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撞我 第102節
加之周遭的環境越來越陌生,越想她便越心慌,想著想著,安陽一時氣得瑟瑟發抖,正要勒令命令他顧青山立馬將她放下時,不想,她還不曾起勢,這時顧青山步子驟然一停,直接將她給原地放了下來。 下一刻,顧青上將她丟在原地,徹底不見了蹤影。 安陽:“……” 沒有想到顧青山頃刻間不見了蹤影。 他人呢? 他不見呢? 他這是要作甚? 將她從馬車里給挖出來后,不趕緊將受驚了的她送回將軍府,卻不明不白的將她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不說,他竟還放下她便跑了,是的,他,顧青山,他顧青山將她丟在原地,自己跑了。 這是什么情況? 此刻究竟發生了什么? 安陽瞬間一整個懵然。 她是讓他放她下來,不是讓他丟下她不管的。 眼看著四周陰風陣陣,四下漆黑,眼看著伸出手,卻看不到五指,眼看著安陽氣得要原地暴走,氣得她恨不得對著黑夜大吼一聲:“好,跑,你跑,你跑啊,你他娘的跑了便再也別回來了——” 安陽有那么一瞬間,甚至荒謬的想著,顧青山那廝是不是故意為了報復她逃跑一仇,于是他也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將她給撂下,好讓她也親自嘗嘗被人丟棄的滋味。 可若是如此的話,那……那個臭男人未免也太過于幼稚了罷。 安陽并不怕黑。 可白日才受完氣,方才又受完驚,這會兒又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了一個莫名的地方,還成了個睜眼瞎,到底心里有些戚然害怕。 她一時裹緊了身上的車簾,正要隱隱發怒時,卻不知顧青山此刻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怒意沖沖地話到了嘴邊,瞬間成了小聲的呼喚道:“顧青山,你……你在哪兒?” “顧青山,你裝什么神弄什么鬼,你……你給本郡主出來——” 她下意識地探出手掌,往前摸索著走著,一連走了十余步,安陽終于終于忍不住漸漸暴走道:“顧青山——” 然而話才剛一起,指尖便觸及到了一片結實地胸膛。 安陽瞬間一連欣喜地拼命抓住了那片衣襟,下一刻,想起了什么,一時又改成了握緊了拳頭惡狠狠地朝著那片胸膛上砸了去。 一拳,兩拳,三拳,四拳。 一連砸了七八拳后,安陽雙眼驟然微微一紅。 也不知是因為對方的故意戲弄,丟棄,還是因為白日的埋怨,直到砸著砸著,粉拳落入了一個結實的大掌中,與此同時,噌地一下,一道明亮的光亮驟然在黑夜中亮了起來。 顧青山一邊握著安陽的拳頭,一邊舉起了一個火折子,忽而冷不丁開口道:“郡主可還記得此處?” 顧青山沒頭沒尾的說著。 說話間,他將火折子高高舉了起來。 明亮的光線將他的臉瞬間清晰展露無遺。 這才發現,他就站在她的前方,此刻正一動不動的低頭凝視著她。 神色前所未有的……正色。 黑夜將他包裹,微亮的光亮將他照亮,他隱沒在如墨的夜色中,火光卻將他的臉點亮無遺,以至于讓他整個人陷入某種忽明忽暗的光影中,讓他的臉,他的神色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專注。 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毫無保留,全部展露在了安陽眼前。 安陽此刻看不到世間萬物,此刻全世界她唯一能夠看到的只有他顧青山的臉。 