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妻難追 第43節(jié)
眼前不斷浮現出地牢中的場面,那些伴著痛楚屈辱的嗤笑謾罵揮之不去,叫她也不禁呼吸急促起來。 “不管你想做什么,先給他治傷。” 壓下那些不堪恐懼,趙冉冉壯著膽子,迫著自己收淚正視眼前的男人,在他逐漸寒下的眼神里,她猶自堅定地又重復了遍:“求你放了稷弟,往后我留在此處,隨你如何都好。” 在不動聲色地端詳了她的眼睛許久后,段征忽然自嘲似得嗤笑了聲,他退開了些抱臂仰靠在床側,偏著頭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片刻后,當肺腑間再次作癢起來時,他指節(jié)緊扣著竟是強自將這一陣壓了下去。 長長的鴉睫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陰翳,劇烈的不適取代了醞釀已久的情動熱切,他狀似不經意般地拂去額角薄汗,皮笑rou不笑地勾唇再次抬頭望向她,桃花眼里淬著臨陣對敵時的淺淡冷意。 “隨我如何都好么?咳…”壓下唇間溢出的輕咳,他又斂下眉眼,指尖撫了撫右掌背上的傷痕。 趙冉冉不自覺得一顫,似是意識到了什么,她抿唇咬了咬牙,只是思量了一瞬,而后便在床榻間跪坐起身,抬手去項后,一言不發(fā)地解起了最后的衣帶。 這一回,段征沒再攔著,相反的,他只是冷笑著看她動作。 小衣的衣帶似乎是系的過緊了,趙冉冉解了半晌,愈發(fā)覺著指尖發(fā)軟,到最后終是解開時,她高舉著的兩臂,已然抖得不成樣子,一張小臉只是繃著,半點淚意也無。 “過來,替本王寬衣。”頭頂驀然響起不含感情的命令,她木著臉半躬著身子在錦緞間膝行過去,指節(jié)才剛觸到衣帶前,聲音再起:“罷了,褪衣穿衣也麻煩……” 話音未落,天旋地轉間,她便被人攔腰抱起,又是重重一摜,‘嘭’得一聲便摔跌去了床尾。 華貴的衣料摩挲著皮膚,耳邊傳來男人帶著惡意的輕笑:“別怕,說了不傷你,我不食言的。” …… 夜至中宵,湖風清冽,段征只是略整了整衣袍便從拔步床上起身,他兀自垂眸撣了撣褶皺的衣襟,看也不看一眼床榻間的人,闊步開了門,便徑直朝樓下去了。 當小舟載著他剛剛到主院的岸側時,湖心小樓里的兩個侍女就指揮著仆婦們將熱水抬進了三樓內室。 “趙姑娘,水來了。”侍女多燃了盞宮燈,見無人應答后,又輕喚了聲:“姑娘?” 帳內仍舊沒有動靜,她猶疑著回頭望了眼管事的,那婆子得了段征的令,清咳了聲板著臉說道:“爺說了不用避忌,你們三個一并過去,將人抬抱出來,洗涮查驗干凈就是。” 問話的侍女應是,她兩步過去掀開床帳,待看清了里頭人的形容,不由得心下一跳,暗暗咂舌又發(fā)起愣來。 “小蹄子還不快些!”管事的同兩個婦人皺著眉頭也多瞧了兩眼,一面吩咐將人弄進桶里,一面又說:“尋個接生過懂行的,一會兒給她瞧瞧。” 有多嘴的侍女便小心問道:“瞧著倒也沒有流血,畢竟是主子,姑娘醒了不曉得會不會怪罪?” 那管事的橫她一眼,卻是當著一屋子七八個人肅然道:“方才爺臨走交代了,她算不得主子。” 作者有話說: 審核爸爸,都是情緒場景描寫,真的沒有那啥啥啊啊啊!球球過! 第56章 金屋3 后來一連三日, 這處雕梁畫棟的金屋里,趙冉冉被這些素不相識的仆婦丫鬟擺弄著,一日三頓外加點心夜宵,沒有落過。只是無人會同她多說一句, 無論她如何探問懇請, 伺候的人都只將她當個死物般對待。 