘的。 她一向也很懂自己的心思,這樣也足夠了,她已覺得很滿足。 別了朱鏡閣后,何昭昭回看了一眼牌匾,落下了淚。 她勸告自己不要在商jiejie面前落淚,讓她憑空白耗力氣勸自己別哭。 離開朱鏡閣后,她眼眶中才淌下兩行晶瑩。 她不教商jiejie憂心自己,也盼望她早日康健。 回到明徽閣后,她想起了之前從朱鏡閣帶回來的許多頁《心經》,正是她病愈時找商秋晚討要的,如今正是時候。 她不是醫者,不懂那些治病行醫,只能讀懂每次商秋晚喝苦藥時皺眉的神情,雖然不喜歡,但也強忍著去喝。 她也能看出她囿于疾病的愁思。 崇帝說她自有大丈夫的氣魄,然而在這宮墻里,遮掩得很好,若非知曉她的那些歲月挫折,知曉她內里的堅強與不屈,是無法從她外表中感念這樣一個溫柔的人如何的個性豪爽與不羈。 或許是為了迎合這座宮墻吧,何昭昭暗想。 她取出那些謄抄得十分工整的《心經》,這些字跡雖然隱有男兒風,卻不失整齊與古質,多了許多禪意,如同山林間蔥蘢青樹,境界悠遠且質樸。 她寫這些時約莫也是沉心靜氣,凝神于筆尖,將萬物拋諸身后,唯剩心中所念的梵音。 何昭昭不同,她心有些亂,筆毫飽蘸墨汁后,雖然行筆緩緩,卻字跡有些散亂與飄忽,如她的一顆心,起起伏伏,不肯平定。 她心里裝著太多東西,當前最終的一環,便是愈發病重的商秋晚。 她心里想著這個,就亂了心,亂了心也就亂了筆。 然而心里暗念經文,漸漸心境平復開闊,巨大的波瀾逐漸淪于平靜,連筆下所呈現的字跡也有些沉穩平靜。 多思無意,她憂心再多解決不了治療商jiejie的難題,倒不如誠心實意將自己的愿望讓佛祖聆聽,哪怕有一絲轉圜的可能,都是對商jiejie有好處。 寫好而未干透的紙頁被她晾在桌面與小榻上,風微在她身旁為她研墨,怕她長期伏案而口渴,不時為她斟上暖茶,續上靜心的沉香,動作輕簡小聲,生怕打擾到自家的主子。 等墨干透了,按照她寫的順序將其一一收好,迭放在桌上,整整兩個時辰,便是一迭三十來頁的薄書,微黃的紙張印著墨跡,上面寫著沉如古鐘的深邃經文,風微跟著這些墨跡暗念,心中也平和不少。 等崇帝過來時,她擱筆不久,最后剩下的三頁經文墨跡未干,仍靜靜躺在桌案上。 崇帝在明徽閣擺膳,何昭昭無瑕分心這幾頁沒收拾好的經文。雨細風微等人也在她們跟前伺候,一時只記得如何服侍兩位主子用膳順意,也忘了那么一茬。 等到兩人用膳后又在庭院里閑庭漫步消食后,崇帝才牽著她的手回到偏室,見到了那些經文。 “寫給秋晚的?” 何昭昭一點也不奇怪崇帝為何會這么問,宮里全是他的人,闔宮的這些主子去了哪,見了誰,他皆清清楚楚知道。 這些日子,商秋晚告病臥床,何昭昭隔三差五的往朱鏡閣跑,也足以說明一切。 況且崇帝他知道她們倆間的交情,不管是從商秋晚那里聽說何昭昭,還是反之從何昭昭這處聽商秋晚,都是好說辭。 她的眼神有些黯然:“嗯?!?/br> 她不想讓商jiejie這么難受的活著,更不希望她死。 她本該如白梅那樣綻放于皚皚雪地之中,如今卻枯寂地在朱鏡閣里,暗自消瘦。 崇帝把她摁在自己懷抱里,讓她去聽自己的心音:“秋晚從前過得苦,但她從未有一刻覺得自己苦。她雖然如今瘦了許多,但總肯保持笑意?!?/br> 威嚴的帝王如今有些笨拙的把她攏在懷里,哄她不要過分在意生死,諸事自有天定,盡力而為便好。 “或許這場病對她而言未必是一件苦事,只是我們覺得苦,但對她來說,嗯……說不定是一種解脫。” 崇帝其實自己也在斟酌,將商秋晚帶到后宮之中是不是一個錯。 她和其他女子是不一樣的,哪怕是自己寵愛的何昭昭,在他心里是一朵他人無法比擬的海棠花,那么商秋晚便是足以與他如知己相談的寒天白梅。 他原意是想要幫她,商秋晚說過這輩子未必愿意找個夫婿,但作為女子,她不得不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商秋晚以成為妃嬪的方式脫離了商家對她建造而成的錦繡囹圄,而這座宮城,何嘗不是另一種桎梏。 不過好在給了他許多與商秋晚探討國政時局,探討兒女情誼的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