見他這會兒神色仿佛有所不同,安陽愣了一下后,終于收起了拳頭,順著顧青山地話下意識地朝著四周看去。 這才發現自己此刻正站在了一道門外,而顧青山站在了一道門內。 他們一個朝里,一個朝外,面對面站著。 顧青山說這話何意? 安陽一臉狐疑,還來不及琢磨,便借著微弱的光線朝著門內看去,赫然只見顧青山身后的屋內竟整整齊齊的擺滿了許多許多精致又整潔的桌椅,雖視線昏暗不清,可屋內的景致實在太過太過熟悉了,哪怕匆匆一眼,安陽瞬間反應了過來,這里……這里竟是皇家書院,顧青山身后正是他們同窗了整整六年的課室! 顧青山竟在大半夜的,將安陽帶回了皇家書院! 他帶她來皇家學院作甚! 安陽甚至還壓根來不及琢磨這個問題,下一刻,視線一抬,對上此刻眼前墨色中的這張明亮清透,一臉專著的臉,下一刻,安陽的心臟驟然砰砰砰開始胡亂狂跳了起來。 因為,她忽而想了起來,當年她第一次入學皇家學院時,便是在此處,與顧青山迎面相撞了。 第103章 皇家的子嗣都有專門的夫子入宮教學, 譬如大皇子二皇子均是五歲啟蒙,由軍機大臣或是太傅太師親自教導,自十歲后才轉入皇家學院,同眾人一道受學, 每日學半日, 回宮后再由夫子單獨授課半日。 安陽和赫連毓等公主則由女夫子教授。 顧青山是在那年年末回京的, 他回京那年安陽九歲, 年尾一過,次年春她便同赫連毓一道轉赴皇家學院。 因在宮中時女夫子皆是一對一授課, 略微無聊無趣, 若去了書院則有百余名學子同窗, 定然熱鬧非凡, 皇家書院共設有十余個等級的課室, 全部皆是滿京權貴子女,若是去了皇家書院, 則等同于打開了的鳥籠的鳥兒, 可撒歡的撲騰,故而赫連毓同安陽二人紛紛期待不已。 那還是活了十年, 安陽同赫連毓頭一回出宮參加“集體活動”, 在此之前, 因年紀稍小, 連宮外的宴會她們都參加的不多,故而入學皇家書院的頭一日兩人難得興致勃勃。 因侍女太監不得入內,紛紛被擋到了二門外頭, 兩人頭一次掙脫侍女, 擺脫看管, 難得有種輕松自在的感覺。 她們沒有急著上課, 而是一間課室一間課室親自找尋那間甲等課室,甲等課室是皇家課室,里頭全是皇家子嗣,按道理,顧青山是不得已入內的,然而彼時顧家如日中天,又加之他剛剛回京,受盡圣眷,是被破格收入甲室的。 那個時候安陽和赫連瑞并不知同窗中有他,她們一間課室一間課室的參觀,剛剛參觀到甲室時,正要入內,這時赫連毓冷不丁在身后呼喊安陽的名字。 安陽下意識地扭頭看她,步子卻已止不住了,身子已朝著門內邁入。 于是,剛一扭過頭,身子便不期而遇的與一堵鐵墻直直相撞了。 就是在如今眼前這道門檻處。 那日的畫面與今夜如出一轍。 他在里,她在外。 他要出,她要進。 那個時候,十五歲的顧青山已長成了青蔥少年,成了一株參天松柏,十歲的安陽其實年紀還小,她一頭扎進了他的懷里。 正一臉迷瞪。 一邊輕揉著臉,一邊緩緩仰頭,便意外的撞入了一雙淡漠沉沉的雙眼中。 一雙不同于時下諂媚討好的雙眼,眼里沒有半分奉迎趨附,亦沒有半分緊張失色,更沒有半分看到她的驚艷訝異,平淡無波,雙眼沒有任何情緒不說,反倒是隱隱帶著一股子鋒利之色。 只一臉平靜地看著她。 安陽這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原來撞上她的竟是剛剛回京,如今走到哪兒被議論到哪兒,滿京風頭正盛的那位顧小公爺。 赫連毓方才喚她,原是擠眉弄眼,一臉興奮的提醒她,仿佛在說:快看,快看,是顧家那位無憂哥哥—— 卻不想,她這一聲呼喚,險些沒撞壞安陽的臉。 