吃食起居沒一樣可挑的, 同先前在地牢中的日子自是全然不同,可她的心境卻較之地牢中, 更加焦躁恐懼。 戚氏在撫養(yǎng)她之前,原也算得是外祖家中得臉的婦人,跟著她娘去京城陪侍,又將她視如己出般養(yǎng)育了一場,最后卻落得那般下場。 薛稷是乳娘獨子, 實則也是她在這世上最后的親人了。 大暑天的傍晚, 趙冉冉捏著一只白瓷茶盞, 推開木窗,雙眸凝重地望著遠處金陵城外的隱約山巒。 湖風沒了白日的暑氣, 外頭殿宇湖光如畫, 可她心底的煩悶糾痛卻絲毫也吹不散。 茶盞里是暮春上貢的新茶, 碧芽帶露般脆嫩, 茶湯清香雅綠, 只是捏著茶盞的女子無心去飲, 她唇色泛著微白, 臉色在漸暗的天光下,也透著憔悴病弱, 明顯是水米不進的模樣。 就在趙冉冉出神地望著湖面思慮對策時, 外間的屏門發(fā)出了極輕的一聲響動。 頃刻間, 茶盞里的湯水便晃動起來。 她知道,這個開門聲,是段征來了。 他雖是個武人,尋常說話做事倒總是輕聲細語的,尤其是存了心事的時候。 對他的一些習慣心性,趙冉冉還算了解。 “吃飯。”清冽低沉的嗓音在身后響起,“過來坐。” 他今日說話聲格外的輕,不經意間似又回到了從前。 定下心神回頭,她只是略一頷首趨步過去,因著拿不準他的心思,也不主動多說什么,斂了眉目就朝他身側的凳子上坐了。 侍從魚貫而入,端來幾道簡單羹菜。 段征掀眼皮瞧了她一眼,但見她面上似是愈發(fā)清減了,倒是不顯露情緒。他收回視線,徑自先吃起飯菜來。 一時間,屋子里便只聞得碗筷輕碰去湖風拂窗之聲。 “既吃不下東西,把這碗酸梅羹喝了。” 他用手背將一個琉璃盞推至她面前的桌案上,是不容置喙的命令語氣。 琉璃盞里的酸梅羹熬得濃稠,在宮燈下泛著瑩亮的光澤,觸手溫涼,不燙也不冰,趙冉冉鼻尖聞得一股酸甜,雖覺著有些過于膩人了,執(zhí)匙的指尖卻是頓了頓。 她原本頗愛甜食點心,卻向來有暑天沒有食欲的毛病。從前他兩個逃難初至廣陵時,在俞家的舊宅里,他便總是弄些酸甜可口的羹菜,與她夏日里開胃所食。 那其中,便也有著一道酸梅羹。 她在心中低嘆了記,舉匙舀了一勺入口,頓時便覺口舌酸甜生津。不過她心底焦灼,還是無心飲食,嘗了這第一口后,也就三兩下便將一盞羹吃了個干凈。 放下琉璃盞才要說話時,段征恰也吃好了,擊掌喚來從人將席面扯去。 待底下人都退干凈后,他忽而一笑,搶先問了句:“王府里廚子的手藝,阿姐覺著,比我如何?” 這一問和煦如春風,又兼稱謂上的突然變化,叫趙冉冉緊張之余,也覺著有些莫名。 她暫且擱下要說的話,極快地同他視線相錯了下,繼而認真答道:“方才的酸梅羹雖然更講究些,不過有些清淡,我倒還喜歡再甜一些的。” “哦…”段征點點頭,將凳子拉近了些,又問她:“那阿姐可還記著,我從前哪幾道菜做的最好呢?” 趙冉冉眉尖飛速輕皺了瞬,卻自然不愿將心底情緒遺漏出來,她雖覺著奇怪,也只好耐著性子同他閑話家常起來。 …… “敢問王爺!”一刻后,她終是氣息不穩(wěn)地揚聲將他打斷,“可有依言替他治傷?” 下一瞬,屋子里除了窗紗聲,一片寂然。 段征斂了笑意,起身直接走到她身后,扶著她的兩肩將人帶了起來。 “一個落魄的殘廢而已。”他將臉頰貼靠在她發(fā)頂,用最溫存的氣息吐著殘忍的字眼,“索性無用了,我倒想著不如將他手腳身子剁碎了,魚塘菜地里扔了埋了才好。” 說這話是,他堅實有力的雙臂將人牢牢桎梏在胸前,同時側著頭,刻意笑吟吟地說話,仿佛就是為了激怒她而已。 趙冉冉心下一緊,卻立時反應過來,僵直著身子木然立著。 身后男人的氣息像是一張緊密的大網,箍得她有些喘息不得。 她望了眼泛青的天際,背對著人冷著眼柔聲道:“既是個殘廢,得饒人處且饒人,還求王爺不要再遷怒。” 聽她竟將劇毒之事說成遷怒,段征臉色徹底沉了下去,冷哼了記便將人重重朝懷里一按:“我留著他的命已是難得!” 聽得懷中人似被他按疼了般壓抑得低吟了聲,他略松了松手,止住了話頭。 想著自己命人混于湯羹中的烈性方藥,段征微佝低了些身子,把兩手移至她腰際,陰沉著嗓子咳了聲道:“算起來,前兩回都不盡興,還是第一回 在那花船上的好,你若讓我高興了,明日我心情一好,興許也就放了他。” 等他將手掌曖昧地去她腰間比劃完后,卻是突然歇了褻玩的心思,話音一轉蹙眉道:“行了,我不殺他,明日會叫廚房多送些菜,你挑喜歡的吃些。” 這樣猝不及防的溫柔叫趙冉冉一時愣住,當那雙手觸到自己腰封時,一股子熱意猛然間從胸腹間升騰而起。 熟悉的,隨著他掌心的游移,那股熱意蔓延開時,卻又似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洶涌。 見她分明還存了壓制的柔怯意態(tài),側面看去,秀氣的鼻尖上積了顆透亮的水珠,段征忽然覺著心底里靜謐柔和到要化了一般,他很快甩開這等心緒,舔了舔唇角,垂了頭誘哄:“就像第一回 那樣,我想聽你…” …… 事畢后,段征依然只是略整了整衣袍,便闊步出門離島,余下的事照例還是交由那些仆婦去做。 往后連著一月,他幾乎夜夜都來,每一回都是送上一盞酸甜可口的湯羹,而后食髓知味般地同她繾綣癡狂。 每一次事前,他總是溫聲哄慰。 而夜深事畢后,他便按著她的身子靠一會兒,而后冷著臉拂袖離去,也從來未曾多留過一次。 而趙冉冉雖心有戚戚,可聽他承諾已然治了薛稷的傷,她自也不敢盼著,能讓那折斷的手腳恢復如初,她了解段征的為人,知道上一回薛稷幫著自己逃脫,此番落入王府,能留條性命已然是不易。 暑氣漸收,被當作物件擺弄的日子過得久了,兼之那烈性的藥物服的多,她不再懼怕床笫之事,甚至于,日益沉浸于那樣的巫山之樂,有時候,還會攀附著需索。 可她眼里的光也在漸漸混沌消匿。 入夜時越是糾纏的濃烈,天亮后越是自慚荒涼。 湖心小筑無書無畫亦無琴簫,被欲.念和恥辱輪換著占據,白日里,她望著窗外發(fā)呆出神的時間也越發(fā)長了起來。 第一個月過后,夜里才終是冷落下來。 中秋那夜,仆婦們冷著臉為她端上了滿滿一桌淮陽名菜。 她側眸瞥了眼,并沒有甜羹。 那意味著,今夜他不會過來。 外頭朗月高懸,在仆婦們退下前,她啞著聲問道:“有酒嗎?” 或許是多日無人說話,嗓子嘶啞得連她自個兒都驚了瞬。 外頭仆婦默然,互相瞅了瞅后,有心腸軟些反應快的的連忙說了句:“當是有的,姑娘且等等。” 趙冉冉回頭朝那人笑了笑,清清嗓子溫聲說了句:“勞煩你。” 待桂花釀送來,人皆走了個干凈后,她朝能瞧清楚月亮的那扇窗下擺了張繡墩,一手提著酒壺,一手握了根銀筷子并一只空杯。 將空杯置于繡墩后,她仰頭喝了一大口酒,而后邊擊箸唱曲邊靠在窗側仰面看起了無垠天際。 她小時便愛聽曲,只是在尚書府拘著,實在也并沒聽過多少,此間一無所有,她便只好隨口撿了曲《桃花扇》輕吟起來。 天幕如洗,叫明月清輝映作深藍。 曲子咿咿呀呀并不完整,只是詞記得清晰。 “俺曾見金陵玉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見他樓塌了……”1 且飲且唱,末了朗月低垂,她已是清淚滿面。 回想這一生遭際,著實愛離別、怨憎會,過多坎坷了。這些日子,也有碎嘴的小丫鬟嬉笑著議論過王爺對此間的厚愛,甚至背地里說她不識好歹。