十歲的安陽,也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滿身尊貴,若是換作旁人,撞到了她,一準忙不迭賠禮致歉,可這位新來的小公爺眼里沒有半分歉意不說,反倒是淡淡蹙眉的看著她,似乎并沒有要立馬致歉的意思。 加之,在這之前不久的宮宴上,在大皇兄的引薦下,她們這些年紀稍小的一個個向他打招呼,彼時,安陽也鼓起了勇氣難得主動朝他小聲喚了一聲“無憂哥哥”,卻不料,顧家那位小公爺竟連個眼尾都不曾落到安陽臉上不說,竟直徑轉身走了。 那是被嬌生慣養了整整十年后地安陽,第一回 遭到冷遇。 若是換作任何一個人,在看到她的第一時間,早早便過來同她打招呼了,而這位顧無憂,他非但沒有便罷了,竟在安陽主動朝他示好地時候,他竟還選擇視而不見。 于是,從那往后,顧無憂這個人,這三個字,便徹底落入安陽的“黑名單”中了。 牛什么牛? 她發誓,她這輩子若再看他一眼,她就不是安陽郡主! 于是,那日在課室門口,兩人定定對視了片刻后,見對方一言不發,安陽氣得直接挺胸收腹,雙眼一翻,便直接目不斜視,面無表情的越過對方,一臉矜貴的踏入了課室。 整個過程,安陽身姿傲慢,視對方為無物! 昔日畫面一幀一幀在安陽的腦海浮現。 其實,是一件十足微不足道的事情,在歲月的長河中,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那種,那日,他們甚至連句話都沒有說過,然而,聽顧青山如今此番冷不丁提及,且聽這話中的意思,竟是……他竟也是記得的! 安陽的心臟一時砰砰砰的亂跳著。 在那一瞬間,只覺得腦海中驟然冒出了個奇怪的念頭,至于那個念頭是什么,卻又一時如何都抓不住,看不著,卻又覺得馬上便要呼之欲出了似的。 就隔著一層薄薄的窗戶紙,直待一捅破了,馬上便要明晃晃撂在安陽眼跟前了。 到底是什么呢? 看著對方一雙諱莫如深的雙眼。 安陽明明想了起來,然而,嘴上卻故意裝著糊涂道:“哦,此處是皇家書院?大半夜的,你帶我來皇家書院做什么?” 安陽故作糊涂驚訝的問道。 卻不料,那顧青山聞她此言,雙眼一瞇,竟死死盯著她的雙目,繼續一字一句重復道:“郡主可還記得此處?” 說話間,顧青山那雙漆黑的雙目一動不動地盯著安陽,腳卻在此時忽而緩緩抬起,朝著門檻上一踏,抿著嘴道:“此處。” 安陽見對方深究到底,仿佛問她不出來不罷休的架勢,只得將嘴輕輕一咬道:“這是咱們當年上課的課室啊——” 正說著,見那顧青山將臉一板,安陽立馬又改口道:“對了,我記起來了,這是當年入學時你撞我的地方——” 安陽裝模做樣的想了起來道,頓了頓,又咬咬牙道:“顧大人當年真真謙遜有禮得狠呢!” 安陽一字一句不忿諷刺的說著。 便是這么多年過去了,現如今后知后覺的回想起那一幕,安陽都氣得厲害。 沖撞了她的貴體,連個查看表示的動作都沒有的,他顧青山乃第一人。 卻不料,顧青山聞她此言,那雙微微輕佻的丹鳳眼竟輕輕一挑道:“我怎么記得當年是郡主先撞到我的。” 話一落,只見顧青山瞇了瞇道:“微臣至今還在等著郡主前來致歉了。” 顧青山說到此處,臉上依然一板一眼,不過眼微仿佛帶著淡淡的笑意,卻是轉瞬即逝。 安陽沒有留意到他眼尾溢出的淡淡笑意,一聽到他如此刻薄不要臉的話,頓時只有些瞠目結舌,一臉難以置信道:“我致歉?你讓我致歉?你怎么好意思的?” 安陽一時間氣得渾身發抖道:“我的半邊臉都要被你給撞麻了,你卻分毫未損,你不上前詢問查探便也罷了,竟還等著我先一步低頭致歉,你怎么好意思的你,再說了,你當年多少歲,我才幾歲,顧青山,你要點臉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